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

    陆宗祁点了根香烟猛抽一口。

    细长的劣质香烟被燃出一段白灰,随着夜风飘落,部分挂在了陆宗祁的黑色西装上,他也毫不在意,咬着烟嘲讽地看向夕颜,“不死心又回来尝试?”

    才三年未见,陆宗祁一身市井气,体面不再傲慢犹存,见到夕颜仍旧暴躁与尖锐。

    “您是在说您自己吗?”

    夕颜抱着胳膊漠然相待,将陆宗砚办公时的状态学了个七八分。

    陆宗祁被噎住,看着眼前无论气质状态还是身份成就都比多年前成熟与优秀的少女,一股想把一切都毁掉的冲动伴随着劣质香烟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他鼓了鼓腮帮子,把烟气咽下去,嗓音喑哑可怕,“陆宗砚真是个疯子,为了追另一个疯子把老子送进监狱,我可是他亲大哥!!”

    “您这时候承认是他哥哥了?年夜饭的时候也不见您拿出哥哥的样子护着他,有利为兄无利为凶是吧?”

    “牙尖嘴利!”

    陆宗祁满身戾气地抬掌逼近,夕颜神色自若地指指头顶上的监控,小虎牙冒了个尖尖,“看起来您是想重温一下监狱里边的好日子。陆宗砚就不说了,我外公肯定也会好好帮您打点的。”

    闻言,陆宗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攥着拳头退开半步。

    当初一个陆宗砚已经够让他吃不消了,后来得知这野丫头居然是颜铖的外孙女,陆宗祁简直悔不当初。

    在狱中同颜铖见面时,他好话说尽,就差没跪下,也没动摇颜铖追责的半点决心。

    两个人的心尖肉,却成了一把断了他后半生路的铡刀。

    若是早知这野丫头是颜铖的外孙女,他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周家那点小菜。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无论再后悔再愤恨,眼前的人都是动不得的。

    瞥到往这边快速移动的高大身影,陆宗祁垂眸,冷笑着看夕颜,“一个连亲人都下得去手的男人,你觉得他真的会为了你心软?”

    若是以前,夕颜绝对会无法招架陆宗祁刁钻的质问,可如今事关陆宗砚的一切,她都底气十足。

    大抵,这就是源自被爱的勇气吧。

    少女淡淡笑着,只觉得陆宗祁可悲,“您一个失去家庭,失去事业,也没有亲情做安慰的丧家犬又懂什么是爱吗?”

    “爱?”被少女明亮坚定的目光直视地脸色铁青,陆宗祁咬牙切齿又不屑一顾,“爱不过是权衡利弊的选择!你不要太天真,陆宗砚既入了这个局,又怎么会永远不变,钱权迷人眼!”

    “大叔,人总会无法避免地被放在利益的天平上的。”

    这是她跟在外公身边学到的第一点,夕颜顿了顿,猫儿眼坚定又明亮,“但是……”

    看着陆宗祁偏执的面容,夕颜笑了笑,不想在多费口舌。

    不要和从未感受过爱的人妄图说爱。

    他如果能想清楚这点,又怎么会在过去那么多年里都没有得到陆宗砚的一丝怜悯呢?

    他是彻头彻尾的利益至上者,却又是个失败的利己者。

    人这一生无法避免地会被放在天平的两端,但,爱是永远朝你倾斜的天平。

    无论是否相隔万里,无论是否误会隔阂,他永远惦记你,永远在试图奔向你。

    “天真的傻子!”陆宗祁冷哼一声,望向站到夕颜身后的男人,咬牙切齿道,“无可救药的疯子,倒是天生一对。”

    “砚叔,这人怎么混进贵宾组晚宴的啊?”

    宋桉植单手插袋,一手拿着杯红酒慢悠悠地从一侧走进来,“需要我叫保安吗?”

    陆宗祁气得眼白布满红血丝,声音嘶哑,“陆桉植!我可是你老子!”

    “你在叫谁?”宋桉植拿手扇了扇刺鼻的烟味,“我姓宋,我妈是兆临董事宋淼,她单身。”

    “再到处乱传,小心兆临的律师函哦!”

    陆宗祁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桉植,浑身如注水泥,只有眼珠子艰难地转动着看向陆宗砚,见他神色淡漠地将夕颜拉到身后,也一副漠然之姿,陆宗祁冷哼着笑出声,“很好。”

    “很好。”

    他扯松领带,好像一瞬间苍老了无数岁,笑容无力惨白,“再怎么改姓,再怎么想尽办法把我逐出陆家,也改变不了我们都流着一份陆家冷血的事实。”

    “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们是陆家的血脉,没了这个,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陆宗祁,”

    陆宗砚牵着夕颜的手正打算离开,闻言,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陆宗祁,“你挺可怜的。”

    话落,他再没看他一眼,便领着夕颜离开会场。

    宋桉植落在后边,慢吞吞走了两步,落后陆宗砚他们一段距离后,他驻足回头,“怕你永远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我代表宋家人给你提个醒,把自己醉酒的妻子送去合作方酒店房间的丈夫,怎么配被称之为父亲,或者一家之主。”

    话落,望着陆宗祁茫然又毫无悔意的眼神,宋桉植啐了一口,“人渣。”

    丢下这两个字,他便悠悠哒哒地回到人群中,顺便在路过门口时贴心地为陆宗祁叫了驱赶非贵宾的保安。

    陆宗祁的出现并没有对夕颜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回去的路上,看陆宗砚一直静默不语,夕颜也跟着有些情绪低沉。

    她捏了捏陆宗砚的大掌,沉默着抱住他的腰身。

    这种感觉她也经历过,明明错不在自己,但被指责时那种寒心的感觉真的会让人自我怀疑。

    “陆宗砚,你很好。”

    她努力踮起脚尖,捧住男人的面颊,望进他半垂的长眸中,把当时自己很需要的安慰轻声告诉她的心上人,“你没有错,所以不要难过。”

    “我们只是舍弃了一把扎在我们心上的刀,拔掉刀的时候,一定会痛的。”

    微微冰凉的指尖被握住,紧接着一个带着少女体温的环状物一点点穿上他左手中指,少女牵起他的左手晃了晃了两个人中指上一模一样的槲寄生草编戒指,弯弯的眸子里坚定又温柔,“但是我在。”

    闻言,陆宗砚一愣,眸光颤动地望着少女,而后躬身把她紧紧地以一种全占有的姿态拥入怀中,“嗯,你在。”

    还好,他们互相陪着对方。

    两个一直踽踽独行的人相遇之后就渐渐脱离了孤独轨迹,抱团取暖,以心换心。

    还好,他们这场以心为赌注的赌局都没有输。

    研讨会后几天,陆宗祁再也没有出现,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常态,只是夕颜发现陆宗砚好像比来的时候更粘她了。

    无论是在会场,还是私底下,他都一直牵着她的手。

    这种信赖和依赖同时也让夕颜很有安全感。

    结束行程,回到陵市汇报了成果后,夕颜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被陆宗砚送到家门口下车前,夕颜指了指陆宗砚车上的福袋挂件,好奇道,“陆宗砚,这是我们那时候一起摘的吗?”

    “嗯,”

    陆宗砚低低笑笑,“因为某个小坏蛋没有告诉我问题就跑路了,我就把它挂起来时刻提醒自己。”

    “那你有打开看吗?”

    夕颜有些紧张,“签文是好是坏啊?”

    “你求的是什么?”

    夕颜不肯说,抱着男人的胳膊撒娇,“你先告诉我是好是坏嘛!”

    陆宗砚神秘地反问,“你还记得我求的是什么吗?”

    “来时和去时的心情。”

    毫不迟疑回答出来的时候,夕颜突然意识到,哪怕过了三年,曾经和陆宗砚一起度过的每一秒都被她清晰地刻在脑子里。

    哪怕自己过去一直不敢承认,但她确实靠着这些回忆度过了这三年。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没有任何思考地回答出了三年前他讲过的话,心底洇出一丝丝甜甜的蜜糖一样的东西。

    陆宗砚也没再继续吊着小姑娘,“两个签文都是好的。”

    “我那个签文里写的是,风吹荷叶动,无夜不摇莲。”

    风吹荷叶动,无夜不摇莲。

    夕颜低低重复了一遍,忽地红着脸瞪大了眸子,“陆宗砚你!”

    居然那么早就已经对她动心了吗?

    “而你这个签文也是好的,适配很多的问题。”陆宗砚笑着捏捏小姑娘软乎乎的面颊,把夕颜福袋打开,展开里边橙黄色的小纸条,“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

    只要互相喜欢,无论眼下环境如何,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现在,他们一起到了那个美好的未来。

    听着这句美好的签文,夕颜忽然心下软软。

    虽然当时的她问的是很自私的一个问题,虽然她后来也和陆宗砚分开了一段时间,但好在最终的结果也算是如愿以偿。

    她笑眯眯地把签文塞回去,重新挂上去,“果然心诚则灵啊。”

    “哦?”陆宗砚挑眉,“这么说,夕颜小姐当初那么早也已经……嗯哼?”

    “咳……”夕颜被陆宗砚盯的耳尖发红,“其实,当时没有,但是我的愿望是……不想跟你分开。”

    最后半句话她说的飞快又模糊,被陆宗砚捏着下巴压在方向盘上,炽热的呼吸轻轻扫在她的唇边,“坦白从宽,再说一遍。”

    夕颜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漂亮唇线,轻轻咽了下口水,主动去咬住陆宗砚的上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那就……从严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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