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03 月亮

    纸终究包不住火,谎言迟早会败给真相,特别像满月这种心思简纯,经不住陈岚连唬再诈,几番逼问下,无助地和盘托出。

    “我就说,你突然带这么多狗回来准有事儿,还想瞒过你妈我。”

    大清早,一家三口聚在厨房忙活早餐,昨夜下了场雪,窗外银装素裹,院子里的山楂树枯枝盖着皑皑的积雪,像撒了厚厚一层绵白糖。

    陈岚站在料理台前,娴熟利落地用筷子往面皮里打肉馅,嘴不停闲地和身旁的满月絮叨:“你说你,找的男朋友就没一个靠谱的。”

    “也不能以偏概全吧。”满月小声为自己辩白,底气来自只交代了分手的事,没说被骗钱,怕父母跟着添火。

    “就是,闺女上一个男朋友你不是挺满意的嘛。”满父往碗里分撒着虾皮和紫菜,在旁边附和。

    “满意?你问问你闺女怎么和我介绍的人。”陈岚斜睨满月,火气更冲,“她告诉我找了个讲师,我寻思大学老师或者高中老师,再不济幼儿园也行,咱都不挑,最后搞半天是卖产品,搞传销的,还有她上上个男朋友……”

    “妈妈妈……”满月急忙打断,“老皇历就别往前翻了,我吸取教训,下次注意。”

    锅里的水沸腾翻滚,陈岚放入粉白的馄饨,漏勺沿着锅边转圈搅动,忽然问起:“你和小陆真没可能了?”

    满月指腹一用力,馄饨不小心捏漏了馅。

    陈岚遗憾叹气,“那孩子真不错,懂事、孝顺、又是在我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对你更没得说。”

    满月拍拍手上的面粉,倚在台沿看着陈岚,眼神耐人寻味,“妈,我怎么记得,你和我爸当初可是防着我俩处对象呢?”

    “废话,我能不防么,你俩那时候才多大,再说,防不也没防住。我就说在车站看见抱在一起的是你俩,你爸非说我老花眼前兆,还特意给我买了瓶眼药水。”

    陈岚关了火,盛到碗里,端着边往餐桌走边和满父说:“老满,你说这俩孩子,那时候还和咱玩上暗度陈仓了……”

    早餐的闲暇时光,在母亲的点滴回忆中度过,满月舀着馄饨往嘴里送,像从另一视角品读一本旧书。

    原来,他们以为的浪漫青春,在家长眼中如此荒唐。

    ……

    满父的熏酱馆一直在经营,早些年南一道街那片儿拆迁,店搬了地址,有口碑摆着,吃惯口的老顾客不嫌远,隔三岔五就来关照生意。

    满月闲着没事,来店里帮忙打打下手,苍蝇小馆店面不大,来的客人大多买完打包带走,在这吃的都是为了喝口小酒,店里还有一个男服务员,年纪比满月还小。

    服务员端菜撤台挨桌忙活,满月坐在吧台里,有结账的她就帮忙算账,空下来,刷着手机招聘网找工作,她不能再闲下去了,不然下个月都得领狗啃绿化带去。

    “算账。”

    听见有客人喊,满月抬头寻了个方位,手机揣进裤兜,走过去。

    靠门口的四人方桌,坐了三个中年男人,喝得满脸通红,喘气都是熏人的酒气。

    满月站在烟雾缭绕的桌旁,低头数着空酒瓶,心算价格。

    穿藏蓝色毛衣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她思路,夹烟的手指着她,“诶,你是瘸子姑娘吧。”

    满月掀起眼皮,瞟了眼男人,两眼珠子喝得都涣散充血,估摸出门走两步亲妈都不认识,懒得搭茬。

    “一百三十二,抹个零一百三,扫那个二维码就行。”她反手指了指吧台墙上贴的纸。

    男人屁股像焊在凳子上,手肘搭在桌边,眯缝着眼睛,仰头端详了满月一会儿,转脸和坐对面的同伴说:“她爸,就是原来在老三医院对个儿开酱骨那个瘸子,老三当年追她妈,天天领人去吃酱骨,结果自个儿狗毛没捞着,把人俩成全了。”

    同伴方脸男陪笑,调谑说:“那今儿这顿都应该让瘸子请,没老三,瘸子上哪儿那么好找媳妇去。”

    瘸子,瘸子的,刺耳的词汇轻飘飘从男人嘴里吐出来,像“嗡嗡”绕着脑袋飞的苍蝇,烦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满月实在听不下去了,瞪着起头的男人,厉声质问:“你骂谁瘸子呢。”

    “咋叫骂呢。”男人不以为然,笑出一口烟渍黄牙,口气猖狂,“你爸提溜个腿,不就是瘸子么,那咋的,这几年能下地跑了。”

    桌上刹那安静,坐在边上的瘦子喝得不多,尚算清醒,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凑到满月耳边,手拢着声音,假模假式打圆场。

    “都喝多了,丫头,你别和他们计较,给叔个面子。”

    满月嫌弃地退后一步,扫视着桌上的每个人,没给好脸,“没那个酒量就少出来丢人现眼,别喝点儿酒不清楚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口无遮拦。”

    男人大约没想到,外表柔弱的小姑娘性子这么生猛,敢直接和他叫板,指着她鼻子,瞠目叫骂:“你他妈和谁俩呢,敢这么说话。”

    满月气势不减,梗着脖子,一巴掌扇开男人的手,吼回去:“你他妈,你他妈的,你自己没妈啊,把别人妈挂嘴上。”

    猩红的烟头差点儿飞到方脸男的脑袋上,惊得他一下子弹起来,一通乱扑了头发。

    “我他妈是不是给你脸了。”男人拍桌而起,脸比刚才涨得更红。

    碗碟震得“叮咣”响,椅子腿划过地砖发出刺耳的尖锐噪音。

    听见争执声的满父,滑着轮椅从后厨出来,赶忙挡在满月身前,一个劲儿劝醉酒男,别和孩子一般见识。

    男人脸上横肉气得咬牙直颤,指着满父,没好气地咆哮:“好好管管你女儿,谁他妈都敢惹,有基因缺陷生出的玩意儿是不行。”

    满月听不得爸爸被羞辱,想都没想,回身踅摸一圈,抄起后桌的辣椒油罐子,直接泼男人脸上了。

    “我操,操操操……”辣椒油溅到眼睛里,男人疼得嗷嗷叫唤,像跳进开水里的□□,转圈蹦跶。

    店里乱作一圈,不明情况的客人吓得作鸟兽散,男人的同伴骂骂咧咧扬言要揍满月,服务员拦着男人,大哥大哥的劝架,满父行动不方便,用轮椅把满月护在身后。

    辣得睁不开眼的男人,摸瞎抓起桌上的碗,凭感觉朝满月的方向扔。

    正好陆启明和发小关津来了,关津一脸懵逼,“卧槽,啥情况?”

    陆启明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擒住了男人举着瓷碗的胳膊,把人拽得翻倒在地。

    男人紧闭着眼睛,改捂着后脑勺叫唤了,滑稽得像腆着肚皮的青蛙在做仰卧起坐。

    场面彻底控制不住了,陆启明和关津直接和人打起来,其实可以说是单方面输出。

    不知道谁报的警,警车五分钟就赶到了,进屋三个警察把人分开,带上两辆警车,到派出所了解情况。

    派出所大厅还挺热闹,饭口醉酒寻衅滋事的不少,民警同志忙前忙后一波波调解。

    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陆启明关心满月,一遍遍问她受没受伤。

    满月嘴上不耐烦,“你都问了八百遍了,没有,没有!”

    看她这态度,陆启明可以肯定确实没有了,松了口气,懒散地往椅背一靠,大剌剌敞着腿,说:“可以了,以前光是吵架,现在都学会打架了。”

    满月管民警要了两张纸巾,擦着手指缝里的辣椒油,狡辩:“别冤枉我,我没打他。”

    陆启明勾着唇角,玩味说:“那辣椒油怎么飞他脸上的。”

    满月把纸揉成一团,不吭声了。

    陆启明手肘撑在膝盖,偏头看着满月,说:“下次再有这种事儿,先给我打个电话,重在参与,毕竟那差点儿也是我爸。”

    满月白了他一眼,扔纸团砸他,“占我家人便宜呢。”

    陆启明接住纸团,笑了,“讲点儿道理,谁占便宜认爸。”

    满月懒得和他扯皮,突然想起什么,疑惑问:“不是不让你来我家么,你来干嘛?”

    “差点儿忘了。”陆启明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怀里拿出一包栗子,递给她,“李大爷家现炒的。”

    满月接过,纸袋还热着,克制着嘴角的笑意,剥着栗子吃。

    刚吃几颗栗子,一辆出租车停在派出所门口,车里急匆匆钻出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女,站在大厅像转头的风扇,四下寻人。

    锁定目标,嗓音清亮,朝着陆启明喊:“哥。”

    满月被嘴里没嚼完的栗子一噎,女孩大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担忧的眼神和刚刚陆启明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时,如出一辙。

    “你怎么来了。”陆启明脸色一沉。

    “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关津说你们打架了。”女孩担心埋怨,“真是的,男人至死是少年说的一点儿不假,都多大人了,还打架。”

    女孩弯腰凑近脸,做着美甲的手扳着陆启明的脸,检查他伤没伤到。

    此时此景,坐在一旁的满月,觉得自己不仅多余还碍事,发泄似的用力捏紧纸袋口,一句多余废话没有,起身要往外走。

    陆启明反应极快,跟着起身,捉住满月的手臂,问:“你干嘛去?”

    “回家。”满月语气冷淡,态度和刚才两人独处时的熟络截然不同。

    陆启明捉着她的手臂没松,把人往回一扯,“我送你。”

    满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女孩,干脆拍掉陆启明的手,“用不着,不熟。”

    关津陪受伤男人去医院刚回来,撞见这一幕,挠头不解,“咋了,你又惹她了。”

    眼看满月走远,陆启明来不及解释,让关津跟着送她回家,这边他处理。

    关津屁颠颠追在后面,殷勤喊:“月姐,你等等我——”

    “月姐,腿长了不起啊,走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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