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救

    陆怀袖所乘坐的马车历经五天四夜,终于抵达目的地白河城的郊外。又往前行驶了几里路,他们一行人才停下了车马,找了一间客栈稍作歇息,准备今晚在这里歇上一宿,明早入城。

    月明星稀,正是睡觉的好时机,可陆怀袖却并未入睡,只是坐在桌边双手托腮两眼呆滞。她想着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内心无比惆怅,甚至产生了临阵脱逃的念头,可当她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背负在身上的枷锁又提醒着她:这是你身为大襄公主无法逃避的使命。

    很想逃,却逃不掉的和亲之路,让她思绪百转千回,了无睡意。

    就在陆怀袖思绪百转千回间,一阵骚乱声突然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竟是有人在外头交战起来。这阵不寻常的异动彻底打断了她的愁绪,将她拉回到现实中来,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纠结不安。

    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她只觉坐立不安,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该不是出什么岔子了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周围骚乱声渐渐平息,随后是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没过多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披甲胄手握兵刃的男子闯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打量着她,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

    进来的人并未征得她同意,显见的无礼之举,但更让她感到不悦的是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他明明是在看她,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她按捺下心头的不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人,见此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眉目英挺,又身披甲胄手握兵刃,想来是名军中将士。

    她将对方打量一番后,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问道:“敢问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她一边说一边暗想:那几名隐在暗中保护她的斩风帮弟子此时并未出现,定是遭了此人毒手。

    就在她神思不属之际,男人像是终于回过神,感慨似的说道:“你和她长得真像,怪不得那个昏君会一眼相中你,执意娶你为后。”

    他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陆怀袖顿时陷入云里雾里中,那人瞧着她一头雾水的模样,好心地为她答疑解惑:“你还不明白吗,裴无言之所以会提出这门亲事,只是因为你长得像他的第一任皇后,而在你之前的四个女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看上的。”

    陆怀袖听罢,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震惊,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原来那人执意要娶她为后,竟是把她当作了替身。过了好一会,她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抿抿唇问道:“他为何娶我,你又如何知晓?再说了,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闻听此言,男人眉目一凛,冷然道:“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个昏君的第一任皇后就是从我手中抢过去的。我们两情相悦,早已经私定终生,最后却被她的爹娘棒打鸳鸯强行拆散,将她许配给了裴无言。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当时的我只是一介马奴,而他却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即使是现在,我当上了大将军,他还是压我一头的皇帝。”

    无视掉少女有些复杂的眼神,他自顾自地继续讲了下去,语气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可是那个昏君抱得美人归后却并不珍惜,最后甚至将她残忍杀害,不可原谅,实在不可原谅……”说到这里,他愤怒至极,捏紧拳头,连手背上也暴起了青筋。

    陆怀袖默默听完,虽然对他痛失所爱感到惋惜,但还是不明白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看着正怒火中烧的男人,谨慎斟酌着言辞,正欲开口,却听见他冷声说道:“他杀了我心爱的姑娘,我也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殿下今日非死不可。”

    对方终于图穷匕见,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那些暗中保护她的弟子早已惨遭毒手,如今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在这生死关头,她心里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便扬起下巴,抬起眸子,直直撞上他的视线,强装镇定地说道:“我好歹也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你杀了我,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吗?”

    男人听罢却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仿佛是嘲笑着她的天真。过得片刻,他轻呵一声,似毒蛇吐信般自信地说道:“殿下大可放心,你死在我手上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毕竟所有知情人士都已经见阎王去了。而且我会在杀掉你之后放上一场大火,再派人放出消息,这样全天下人都会以为你是因为客栈失火意外殒身的。”

    陆怀袖闻言,那副镇定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瞳孔几乎缩成针尖,即将身死的恐惧感无孔不入,迅速涌进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将对方惊惧不已的神色收入眼底,男人像是被取悦了一般,轻舔着嘴唇,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殿下以后到了黄泉之下也不要怪我,你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怎么摊上了这么一桩婚事。”他说着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刃闪着森森寒光,紧接着一步一步地朝陆怀袖逼近,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杀意。

    陆怀袖明明怕得要死,可不知怎么回事,身子就像被定住般动弹不得,脚下根本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对她满怀敌意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在她面前站定,剑尖抵在她咽喉之上,只需稍稍往前一送,便可立时了结了她的性命。

    眼看着就要命丧于此,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十分奇异的是,这一刻她对死亡的恐惧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释然与解脱。此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其实就此死去的话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用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了。

    可预想中的剧烈疼痛始终没有到来,半晌过后,陆怀袖有些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发现不久前还想杀掉她的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她朝思暮想的少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愣愣地看着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气氛一时变得凝滞起来,周遭的景物慢慢淡去,她的眼里心里满满的都只有一个人。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她像是不可置信似的重新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却发现对方依旧还在,这才确信眼前的人并非幻觉。

    她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说,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却见对方转过身子,一手拿起烛台,一把火点了屋舍,这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熟练得好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陆怀袖一脸惊诧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并未阻止,她想对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就这样,她看着大火瞬间从屋中燃起,很快就以燎原之势蔓延到各个角落。

    一时之间浓烟滚滚,红光灼灼,少年顶着扑面而来的热浪,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出屋子,离开客栈。而她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似的任由他牵着,没有生出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仿佛本该如此,理应如此。

    走出客栈后,少年根本没有向她解释什么的意思,一言不发地施展出轻功,带着她一路狂奔。陆怀袖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几乎是被他当货物一样提着前行,根本不用多费力气走路。

    清新的草木香气盈满肺腑,此时此刻的陆怀袖只觉背负在身上的枷锁被奇异的卸掉,整个人都从“和亲公主”的身份里抽离了出来,像刚从笼中飞出的小鸟一样,自由地翱翔在天空。

    她侧眸看着拉着她狂奔的少年,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忽然生出一种醺醺然欲醉的感觉。

    这个家伙每次都在危急关头出现护住她,这一次也不例外,三番四次下来,叫她如何不倾心?

    耳边风声不知何时止息,两人在一颗枝繁叶茂的花树下停住脚步,少年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手,主动与她拉开距离,在她前面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陆怀袖见他往后退了三步,心中那股刚刚升腾起的欢喜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说不出来的失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她努力压下翻涌的思绪,故作平静地看着少年,正想开口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却听他忽然出声道:“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她闻言愣了一会,等她反应过来,唇角已经高高地扬起,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好心情。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少年那淡色的唇里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语,让她顿时如坠冰窖:“我们也该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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