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新婚第二日,谢轻舟换了一身银白色束腰长袍,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拎着一盒点心的林澈。

    昨晚扶着墙根吐了个昏天黑地,这仇林澈可还记得呢,眼珠子往书房里瞅了一眼,果不其然,看见正在收拾床榻的谢楼。

    “我说谢大人,你这不才刚刚新婚吗?怎么,得罪新妇,被赶出来了?”

    林澈明知故问,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谢轻舟斜睨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本想回讥回去,一转眼想起他昨夜替自己挡的许多杯酒,定是吃了苦头,便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昨夜睡得可还安稳?”谢轻舟不管他,自顾自往前走,看样子是要去用早膳。

    林澈没想到谢轻舟会出言关心他,乐得大步跟了上去,心中的不满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娶了夫人的人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关心我了。”

    “醒酒汤好喝吗?”谢轻舟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林澈笑得眯起了眼睛,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比楚容给我喂的苦药渣子好喝多了。”

    闻言,谢楼在林澈身后噗嗤一笑。

    习武之人五感向来敏锐,谢轻舟觉察到一股厉害之气,眼睛立即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厅中——楚容撅着嘴,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澈的方向。

    林澈毫无察觉,喜滋滋地评价了一番醒酒汤与他往日喝过的有什么不同,顺便猜测了一下今日的早膳会是些什么。

    谢轻舟提了提嘴角,忽然一下停住,转身朝林澈微微一笑,道:“不必谢我,都是韵娘给我做的。我喝不完,只好给你送些去。”

    “你你你——”

    喝不完、只好给你送些去……

    这几个字犹如惊雷在林澈头顶响起,他不停用手指点着谢轻舟,觉得自己一颗刚完整的心被他揉的粉碎。

    谢轻舟安抚似地拍了拍林澈的肩膀,好心情补充道:“免得浪费嘛,林大人。”

    “我……”林澈刚要冲上去和谢轻舟再理论两句,转眼间二人便已到了厅中。

    孟韵今日特意早起做了些膳点,刚好谢轻舟和林澈一到,人便都齐了。

    她笑着迎上谢轻舟,十分体贴道:“大人来得正好,庖屋刚送来的热粥,我让他们额外切了些菜蔬进去,看看合不合您的胃口?”

    谢轻舟双臂自然搭过她的肩头,熟稔地将人推到凳子上,“韵娘的手艺我自然吃得惯,只是眼下天冷,怎么不多歇息?这些小事吩咐下去,自有人办。”

    孟韵笑着摇了摇头,给他盛了一碗粥,“左右现在铺子交给了孙妈,我闲来无事,做些吃食哄哄大家开心罢了。再说,我从前也做惯了的。”

    谢轻舟笑着接过来,又拿了一块蒸饼在一旁晾着,片刻后夹到了孟韵碗中。

    二人相视一笑,一旁的林澈和楚容二人却是看呆了眼。

    谢轻舟抬头看着二人,扫了一眼面前的早膳,问道:“看着我做何?莫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罢,谢轻舟给孟韵夹了一筷小菜。

    林澈指着谢轻舟还未放下的筷子,煞有介事的点评道:“对劲,实在是太对劲了。你说陛下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怎么可能还会相信程御史的话?”

    这二人相处如此默契融洽,说是成婚几年的伉俪也不为过。

    一听到“程御史”三字,孟韵拿着食勺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林澈。

    楚容咳了一声,捅了一下林澈的胳膊肘,“用膳吧,你说什么呢!”

    林澈见楚容肯理他了,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将一早派人去街上买的点心推到她面前,谄媚道:“劳容娘子费心,昨夜替我针灸。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容娘子笑纳。”

    楚容哼了哼,转头看着孟韵的方向,闷闷道:“不敢当。我可给你喂了苦药渣子呢。”

    谢轻舟和孟韵对视一眼,彼此嘴角微勾。

    林澈瞪了一眼对面的谢轻舟,将手里的点心捧的更高,“容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那是无心之言、无心之言。”

    楚容端着碗,闷闷的喝着手里的粥。

    孟韵给谢轻舟使了一个眼色,谢轻舟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点心咬了一口,算是给林澈一个台阶,“还不错。”

    孟韵也尝了尝,跟着道:“林大人眼光不错,这是那家铺子里最好吃的点心。容娘子可要尝尝?”

    见三人都在看着自己,楚容也觉得不能不理林澈,背着身子胡乱抓了两块尝尝,含糊道:“还算入得了口,马马虎虎。就是有点口干呢,”

    林澈一听赶紧给楚容倒水。楚容也不客气,一伸手接过来。

    孟韵和谢轻舟见二人勉强和好,心有灵犀对视一眼,继续用着早膳。

    谢轻舟方才听林澈提到了程御史,周围又只是孟韵楚容,并无旁人,便问林澈:“你刚才说到程御史,如何,他可有所动作?”

    林澈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几年不见,程御史倒有些进步,不似从前迂腐。”

    贺兰梨花派去的人乔装改扮成了宾客,添油加醋地将谢轻舟描述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诸如抢占他人之妻、收受水贼贿赂、草菅人命、媚上欺下,桩桩件件可谓罄竹难书。

    可程御史毕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江湖,就算本性耿直,可吃过几次亏,上过几次当后,对于这种一家之言,心中多少有些怀疑。

    若是程御史再年轻上二十岁,肯定当时就拍案而起,闹得宾客人尽皆知。但这回他硬是生生忍到了回府,这才派人去细细打听。

    谢轻舟提了提嘴角,笑意分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赏,“他倒是个肯为百姓着想的好人。”

    林澈撇了撇嘴,“可惜的是缺了点手段和脑子。他打听到的消息,可全是贺兰梨花放出去的。如今正收集证据,想着怎么在圣人面前参你一本呢!”

    谢轻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没有放在心上。

    “你现在在程御史心中可是一个鱼肉百姓、为祸一方的国之蛀虫。恨不能——”林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快呢!”

    孟韵担心地看着谢轻舟,一脸凝重。

    她知道谢轻舟不是这样的人,可贺兰郡主的人颠倒如此是非黑白,再加上朝中程御史,孟韵心里很为谢轻舟担忧。

    难怪他不得不找个人假成亲——孟韵也暗暗庆幸,还好她点头答应了,没有给谢轻舟添麻烦。

    楚容见孟韵一脸担忧,笑着打哈哈,“有你们二人在,还怕对付不了贺兰梨花那些小伎俩?圣人明察秋毫,咱们谢大人一定不会有事。”

    说着说着,楚容也面露些许难色。

    程御史的事瞒得了祖父一时,瞒不了一世。真不知道该不该提前知会他老人家一声。

    “没事。”谢轻舟安抚地拍了拍孟韵的手背,警告地看了一眼林澈,“别吓着她们。”

    林澈悻悻地点了头,亦对孟韵和楚容劝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谢大人有主意着呢!”

    孟韵面上轻松地笑了笑。

    她对谢轻舟还算了解,知道他一贯有主意应对——讨伐过穷凶极恶的水贼,惩罚过狡诈的李六郎,面对远在长安、权势滔天的贺兰郡主和她背后的人,但愿这次风波他也能平安度过。

    *

    三天后,孟韵回门,二人携礼来到孟府。

    谢轻舟一早便吩咐人将回门的礼物备下,又按照他观察孟家人的喜好习性,分别为各自安排了称心的物件儿。

    孟老秀才得了一方好砚,据说是西北来的稀罕物件儿;老夫人和陶玉,由孟韵选的料子,加上给未出世的孩子,谢轻舟再添了三倍;至于孟大郎,谢轻舟早已替他向某处的商队引荐打点,解决了生意上的燃眉之急。

    回门的花销孟韵一一看在眼里,她本想塞些银子给谢轻舟,多少补贴一点,但谢轻舟摇头拒绝,坚持不收。

    “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哪比得上你陪我去长安一事凶险?日后再不许做出这种事,否则便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谢轻舟如此,孟韵只得作罢。

    看着父母兄嫂面上的喜色,孟韵心里也不禁欢喜了许多。

    他们一家人其实早该这样的——若是她几年前乖乖听话,不闹着要嫁焦文俊,眼前和乐美满的场面也不用等到今日。

    “想什么呢,这样入神?连阿娘问你话都没有听见。”谢轻舟揽住孟韵肩头,棉袍松软的手感让他忍不住稍握紧些。

    孟韵被他一捏,回过神来,见家人都看着自己,被谢轻舟这么揽住,忽觉有些羞涩。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孟韵想了想,决定把三月前要去长安一事说出来。

    “我方才是在想,等年一过咱们就得动身去长安。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出过苏城,离家那么远,多少有些舍不得。”

    孟老夫人有些吃惊,来回看着孟韵和谢轻舟二人,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长安?”

    孟大郎道:“阿娘,妹夫本就是长安人士。小妹与他新婚燕尔,作为新妇,也合该去谢家拜访一下家中长辈。”

    孟老夫人这才点头,“倒是我糊涂了,忘了谢大人并非苏城人士。”

    谢轻舟松开孟韵,拱手作揖,“请二老兄嫂放心,临帆一定好好照顾韵娘。”

    孟老秀才将谢轻舟扶直,郑重道:“快些起来吧孩子,把韵娘交到你手中,我们都是放心的。”

    “小婿一定不辜负二老的信任。”

    傍晚时分,天上飘下零落的雪,霜花凝结枝头,映照院中铺了一地绵密的白。

    孟老夫人一听孟韵要去长安,心中只觉不舍,担心露出心思引来孟老秀才责备,便找了个由头,只留下母女二人在孟韵闺房内说话。

    虽说谢轻舟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不必过于替他担心程御史的事,但孟韵的掩饰并非炉火纯青,在与孟老夫人的叙话中一朝不慎,露出了马脚。

    孟老夫人担心女儿,当即追问道:“韵娘,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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