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边突然笼罩了一股冷气压。

    小夭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看向角落。

    相柳脸色已经恢复如初，他压下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绪，攥着狌狌镜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他一离开，温泉边的气氛立即恢复正常。

    小夭低眸，忽有所思。

    露台雪纷纷。

    相柳提了一坛雪莲酒出来，极目眺望着大海方向，一口一口喝着酒，时不时低头扫一眼手里的狌狌镜，冷冽的眉眼沉沉孤寂。

    那个像他又不是他的人，那个极度悲伤的眼神，不知为何，相柳只看一眼就无法忘记。

    层层疑团如潮水漫上心田。

    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小夭也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他的，毕竟在他一向的认知中，最深知人性狡诈。

    小夭突如其来出现在他生命中，莫名其妙地救他，对他付出不计回报。

    她对他那么好，好得他根本不愿意去怀疑，却又忍不住越发怀疑，越发不安。

    相柳就那样站在大雪中，也不知站了多久。颀长的身姿几乎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色，美得不可方物。

    小夭从山洞中走出来，怔怔看着远处相柳独立雪中的身影。

    她好像忽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相柳又长高了，已经与前世她最初遇见他时的身量相仿。

    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夭自己也说不清什么，忽然就顿住了脚步，默默地停在原地，凝望着相柳的身影出神。

    “鬼方氏是什么人？”相柳突然出声，清澈的声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他回过头，一张美得万物失色的脸孔在冰雪中分明，乌黑的眼眸闪动着少年人的神采，饱满的脸颊还有着一点微微的青涩。

    小夭垂下眼眸，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鬼方氏是中原四大世家之一……”

    她开始慢慢跟相柳说中原各大氏族的情况。

    他们终究要离开极北之地，回到那个纷纷扰扰的世界。相柳从现在开始了解天下时局之事，是很有必要的。

    相柳面无表情地听着，黑漆漆的眼瞳专注地凝视着小夭，一脸认真地听她讲话。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所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鬼方氏这个人不能杀了吧？”

    相柳沉默。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不答反问。

    虽然他没去过中原，但是直觉告诉相柳，那些世家大族错综复杂的关系与种种内幕，并非是寻常人可以知道的东西。

    小夭愣了一瞬，意外相柳竟敏锐至此。

    相柳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眼神深沉而复杂。

    他对她的身份有了新的怀疑，但还是选择将坦白的权利交还给她。

    小夭知道，相柳想要她自己告诉他一切。

    她甚至有种错觉，这一刻，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只要她说，他就肯信。

    可是……

    她敢说吗？

    小夭默默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蝴蝶轻轻落在叶子上。

    相柳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

    小夭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露出明媚的笑脸，一脸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你姐姐啊，比你年长那么些岁月，总是知道得多些。”

    相柳凝视了一会她的笑容，似笑非笑地问：

    “哦？那姐姐到底比我年长多少岁月呢？”

    小夭被噎住了。

    相柳俯身靠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小夭的眼睛，挑眉的表情压迫感十足：

    “嗯？”

    小夭心脏咚咚急跳，愣愣地看着他，蓦地转开了眼睛，眺望远处的雪山海面。

    相柳敛眸，迅速压下内心的失落，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雪洞。

    小夭偏过头，凝望远处的目光不知不觉失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