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炉

    镇定的声音、温和不愠的语调并没有令格拉狄斯就此放下武器。她朝房间中央走了两步,与对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安全距离。

    飘在霍格莫德村中心广场上空的细雪正慢悠悠地落在此地——当然,这不是真正的雪。此时的她也没有多余的雅兴去欣赏身边这“唯美仙境”。

    只怪自己太大意——她此前来的时候竟没有一次注意到——

    屋子底下有猫腻!

    撤去中央那块方形地毯和地板,一座闪着冰灰色光泽的石质地炉映入眼帘,从边角石料的磨损程度来看已是年代久远。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那“火”的形态。远远望去,外焰像是飘逸空灵的月下白,越往里去颜色就越变得橘红——宛如翻滚的岩浆一般,蓬勃在这清冷的三冬天。灼灼焰心却好似蓝水晶,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远离尘嚣的斑驳之美。

    不知是否是温度不断变化的缘故,石炉内壁正不停地变幻着色彩,就像那晚漫天焰火照耀下的封冻黑湖,细看之下,其间蟊蛇斑纹层层叠立,精致细密又如遍体通透的上等美玉。

    “呦!你们听——”

    卡拉努斯·卡尔加一身轻薄长衫围在地炉边,手中魔杖指着一盏侧把熏银南瓜壶。壶鸣响时,他高兴地叫了起来,看似也未曾想掩饰什么。

    但不知为何,这火明明烧得极旺,屋子里又温暖异常,格拉狄斯却禁不住冷汗直冒——突如其来的寒噤将她从头到脚侵袭了个遍,左肩膀隐隐作痛。

    而且在刚刚看到火焰的一瞬间,她忽地灵光一现!但不足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消失不见了。

    她本该抓住它的!

    艾尔芙伊德与格拉狄斯并肩站在一起,一同望着正愉快地吹着口哨的南瓜壶。

    “我们以为这里‘走了水’——”格拉狄斯已经温顺地收起魔杖。

    “打扰了。”

    两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还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卡拉努斯·卡尔加竟然没生气——

    “哪里。”

    艾尔芙伊德也道了个不是,随后简单与他聊了聊自己近期在炼金术研究上的进展。格拉狄斯趁此机会将屋子的各个角落用余光扫了个遍。

    没有任何异常。

    “下周的课程我已备好了三分之一——”卡拉努斯·卡尔加将茶壶搁在了防烫板上,然后接过艾尔芙伊德的话头,兴致颇高地与她们聊了聊。

    “至于余下的部分——”他自谦道,“无奈本人势单力薄、才华有限,希望能集中各位的奇思妙想、与大家一块儿完成实验。”

    格拉狄斯不觉诧异。那眼前的算什么,围炉煮茶的新风尚——?

    “对了,我才想起——你们今天不是要去霍格莫德吗?”

    脸不红,心不跳。

    “我们刚采完购回来。”

    格拉狄斯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她在“文人居”购买的自动削笔器,给他展示了一番。

    “哦,竟是这样好用的东西。”他笑眯眯地说,“想我当年上学的时候还得自己动手一根根削呢!那么,不知两位是否愿意——”

    卡拉努斯·卡尔加邀请她们留下,喝杯热茶、小叙片刻。

    她们两人自然是称谢不已。但那股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始终挥之不去。

    “先生安然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

    “刚才多有打扰,还望先生海涵。”

    卡拉努斯·卡尔加没说话。火光映在他苍白的大半张脸上,冷色暖色交织,令原本清秀的眉眼微微走了样。

    “请留步——两位——”

    他忽然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这回轮到她们一脸好奇地回望着对方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

    格拉狄斯与艾尔芙伊德对视一眼,方才一度紧绷的眼角眉梢终于舒展开来。

    “没有。”

    ★

    “富特文格勒小姐、舒伦博格小姐——”

    与卡拉努斯·卡尔加辞别之后,她们经过大理石楼梯、上到一楼平台时刚好遇见了麦格教授——她穿着平日里那件格子花呢长袍,阿莉莎和奈莉正跟在她身边——两人都恢复了原样,小脸煞白。

    “请随我来。”

    见对方平安而归,她们各自安了安心。除了风吹窗棂的呼呼声,二楼走廊一片寂静。

    “我这里有不少蝾螈饼干,想吃就自己拿。”

    到了院长办公室,她们又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尽可能准确地复述了一遍。麦格教授没有将担忧写在脸上,但在她推上眼镜、望向格拉狄斯的那瞬间,后者恍惚地发现她在新年后的这些日子里比上学期又憔悴许多。

    “案发时,你们真的没有看见任何人?”

    可惜以她们目前的魔法水准还无法准确识别使用幻身咒或是隐身药剂来抹去自身踪迹乃至利用某种黑魔法达到潜形目的的巫师。

    “没有。”

    ★

    “我们没走正大街,直接沿小胡同出的村。”奈莉把她们那边的情况详细说了。

    “所幸在村口碰到了海格——他当时正坐着夜骐拉的车准备出门,我们就朝他借了一只。”

    “怪不得那么快!”艾尔芙伊德感叹道。

    “而且它很聪明——”阿莉莎说,“直接把我们放在了麦格教授办公室外的阳台上。”

    回到宿舍之后,她们简单做了一番整理,换了身行头之后才下楼去吃晚饭。

    她们没打算在格兰芬多塔楼久留——那样什么消息也听不到。格拉狄斯需要出去转转、到大礼堂听听晚间新闻、弄清楚同学们都在议论些什么……这对捋顺思路有极大的帮助。

    但此时坐在四张学院桌旁的大多是一、二年级学生。不知其他人都窝在公共休息室里还是仍然身在霍格莫德。

    “综合大家的描述,从外貌、发色、五官还有他那身奇特的装扮来看,我们大致可以断定他是希腊人。看这一页——”

    艾尔芙伊德把刚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地中海巫师服饰经典图鉴》摊在她们面前。

    “对,”阿莉莎指着其中一幅图说,“几乎跟这个一模一样。”

    “嗯,传统‘希顿’外搭一件镶紫边的克莱米斯短氅。这种特有的单肩固定款倒让我想起了埃维亚岛的瑟斯在巧克力蛙卡片上的扮相,而且——”

    “瑟斯吗?”

    费德罗·亨德里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格兰芬多桌旁,他已经用完了晚餐,正准备离开。

    “我跟你们讲,霍格沃茨城堡五楼刚好有她的一幅画像——离咱们的魔咒课教室还不远。”他神秘地挤了挤眼睛。

    “啊?”

    “咳!”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是说,如果你们哪天闲来无事,可以对着她念一句‘小猪’——”

    “?!”

    虽说格拉狄斯有一阵子没见费德罗了,但他这波寒暄叙旧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费德罗还想继续,可一转头便对上了奈莉的黑脸,随即立刻打住。

    “哎,告辞——告辞!”他立马跑远了。

    “不管怎样——”奈莉回身看了眼周围,小声说,“那人兴许卷入了霍格莫德当地的帮派内斗,他看着就像那类人——当时还带了三名‘打手’。”

    “是啊……”阿莉莎回忆道,“但奇怪的是,他今天怎么没有带人来,只一个人行动?”

    “不清楚。”格拉狄斯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匆匆一瞥。不过看他当时走得匆忙,大概正准备奔赴什么人的邀约?”

    “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因为目睹了某个不该看到的场面才被人灭了口?”奈莉继续猜测,“或者就是某人为了灭他的口才叫他去的舍麦路?”

    不过就她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霍格沃茨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生什么恶性事件——除了她们卷入的那一件。格拉狄斯看到了搜捕队,还险些与五个食死徒狭路相逢……但据她所知——除了那个疑似希腊人的巫师,还没有人员伤亡。

    是故意让她们目睹那一幕的吗?还只是恰好被她们撞破……格拉狄斯不断地在心底暗忖……如果是前者,究竟又为了什么呢……

    她并不觉得那是食死徒的手笔。只是后来她和艾尔芙伊德看到食死徒时,其中一人的身形体态令她没来由地想起——

    “对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人被魔火吞噬时现场的异状?”

    “我当时大脑里一片空白——”奈莉说,“只想着赶紧出去。”

    “你还发现了什么?”艾尔芙伊德好奇问。

    “我不认为是幻觉——”格拉狄斯慢慢地说,“在那黑烟平地升起时,后面好像有鬼魅般的影子出现?”

    艾尔芙伊德和奈莉都摇了摇头。

    “那你试着描述一下——”阿莉莎提示道,“那‘鬼魅’究竟‘长’什么样?”

    “就像一缕薄烟——或是披着银披风——可以御风而行的那种。”

    “所以——”艾尔芙伊德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才会怀疑卡拉努斯·卡尔加?”

    “他又怎么了?”

    格拉狄斯一时讲不出具体缘由,便将她和艾尔芙伊德在三号教室中的见闻讲给阿莉莎和奈莉听。后两者直接空降院长办公室——离庭院还有一段距离,很可能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那座地炉的确不像是临时烧起来的样子,但也有可能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提前布置好的。”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从舍麦路出村,走最短距离怎么也得五分钟吧?”奈莉看了眼阿莉莎,惊异道,“还是在我俩铆足劲一路狂奔的情况下。”

    “肺都要跑掉了——”

    这也正是格拉狄斯想不明白的地方。

    虽然霍格沃茨及其周边地区悉数笼罩在反幻影移形咒之下,但此前经过阿莉莎和奈莉的提示,她不是没有想过借助特殊交通工具的事。可是夜骐、鹰头马身有翼兽之类的实在过于明显——当时黄昏未至,天色还亮,要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逃离现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还有就是……那个被烧死的人的真实身份。

    他真的是希腊人么?还是情势需要下的伪装?就像她们今天那副经过多日深思熟虑后的变装一样……如果是的话,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格拉狄斯一开始关注那人是因为他曾绑架未遂,是因为她实在担忧身边人的安危……她看了眼阿莉莎和奈莉,至今想不通他绑票的目的。

    她们一共才到过霍格莫德两次。这两次都遇见了同一个人,或许真的只是凑巧?她这次不是又见到了“猪头酒吧”的老板么……

    但她依然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那个南欧长相的巫师一定有特定的目的或任务在身。只是她眼下百思不得其解罢了。

    她需要一把能开启这扇神秘大门的钥匙……

    “哦,是你们——”

    她们四个的脚后跟还没彻底离开双开门,脚尖就撞上了看上去刚从外面回来、依然风尘仆仆的芙洛拉·菲尔莫和瑞娅·莉珊德拉度,后者的脸藏在阴影里,暗红色长发被风撕扯得缠在了一起。

    她们让出走道,聚在一边简单地聊了聊。

    这不,“风雅牌”的今夏时装秀再过两周就要揭晓,芙洛拉几乎一整天都待在店里,不是追着时间定造型,就是为新品标的推出忙前忙后。她还顺嘴夸了句瑞娅“冰雪聪明”——

    “有她在,许多难题迎刃而解。”

    瑞娅倒不在意,谦逊地说“学姐谬赞”。格拉狄斯这才想起,她们还没去过“风雅牌”位于霍格莫德的分店呢。

    “你们也听说了吧?”芙洛拉终于说到关键,“刚才那起事件——”

    阿莉莎和艾尔芙伊德都道自己“回来得早”,格拉狄斯与奈莉面面相觑,一问三不知。

    “村子里有人自焚了——”

    接下来她们从芙洛拉的话里得知,舍麦路已到处拉了警戒线,傲罗指挥部和魔法法律执行队的巫师正在现场取证,还说起附近有人发了警报。瑞娅在她说话时,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刚把人抬走。”

    她们惶恐地慨叹几句,但并不想就此事继续聊下去。最后格拉狄斯借口胃实在不舒服、奈莉说自己还有许多功课要赶,并执意要大伙儿一同离开。

    不为什么。

    格拉狄斯再次感到了被不知名恐惧攫住的不安——她方才一回身,正触到一条枭蛇般犀利的视线。可是等她定睛回视时,它又消失了。

    “你们也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说罢,她们立刻从礼堂撤了出来。

    ★

    格兰芬多塔楼依旧温暖。

    回到宿舍之后,格拉狄斯去冲了个热水澡,想要驱散那阵不受控制的浓浓倦意。

    下午有些用力过度。她现在冷不丁地扬起手臂时,仍能感到从未彻底愈合的左肩处传来的隐隐刺痛。于是她只得放慢活动的速度和幅度,小心不抻着。

    “听芙洛拉的意思,他们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对外宣称是‘自焚’——”

    艾尔芙伊德一边尝试用各种方法拆开她今天收到的那枚菱角球,一边同她们探讨案件可能的进展。

    “但他们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呀。”

    格拉狄斯将湿漉漉的发丝用毛巾包好,然后倚着靠枕半躺下来。

    “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寻得。”阿莉莎在一旁摆弄着安妮捎来的木质礼盒,长方形盖子上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小宝石,“不然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陈年旧案和‘未解之谜’了。”

    有些案件早就过了追诉时效,有些因为当事人一直下落不明且无法找到足够充分的证据,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待菱角球全部拆开之后,里面藏着一枚四叶草形状的胸针——艾尔芙伊德将它别在了晨衣的翻领前。

    “好漂亮!——特别符合莱奥妮阿姨的风格。”

    奈莉正十分惬意地裹在她从“风雅牌”订购的“懒人被”里,刚才已经将普瑞西莉亚和埃尔温·普塞尔夫妇送的那个龙皮小袋的功能尝试了个遍:如果奈莉以外的人尝试将手伸进去掏东西,封口会立刻咬住手部——有点像疙瘩藤的防御机制。袋子里还有一把奇形怪状的万-能-钥-匙,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除此之外,它水火不侵,抗寒又耐磨,也不会轻易被利器戳破。

    想起后天的成果检测,格拉狄斯拿出那把紫衫木弓,开始做练习。她尝试按照《应用符箓学理论纲要》中提供的方法改善它的有效射程。至于提高精准度,格拉狄斯却认为那是天赋使然,只有自己不断练习才行。

    艾尔芙伊德已经从箱子里找出一件春秋穿的真丝衬衣,一边在一沓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一边用魔杖在半空绘出不同形态的符文——有的能让衣物保持柔软平整,有的专门用来防缩抗皱……她悟性极高,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为阿莉莎、奈莉和格拉狄斯的晨衣增加了免熨功效。

    尽管格拉狄斯嘴上说不肯轻易松劲,但她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乏力之感,全身上下(不止大脑)仿佛都被大大小小的铁球拴着,要是再不放空很有可能会一头栽倒下去。今晚的最佳成果大概是,不让赫尔加·赫奇帕奇的暖炉过于烫手。

    不到十一点,她们都睡下了。格拉狄斯的手松松垮垮地捂着暖炉,在梦里也不断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虽说完全是她不情愿的。

    ……

    当金妮带着德米尔扎来找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时,已是日上三竿。她们四个仍然待在宿舍里、各忙各的,但精神头都不错。

    “近来流感高发——杰森和加斯特斯请了病假。”德米尔扎对她们说,“你们也多注意身体。”

    “嗯,你也是——”

    “吉米去了霍格莫德——取回修好的飞天扫帚。据他说,自打揭幕赛之后,他的扫帚手柄总是无缘无故地往右飘。所以,”金妮建议道,“我们先制定一至两套方案,等人齐了再一同探讨。”

    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跟着她们来到公共休息室、找了个最温暖舒适的位子,围绕魁地奇聊了许多轻松愉快的话题,其间还穿插了一些大家最近听到的奇闻异事。随后,金妮又讲起她们昨天被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堵在“三把扫帚”里的事……格拉狄斯倒觉得,金妮似乎一直在努力将话题往昨天下午发生的那起凶案上引。

    “听说被害人有案底——”

    她们一脸好奇地“愿闻其详”。格拉狄斯估计,要是现在去大礼堂走一遭,五花八门的说说道道能塞满满一耳朵。

    “好像涉嫌非法贸易、还是制造危险物质什么的。”德米尔扎不无担忧地转向金妮,“这些人以前都在翻倒巷活动,没想到现在连霍格莫德也未能幸免。”

    “这不是‘大势所趋’么。”金妮耸了耸肩,“眼下随便哪条街上都能见到他们的人。”

    “翻倒巷?”

    “哦,它和对角巷一样位于伦敦市中心威斯敏斯特区——”金妮介绍道,“英国魔法界最繁华的地段。”

    “但能走进翻倒巷的巫师没几个见得了光。”

    要知道在那种地方什么都可以被明码标价,什么样的“好物”都能搜罗到,小如死人指甲、如尼纹蛇卵和上古魔虫,大到龙蛋、古董衣柜改造成的绞肉机甚至是活人。最常见报的就是非法贸易濒危神奇生物及其产品,可如果真是这样,那……

    时至晌午,艾尔芙伊德叫上阿莉莎和奈莉,五人并作一块儿下楼吃饭。

    期间,格拉狄斯的大脑一直在飞速运转。她当然不只在想小个子南欧巫师被害一事,还有她们来霍格沃茨之后所有那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在余下的空闲时间里,她一边继续为明天的测试做准备,一边尝试将它们排进脑图里,但却总是发现缺那么一小块……而这一部分恰恰是解谜的关键。

    ★

    周一一早的成果检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或者说,只是因为格拉狄斯的心态一直在朝有益的方向发生改变,才使得这一切被贴上了“顺利”的标签。

    同学们今天的任务是,将特定符箓附于日常物件之上以达到改善其魔力的目的——比如,为双目望远镜增加全景功效、令普通银背大弯梳变成定型神器、将框住室外雨夹雪的玻璃窗变得风和日丽等。

    塞特斯·罗齐尔照旧对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不置一词。格拉狄斯早就对他这副态度习以为常,所以他评不评价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她自己心里满意就好。

    在其他同学上台演示的时候,他一边不停地指指点点,一边指挥羽毛笔在一旁“刷刷刷”地做记录。

    虽然苏珊·博恩斯和费德罗·亨德里克没出任何失误——甚至比米里森·布尔斯特罗德的表现要好得多,但罗齐尔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对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做出夸奖。

    唯一受到表扬的依然是西奥多·诺特。他刚刚让罗齐尔的水壶在水温每次降到三十度以下时自动加热至五十度。

    丽莎·杜平过于紧张,在绘制符纹的过程当中握魔杖的手禁不住乱抖,结果导致她那套本该自动洗牌的巫师纸牌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压轴出场的安东尼·戈德斯坦似乎根本没把这次成果检测当回事,他为魔术理发器制作的符箓不够清晰,最后险些被它削秃了头——不过格拉狄斯倒觉得他的新发型像极了罗齐尔在圣诞期间梳的阴阳头。

    “真不错。”罗齐尔轻蔑地望着安东尼那头参差不齐的乱发说——

    “勉强通过。”

    ★

    炼金术课上,卡拉努斯·卡尔加一个一个、几乎是手把手教他们做实验。

    磨人性子的不只是那些冗长繁琐的实验步骤,还有前人编写炼金程式时写下的隐语,比如黑板正中的那则示例——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1)

    格拉狄斯还不清楚它们对于实验进程有何帮助,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达到古往今来的炼金志士们所追求的“心灵净化”与“自我飞升”。

    实验所用材料和仪器无一不具有最上等的成色。尽管他们的炼金术教师平日里为人一向谦和低调,“裘马轻肥”之类的形容词似乎永远都和他不沾边,但格拉狄斯却觉得此等胸罗锦绣之人,若不拥着铜山金穴,想要做如此规模庞大的炼金实验着实比登天还难。

    但他似乎……从未为此犯过难。

    卡拉努斯·卡尔加对同学们热心积极的态度很是满意,过来指导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时对她们前天下午贸然闯门一事只字不提。临走前,她们整理好各自的原料器材、暂时封了火炉,跟他互道了日安。

    ★

    一些同学还在古咒课前没来由地担心,这次的成果检测会不会又变成毫无人性的“师生对战”。

    倘若双方都能捺住性子、不去逞那一时的血气之勇,决斗事件或许不那么容易发生。但格拉狄斯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份定力——在对方不怀好意地将魔杖对准她时,她仍然可以轻松一笑或是置之不理。

    午饭过后,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将他们带到了城堡三楼平台外的一处世外桃源——

    经过斯普劳特教授设计的花池和一排由沿墙水磨石盆打造“天阶”——盆中十分喜人地养着各类多肉植物,一座生机盎然的水景景观赫然出现在眼前,水体澄澈如镜,倒映着八角天窗之上的纷纷落雪。

    威尔克斯让同学们依次到跟前来,演示学过的那道水系防御魔法。

    尽管他手里拿的不是魔杖,而是写字板和一支琉璃笔——细长笔杆中仿佛正流淌着熠熠星辰,但格拉狄斯就是无法就此放松警惕。她握魔杖的手藏在长袍口袋里,杖尖早就对准了威尔克斯所在的方位……如果他打算再次对她的同学们出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接下来是纳威、西莫、杰森、费德罗……汉娜、苏珊、佩蒂尔姐妹和拉文德跟在后面……最后是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奈莉和格拉狄斯。

    轮到格拉狄斯时,她竭力将与此相关的那些令人不安的回忆压了下去,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默默看着她走近、平稳地举起魔杖——

    一点、一提——一股清泉汇于杖尖——手肘一扬,再挥个三分之一圆——一道水幕即刻隔在两人中央——水仍在汩汩流淌,但没有一滴漏在外面。

    兴许是有水幕作屏障,对方的面目模糊不清,这对她来说不外乎是一剂定心剂。整套魔法一气呵成。

    “可以了。”

    格拉狄斯松了口气,将这当成了她可以离开的信号。

    可是没等她收回魔杖,一道不太显眼的银光透过水幕——刚好从琉璃笔的另一端朝面门直刺过来——灼得她瞳孔瞬间骤缩——

    格拉狄斯全然不顾自己身处何处、正在做什么,下意识地喊出——

    “盔甲护身”!

    这下可好,她只顾着抛铁甲咒,完全忘记了手中还未彻底断开的水幕——

    “哗啦”一声!

    冷水溅上了两人的长袍,有些径直飞上了前襟。围观的同学一阵惊呼,格兰芬多们不假思索地举起了魔杖。

    格拉狄斯的杖尖距离对方胸口不到半英尺——然而她却发现:尽管威尔克斯手里仍然攥着琉璃笔,但它那并不锐利的尖端此时竟空无一物。

    就这样笔直地僵持良久,威尔克斯才冷冷开口——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格拉狄斯岿然不动:“那倒不如问问先生。”

    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但比这更快蔓延开来的是各种声调汇聚而成的窃窃私语。她的余光能捕捉到三位好友焦急的身影、克拉布和高尔的窃笑以及——纳威紧握魔杖的手。

    “哦?”当事人傲慢地一挑眉。

    威尔克斯的右肩洇开一大片,落在他那身浅色长袍上看着远比一身黑色校袍的格拉狄斯要来得冷冽。

    “我倒认为,小姐应该对自己刚才的过激行为作出合理解释。”

    湖蓝色毫无波动——格拉狄斯直视着他,坚信自己既没有看错、也没有对刚才险些发生的危急情形判断失误。她只是没想到,威尔克斯会利用这次机会、利用信息差让同学们对她的信任产生动摇,让他们相信她无非是个爱挑事的“刺儿头”。

    果然……还是对她之前灼伤他手腕的事耿耿于怀呢。

    “我只是正当防卫。”格拉狄斯平静地回复道,“先生也知道。”

    “住口。”威尔克斯朝她走近一步,声音轻如耳语——

    “如果你再这样无理,休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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