失忆十三天

    “为何要起誓?”

    方才说完居住地方的事后,左护法本要去安排,奈何东方衡牢牢抓着他不放。转念一想,既是给客人坐卧的地方,让人亲去看看也好,有什么偏好或者不喜当场就能处理,于是便带着东方衡一起过去了。

    右护法也随即告退,跟在两人后面走了。

    牧秋尚有事想同时暝商量,没有马上离开,殿内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还没等牧秋开口,便听时暝先出声了。

    牧秋一怔,“为了安大夫的心。”

    “我是魔教教主,你为我做保证?”时暝问。

    闻言,牧秋倒是笑了。自她随左护法到逍遥宫以来,因着时暝失忆的缘故,他们两个还没好好交谈过。现下,倒是有时间说说话了。

    “东方大夫方才也说过,身份并不重要。”

    听到牧秋提起东方衡,时暝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从她身上移向了别处。

    “那些都是外在的,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牧秋道。

    时暝的目光一下又看了过来,“……我失忆了。”

    “你又不是失心疯了。”

    真奇怪啊。

    时暝回忆自己的过去,就像在看第三者的生活一样,冷冰冰的。他的打算也从未跟别人提过。

    他自觉不是恶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时暝不自觉动了动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是那个玉牌。时暝摩挲着玉牌的纹路,不过片刻,就感觉触手反生出温热来。

    “我会……尽量想起来的。”时暝道。

    牧秋微微摇了摇头,“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如果对你现在进行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影响,不必强求。”

    “当然,还是看明天说清楚情况后,大夫怎么说。”牧秋又补充道。

    时暝嗯了一声,只不知心下是作何想。

    “你觉得明天能将事情和盘托出吗?”牧秋说起了正事。

    “东方衡是从百草谷出来的,百草谷一向不沾江湖事。他师承俞山老人,年前俞山老人便曾说过他可出师了,医术是没问题的。而且……”时暝顿了一顿,“他不单是谷主之子,还是下一任百草谷谷主。他自己可能没有所觉,但某些事现任谷主应该都教过他。”

    不知是方才一番话的原因,还是提及正事,时暝的话稍微多了些。

    牧秋听了东方衡的身份有些惊讶,“这样将他带来没问题吗?”

    “暂时没问题。”

    沉默片刻,牧秋道:“百草谷会不会因为魔教……”

    时暝知道牧秋的担忧,“无妨。他是偷跑出来的,到时候完好将人送回去便可。”

    不会因魔教有偏向便好。……不过这么给送回去,等待他的多半是长辈爱的教育了。牧秋心想。

    * * *

    玄武堂内。

    “岳儿回来了。”马堂主看金岳从门外进来,亲切地笑道。

    “堂主。”金岳到座前,先向他行礼。

    “又没有外人,直叫马叔就行,何必这么规矩,快起来。”

    金岳起身,一板一眼道:“今日是我当值,既还在玄武堂回禀事务,应当守规矩。”

    “你这孩子。”马堂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巡值可发生什么事不曾?”

    “右护法带了个医师进教。”金岳道。

    闻言,马堂主眼神闪了闪,面上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右护法自是听教主的吩咐做事,你别是又将人拦下了。”

    金岳冷哼一声,“护法没有凭令,自然也要接受排查。”

    “唉,你呀——”马堂主佯叹一声,“右护法虽年轻,但毕竟是教主亲选的,你何苦跟他过不去。”

    眼见金岳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马堂主又转口说道:“确定是医师吗?”

    金岳一怔,道:“说是百草谷的医师,身上倒确实有股药草味,而且脚步虚浮、武艺不佳。”

    ……百草谷。

    “好端端的,突然请医师做什么?莫非是教主……”

    说着,马堂主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

    “不是。左护法说是另有人求医。”

    “教中也不是没有医药堂,不知是什么金贵人,还劳动教主从外边请个医师回来?”

    看了眼金岳的神色,马堂主又叹一声,“若真是教主……想必也不会轻易透露我们知道。”

    金岳皱了皱眉,道:“教主武功盖世,行事自有教主的道理。属下只听安排,做好分内之事便罢了。”

    马堂主一顿。

    “堂主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金岳问道。

    “没有了,你辛苦大半日,快下去歇息吧。”马堂主笑道。

    “那属下告退。”说完,金岳再次行礼,转身便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看着金岳的身影渐远,直至消失不见,马堂主保持着之前说话的姿势,半晌不动。

    旁边的丁执事觑着他的面色,小心道:“金执事的脾气越发大了,这么横冲直撞的。”

    马堂主叹气道:“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不过是仗着他父母曾于您有恩罢了,您也照顾了他这么多年,更是年纪经经就提拔他做了执事,何必对他如此客气。”丁执事道。

    马堂主不说话。

    “不过提了一句教主,金执事就顶撞起来了,真是半点不顾您的——”

    面子二字还没说出口,丁执事便在马堂主瞪过来的目光中讪讪熄了声。

    “哼,年轻气盛罢了。我们教主本事也大,不然怎么得了这么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呢。”马堂主冷道。

    丁执事也疑惑,明明金岳同马堂主相处时间更长,还沾亲带故的,他们这个新教主才来几年,像给人下了迷魂汤似的。

    这就是他这个自认老练、已近中年的人对“毛头小子”的不理解了。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又不敢接堂主这番话,丁执事另起话头道:“金执事的城府也太浅了些,护法一说他便信了。堂主怎么今日不派我去?”

    马堂主瞥他一眼,“那也太明显了些。”

    他自认有能力,但现在也并没有要掀摊子自立为王的打算。虽然他并不信服时暝这个半道出现的教主之子,但对方确实有几分能耐。

    加上大长老还隐在暗中蠢蠢欲动,他可不会上赶着出头。

    不过该知道的还是要想办法掌握在手中,所以教中的风吹草动都得了解清楚。

    想到这儿,他有些嫌弃地对丁执事道:“做人要圆滑些。”

    丁执事看着马堂主的圆脸,以及他圆滚滚的身形,似懂非懂。

    ……

    一夜过去。

    东方衡从床上坐起,睡眼朦胧。方伸了个懒腰,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魔教!

    他真的被带到魔教了,还要给魔教教主看诊。

    而且他还同魔教护法做邻居,在左右护法的夹击下睡了一晚上。幸好今天自己还活着。

    是的,昨天东方衡选的房间正在左右护法居所中央,也不知左护法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多么玄幻的一件事啊,他本来还以为魔教只是他父亲曾经用来吓小孩子的罢了,没想到真的有啊!

    东方衡一下又摊回床上,直愣愣望着屋顶发呆。

    经过一夜充足的睡眠,虽然腰背还有些没缓过劲来,但精神头好了许多。譬如现在,他觉得思绪非常清晰。

    他一时想到昨天露出善意的小姐姐,又想起自己现下的处境,又想了后续许多的事情。

    东方衡缓缓起身,下床去检查了门窗。而后背对着床沿,从身前腰带的金属装饰背面摸出一层拇指大小薄如蝉翼的东西来。

    若是对着光仔细看,便能发现那不是一层,而是双层的袋状物,里面分布着金色粉末。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不惧磨损,密封性很好。

    东方衡看着手上的东西,脸上犹豫不决。

    他不喜武,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从小在百草谷长大无需担心,后来跟着师父的时候也很安全。饶是这样,两边长辈还是千叮咛万嘱咐,所以他身上并不缺保命的东西。

    右护法对他虽说不上客气,但也不是像掳犯人一样,进了魔教也没人搜他的身,所以一些小东西还好好的放着。

    现下在魔教情况不明,用药控制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对病人背地里出手又实在有违医德。或许这些人是好人,但万一……两位护法的武功已是不低,若是等他们露出真面目,自己还有机会下手吗?

    东方衡捏着手中的东西,内心天人交战。

    “东方大夫——你起了吗?”

    外面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东方衡吓了一大跳,他忙将东西塞回腰带里。

    “还没有!不是,我起了,但还没……”东方衡一时舌头有些打结。

    外面左护法哈哈一笑,解了他的尴尬:“我知道,东方大夫不必着急。大夫初来乍到,对教中不熟,我不过问问,您若是起了我便去备早饭。”

    东方衡赧然道:“多谢左护法。”

    “客气客气。”

    左护法说完,声音渐远,周遭又恢复了清晨的宁静。

    东方衡将身上的衣裳配饰整理好,又理了理发冠仪容,望着窗楹下透进来的晨光,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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