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沧泪,我杀了沧泪!”跪伏着抬头,洛鸢正对上一双惊惧万分的眸子。

    强撑着残破的身躯,寒影一点点跪爬着向前,洁净的地面上赫然拖出长长的血渍,他全然不顾,唯独拖住洛鸢的衣角,乞求着她的宽恕,可放眼看去,却全是她大失所望的表情。

    洛鸢的力,也竭了。

    她好像笑着,可眼底的泪却泉涌着,在瞬间,心如死灰。

    千言万语的诉诸不足以她在此刻辩驳半分,直到现在,她方才明白罪无可恕几字是何用意。一条性命,足以两人结下永生永世的仇怨,淮卿永远不会放过寒影,除非他死。

    可洛鸢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寒影死,自己是为渡反派才来的异世,性命相连,不论反派铸下如何滔天的罪孽,也有她的一份。

    立场不同,所以这,也就是她与淮卿缘分的尽头。

    她该醒了……

    不忍直视淮卿坦荡的目光,洛鸢心里明白他在期许着什么。如果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普通人,便不会偏袒一个残忍的杀人凶手。

    可她不会做的事,“洛鸢”却不得不为。

    何止力竭,洛鸢此时的心气,也散了。

    “为什么杀人。”她平静的问着,一点点将拳头攥紧。

    而寒影费力的摇着头,只是一味答道“不是,不是我。”他想说些什么,可这几句辩白在淮卿的眼里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淮卿甚至可以认为,这不过是寒影装可怜来博取同情的手段。

    寒影将脸死死熨贴在洛鸢的脚踝,仿佛只要抓住了,就不想再松手。“你信我,求求你,相信我。”

    很多时候,反派的装乖卖惨不过是得求苟活的伪装。他狡猾,也冷漠,为了一点可得的利益,他不在意伤害了多少人。

    所以人们也厌弃他,也痛恨他。寒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即便收起肮脏不堪的样子,也永远不会得到一分的偏爱和一丝的信任。

    这就是他寥寥几字便可概括的平生。

    所以在洛鸢出现的那一刻,他明知有可能是飞蛾扑火的壮举,也依然抵抗不了其炽热的温度。

    “恶种……”洛鸢将唇角咬出淋漓的鲜血,眼里却满是愤怒的火焰。她太了解反派了,知道他的虚伪,同样也体谅他的算计。

    他苦苦哀求着,不是因为自责,不是因为被误解。说来说去,只不过是在害怕自己的审视。

    除了自己莫名的好心,他似乎一无所有……

    可他哪里知道,就连自己,也是虚假的。

    无力的跪地,洛鸢直直面向淮卿,却始终不敢抬头。在一瞬间的功夫,她心中的天平已然有了倾斜的对象。她一下又一下的磕着,似乎想将寒影的罪孽连同着自己的苦衷统统抹去。

    谁也没有预料到她的动作,包括寒影,都怔愣的没了动作。

    可错已铸成,如何轻易挽回。洛鸢所举,除了激怒淮卿,又有何用。

    “可不可以留他一条性命。”她艰难开口,羞愧的涕泪止不住的涌出。她通晓是非对错,也遍尝人情冷暖。正因如此,在面对道德的难题时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方才使她悲痛焚身,无以宽恕。

    一瞬间的呆愣之后,淮卿的唇角无限扩大,似乎听不懂洛鸢在说些什么,可看着那卑躬屈膝的模样,他却在几个呼吸之后讳莫如深。

    他的眸色愈发幽深,他的呼吸一点点沉重“呵……哈哈。”他状似疯癫的笑着,可眼底却分明有着痛苦的泪水。“洛渊……洛鸢。”他反复呢喃着洛鸢的名字,犹如审判,刻骨铭心。

    威压扩大,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风云变换。

    淮卿顿感压力,在几声咳嗽之后,忍到了极限,将那反复哽在喉口的血水吐出。

    鲜红的血丝混着污浊的血块,在地上绽开之时,好像带着剧烈的毒素。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淮卿冷冷扫过寒影,调动了自己的最后一丝法力。

    “去死吧!”他举剑,狠狠斩落。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洛鸢眼瞧着,却被不知来源的力量扼制住了动作,动弹不得。默默闭眼,除了坦荡的迎接着自己的死亡,似乎无力回天。

    “洛渊,我有允许你来这么?”鸣霍冷声,不知洛鸢哪里来的胆子。随之降临,一瞬间天地变色。在刻意释放的威压之下,在场的所有人匍匐倒地。

    手指一挥,那凌厉的剑气便连同法力入风化尘。淮卿大梦一场,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所作诸多,不过徒劳。

    他败了,没有身死在黄泉一战,却心死在仇人面前,可怜又可笑。

    结界一破,淮卿再无翻身的可能,他的气力,早就用尽了。

    在清脆的碎裂声中,守卫冷冷上前,毫不留情的挟制住了淮卿,就要将他带走。

    淮卿没有反抗,因为他本就虚弱的几乎要晕厥,可脑海中洛鸢极尽偏袒的模样却不断重映,犹如剜心取血般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

    洛鸢痛哭着,将脑袋狠狠磕向坚硬的地面。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可偏偏对淮卿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顾清,对不起……”洛鸢哽咽着,终是将那句高抬贵手吞入腹中。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诛心之论来让淮卿疏远自己了。

    没有再回头,淮卿心死力竭,一言未发。他佝偻着脊背,仿佛从来都不是那个皎洁如明月的神族学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或许连背叛都谈不上,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梦醒了,他也笑了……

    洛鸢从不曾想过能在这几个单调无味的笑声里听见声嘶力竭的痛苦,可当她意识到时,却明白他已对自己恨之入骨。

    ……

    在听到那句饶他性命之前,寒影一度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可在那之后,他却又神色惶惶,不得安宁。

    他将洛鸢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捏在掌心,反复揉搓,冷汗淋漓的等待着所有人宣判他的死刑。

    一如从前。

    “不一样”。但偏偏这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洛鸢话里没有责怪,字字句句,皆是偏袒。

    他犯了很多错,即便假意讨好,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应该偿还弥补的。但这次,在洛鸢的刻意偏袒下,他方才明白自己罪孽深重。

    洛鸢把着寒影的肩,强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

    “寒影,我希望你快乐,我迫不及待的想把我这寥寥几年所得的幸福统统加之于你,抹去你面上的愁云。所以所有的罪责与惩戒,我都愿替你承受。”她哽咽着,心有不甘。

    “可是,可是……”她顿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克制心中奔涌的痛苦。

    “可这是一条无辜的性命,你可知人死如灯灭,覆水难收。你尚且奋力挣扎保全,又怎会不知性命可贵。”

    洛鸢泣不可仰,肝肠寸断。寒影默默注视着,向来平静无风的内心,居然掀起了一丝涟漪。他有情,亦有心。只不过这世间实在没什么值得他付诸情感的东西,所以时时冷漠,处处刻薄。

    即便刚刚悲怆哀求,也有半份演戏的心思。

    可现在,他细细感知着洛鸢赋予他肩头的力量,听着她嘴里字字真心的劝慰,却触动着。

    “寒影。”她叫住他,转而死死的握住反派的双手。纤白的指节上溢满血液,在少年粗糙的掌面上颤动不已。

    这不是洛鸢的身体,但寒影却透过那重重幻象窥见了一丝她的侧颜。他屏气凝神,静待着她的叮嘱。

    “它是恶魔,是鬼怪,是这世间所有的浑浊凝成的阴暗。他玩弄性命,力求异世溃败,那所有的因果,便只是他的罪孽。你不一样,你要好好活着,你要克制它,不论多么艰难,不论多么辛苦,你为异世默默守候的时间,终有一日会成为你的福报。你是寒影,你是一个正直善良的魔族。”感受着鸣霍越来越近的气息,洛鸢知道自己时间无多,她不断加快语速,只为在自己走之前留下些什么。

    那一步一顿的节拍,似乎狠狠的拍在了自己的心上。

    洛鸢抹去泪水,在这最后的时限里肆意笑着。阳光透过她睫羽上的泪珠,泛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寒影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披散的头发,看着她鲜血淋漓的额头,又看向她明媚善良的眼眸。他嘴角苦涩,不知道这是心疼的感觉。他心跳跃动,却逐渐理解了洛鸢口中的幸福二字是为何意。

    攀上寒影的脖颈,洛鸢用力的拥抱着这个瘦削的躯体,寒影怔愣的体会,从没觉得她小小一具身躯,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寒影,要平安,要快乐。”她在他耳边轻声念着,送出她最衷心的祝福。

    天色晴朗,一如平常的每一个日子,可这一天对于寒影来说,却恍如重生。

    …………

    送行去幽境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学子们说着笑着,以为这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试炼。唯独送行的夫子,却各个讳莫如深,缄口不言。

    因为幽境太过危险,所以在最外层,有一道泛着浅金色光芒的结界,这结界阻拦不了幽境里的怪物向外跑散,却能防止无辜的族类踏入其中。

    结界是个幌子,真正能阻拦那些怪物的,实则是无数奋战的学子堆砌出来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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