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夜色如墨晕染天穹,薛矜戴着狐狸面具,慢悠悠地走着,直到在一宅院前停下。宅院里有他此行的任务目标——一个年纪轻轻就丧夫的寡妇。她被人悬赏买命,而他就是那个取她性命的人。

    他纵身一跃而起,像一只灵敏的猫,轻巧地翻过了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他四下里一看,发现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心里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最后七拐八拐的总算是拐到了目标所在地。

    屋内灯火通明,屋外漆黑一片,窗纸上倒映出一道纤细的影子,落进薛矜的眼里。他根本没有想要去隐藏,正大光明地推门而入,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顿时映入眼帘。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的板凳上,纤纤素手握着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如瀑青丝。镜子里显出一张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的脸,肤白如雪,唇红如樱,任谁见了也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薛矜走近了,女人听到动静回过头,与贸然闯入屋中的绯衣少年四目相对。奇怪的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害怕的神情,好像早就猜到他会来似的。

    而薛矜也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刚想打个招呼,可还没开口,就听见对方慨叹似的抛来一句:“你终于来了。”

    他见刺杀目标这般自来熟,挑了挑眉,心里虽然疑惑虽然有点讶异,但语气还是一贯的懒散:“夫人知道我今晚为何而来?”

    女人弯起眼角,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末了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会在今晚取我性命。”

    薛矜听罢一下子来了兴致。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他从没兴趣和他们攀谈,不过眼下他倒是好奇起这个女人来了,不知她为何死到临头了还能如此淡然。

    他思索片刻,忽然顿悟,看向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可思议:“难道雇我杀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女人没有隐瞒的意思,轻轻地点点头:“薛摇光果然聪明,不愧是落月教最年轻的核心弟子,深得那位轩辕教主的信任。”

    薛矜对她的恭维不置可否,此时的他倒愈发好奇起对方的目的来了。特地雇别人来杀自己,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他实在好奇的紧,不由歪了歪头问道:“不知夫人此行此举是为何意?”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半晌后方说道:“你还记得数月前在停剑山庄被你杀掉的那个魔教叛徒么?”

    薛矜听罢“唔”了一声,单手撑着下巴,语气随意:“我杀过的人太多了,若非夫人提起,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注意到此话一出,女人的脸瞬间变得扭曲,故意拖长了调子,微笑着说:“夫人不会是那个叛徒的遗孀吧?”

    他这话直接戳到了女人的肺管子上,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双眼喷出仇恨的怒火。等他终于欣赏够了对方滔天的恨意,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夫人如此费尽心机地设下圈套引我前来,是为了替夫报仇吧。”

    女人听到薛矜这番话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过得片刻,她深吸口气,将怒意忍下,声若寒冰地道:“你知道就好。”

    她原本是停剑山庄的孟大小姐,和那名魔教护法相识相知相爱,最终结为秦晋之好。她原本以为两人能白头偕老,可薛矜的出现却毁掉了一切。自她夫君死后,她失魂落魄很长一段时间,过了许久才振作起来,决定让罪魁祸首血债血偿。她之所以花大价钱雇他来杀自己,只是为了引他前来,好伺机报仇。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仇人近在眼前,她连装都不装了,声音里透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你一定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薛矜闻言长眉挑起,漫不经心地笑道:“夫人既然执意寻死,便怪不得在下了。”

    他的话音刚一落地,那边的孟夫人便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刺了上去,招式大开大合,攻势猛烈,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势。闪着寒光的剑锋呼啸而至,但薛矜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随手挥刀,便将敌人的攻击尽数化解。

    墨色的刀光和银色的剑光织成一张大网将两个人包裹在其中,叮叮叮一阵密如连珠的声响过后,孟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剑就被击飞,最后哐当一声,沉沉掉落在地上。

    等她回过神来时,薛矜那冰冷的刀尖已然抵在了她的喉咙上,只要她往前一动,就会划破皮肤,沁出鲜红。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不到片刻,胜负便已分晓。

    薛矜略带惊讶地挑了挑眉:“夫人的武功居然这般高强,竟能在我手上走过三招。”

    孟夫人闻言只是惨然一笑,有气无力地低语了一句:“我用金针刺穴,足足提升了三倍的功力,可最后还是惨败了。”

    闻听此言,薛矜倒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女人的胆魄来。要知道这金针刺穴向来是快速提升功力的捷径,能使人短时间内功力暴涨,但此法异常凶险,效果过去之后难免一死。没想到她为了报仇,居然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孟夫人无视抵在她咽喉之上的刀,忽然一改先前的萎靡之气,自嘴角弯出一个颇得意的弧度:“我虽然败给了你,但你还是中计了,哈哈哈……”

    她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听得绯衣少年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倏忽间将刀往前又逼近了一分,女人白皙的脖颈上立马沁出鲜血,殷红的血滴顺着漆黑的刀刃流淌下来。

    可她依旧在笑,并且越发放肆,似乎是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对劲?”

    薛矜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运了功,忽然感觉四肢百骸传来一阵异样的麻痹感,似乎是中毒之兆。他正惊疑不定时,忽听女人得意洋洋地续道:“我早知非你敌手,为了报仇只好另寻他路。在你到来之前,我便在剑上萃了毒粉,在挥剑刺向你时,毒粉瞬间就蔓延到了周围空气之中,让你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音落刹那,薛矜的身体僵了一下,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正常。他语气出奇平静地问道:“敢问夫人下的是什么毒?”

    女人眯起眼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她的仇家:“是醉神花毒,能让你逐渐失去五感,最后坠入一场幻梦,再也无法醒来。”眼见少年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她心中顿生出大仇得报的快感来,再接再厉道:“像你这样年少成名的绝顶高手,被逐一剥夺五感,慢慢沦为没有用的废物,最后连死亡都不能自己做主,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她的声音如黄鹂般动听,说出的话却好似毒蛇吐信。薛矜眉头紧拧,神色罕见地凝重起来。这醉神花毒的确如她所言,中招者的五感会慢慢衰退,最后落得个生不生死不死的下场。而且这毒至今无人能解,倘若不幸中招,那就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

    而薛矜不喜欢等死。那个女人说得对,像他这样骄傲的人,却不得不看着自己逐渐失去所依仗的一切,最后连生死都无法掌控在手中,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女人见大仇终得报,畅快地大笑起来。大笑过后,汩汩鲜血自她嘴角流出,她的身子如风中残烛般抖个不停,显然是金针刺穴的后遗症。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当回事,她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如今大仇得报,她也能含笑九泉了。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越来越黑,孟夫人撑着最后一口气,继续不遗余力地捅仇人刀子:“忘了告诉你,再过个一时半刻,四大正派的掌门人便会赶到这里合力围剿你。只因我早就将我的计划告知于他们,而他们也愿意同我合作,铲除你这个大魔头,为民除害。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你是逃不掉的。还望你挺过去,别被他们活捉了……”

    她说完这番话,便吐出一口鲜血,支撑不住地向后倒去,没多久就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薛矜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过此刻他倒并不关心那个女人的生死,倘若她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接下来就有一场恶战要打了。敌方乃是正教中四位最强的好手,与之对战,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绯衣少年垂目不语,眼神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屋中气氛一时颇为凝重。不知过了多久,他脚步轻点,越过女人的尸体,缓步走到窗前。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安静又脆弱,像极了那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他站在窗前,仰头望着窗外的月亮,目光十分的专注。即使大难临头,他也颇有兴致地赏起月来。能将这样的好月色收入眼底,就算最终落败,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上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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