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中)

    5.

    窗外的暴雨渐停,你的一碗拉面也见了底。

    黑尾铁朗沉默地接过你手中的空碗,阻止了你要去洗碗的举动,似乎还没有从你想离婚的消息中缓冲过来。

    你靠着厨房的推拉门像个无脊椎动物一般,安慰他说不要在意,就算自己和研磨离了婚,你们三个也只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罢了,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这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很是渣男的发言。

    话音刚落,你明显看到男人的脊背僵直了一瞬。

    好朋友离婚对小黑打击真的这么大吗?你走向一旁的冰箱,皱着眉不解地向正在擦手的黑尾铁朗发问。

    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直以长兄自居的男人拿出了从小镇压你的手段,轻拧你的耳朵将正要偷拿可乐的你带回了沙发上。

    他此刻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一副要三堂会审的模样。

    你撇撇嘴,抓起一旁的抱枕轻砸向他,笑骂道,多大了,还用小时候那套唬我?

    卸力一般,他接住抱枕往后一躺,仰头看向天花板,形容散漫。

    小乖,你听见黑尾铁朗喊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吗?

    十一天里,你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都会打开kodzuken的直播间,然后叩问自己这个问题。

    你与孤爪研磨相识近二十三年,结婚快要七年,尽管你一直嘴硬,但也清楚,你们交错纠缠的人生不是一张离婚届就能够拨乱反正,重回好友正轨的。

    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你离婚念头的导火索——出版社因为前辈休假而临时负责你稿件的实习编辑。

    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活力又热血,看向你时的眼神满是闪亮的喜悦,有着毫不遮掩的崇拜。

    男孩子清亮的眼睛和殷切的话语,让你把拒绝有临时编辑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想着也就一个月时间罢了。

    之后和研磨说起时,还被正在剪视频的他吐槽就是个窝里横,永远拒绝不了陌生人的热情。

    可随着小编辑的频繁来访,以及一些暧昧的,似有若无的话语,你总觉得他目的不纯,可又因为对方没有直说而不好挑破,于是只好在Line上狂敲还在巴黎旅游的学姐编辑,让她赶紧回来上班。

    不知道是被你催得有了危机感,还是其他原因,你的好学姐提前结束了假期,再次将你纳入她的麾下。

    可还不待你长舒一口气,借口上门告别的男孩就让你如临大敌,只因这样离别的氛围太适合剖白衷肠,至少你的小说一定会写这样烂俗的桥段,而你的粉丝大概也会有这样的设计。

    当天还是研磨去开的门,这更是让你脑中修罗场开启的警报响彻了天灵盖。

    明明没有做亏心事,可你在目送研磨进入游戏房时仍旧有些心虚。

    事情果然都在你的预料之内,你客套话还没有说完,狂热的男粉丝就毫不顾忌你已婚多年,甚至刚才就是你的丈夫给他开了门,激情洋溢地向你表达倾慕之情,大有要为爱做三的意思。

    你冷眼看着,脑中想的却是——

    孤爪研磨他是一点也不在意吗?

    见你沉默,对方更是大放厥词道你就是因为之前的人生里没有其他选择,才会和青梅竹马在一起。

    当然会有选择,你选择将热茶泼向男人,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他赶了出去。

    可他的话却像是一枚不起眼的火星,想要一点一点蚕食点燃掉那张放在书房抽屉里,静静躺了要七年的泛黄纸张。

    没有选择的,其实一直是你的丈夫罢了。

    你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小到大,研磨身边的同辈女性就屈指可数,社恐如他怎么想也不会去主动结交女孩子。那最后,是不是就是将就和青梅竹马的你在一起呢?

    所以,才会不在意?

    一旦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逐渐平淡如水的婚姻生活,比起夫妻更像是兄弟的相处节奏,忙起来甚至几天说不上一句话的合租氛围。

    诸如此类。

    你自那天后便如鲠在喉,害怕就是你借由多年相伴成长的情谊,斩断了他所有选择。

    这样的想法愈演愈烈,仿若悬顶之剑。

    于是,你选择了逃避。

    经年的爱与被爱是否都是假象,你的爱情与婚姻是否也只是他不忍拒绝,妥协的产物?

    那错误的开始呢?是不是在你高中一年级的夏天,就走错了第一步呢?

    6.

    是那年排球部东京合宿的时候,早早结束文学社暑期活动的你被小黑勒令去帮忙。

    毕竟他向来觉得把你和研磨放在眼皮底下才好管教,尤其是在前往合宿地的大巴上,看到因通宵打乙女游戏而顶着巨大黑眼圈的你时,更加觉得带上你的决定英明又正确。

    你那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上车就倒在研磨旁边,耳机一戴,眼罩一遮,颇有一副世界纷纷扰扰都与我无关的作态,其实谁都知道你这是在逃避黑尾铁朗的教育。

    研磨自然也清楚,所以在小黑开口想让你吃个教训时,一旁玩着psp的他小声地阻止,让他等你醒了再说。

    结果小黑转而没收了他的游戏机,并勒令他补觉,顺带还吐槽了一句,研磨你就是太纵容她。

    嘛,研磨当然纵容你,那是因为自己和他同病相怜,都是要在小黑手下讨生活的可怜人啊。

    还未沉睡的你在心里如是吐槽,而后抱住了身边人的胳膊,以示安慰及抱团取暖。

    合宿的日子转瞬即逝,虽然每天晚上都被黑尾铁朗追着收缴游戏机,但总体来说你过得也很开心,毕竟其他学校的经理同学真的漂亮又可爱。

    于是在最后一天的BBQ上,你口中的饭团还没咽下去,就抱着仁花撒娇,哭哭唧唧地说着不舍得。

    在一旁让研磨多吃蔬菜的黑尾铁朗,却像是在你身上装着摄像头一样,转头就冲你喊着,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话!

    白福雪绘趁机抢过你手中另一个饭团,边吃边眨着眼睛,莫名地问你理想型是谁。

    你仍旧抱着谷地仁花,满嘴跑火车地说当然是仁花酱小可爱啦,不过学姐们我也很喜欢的!

    突出一个一碗水端平。

    漂亮学姐眯着眼睛不给你插科打诨,笑着说,问的是男孩子的类型哦。

    你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少女怀春这样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降临在你身上,爱情的多巴胺大概只有在乙女游戏上头的时候才会分泌。

    但是,总有会想结婚的类型吧。

    像思考数学题一般,你严谨地分析了一下以后和怎样的人结婚才会轻松。

    而后摸着下巴回答,大概会是赤苇学长那样可靠类型的吧。

    已经消灭完一个饭团的白福雪绘惊奇道,诶,竟然是赤苇吗,还以为会是你那两个幼驯染中的一个哎。

    这下换到你惊讶了,不明白学姐怎么会这样想,明明你们三个的关系那么直白明了,就是操心的黑尾妈妈带着他不省心的一对儿女。

    听完你的解释,几个女孩子笑作一团,而你却看见了来这里端肉的黑尾铁朗正一脸慈爱地看着你。

    牙白,小黑才不愿意被说成是妈妈啊!

    所幸身为音驹排球部队长的黑尾铁朗,在合宿的最后一天仍有其他事情要忙,甚至到睡前都没空来收你的游戏机。

    你也因为饭后喝了自动贩卖机里仅剩的咖啡,难以入眠。

    为了不打扰身边睡着的学姐们,你揣上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准备找个好地方上分。

    不自觉走到体育馆附近时,你在树影下看见了有着金色头发的少年,他低着头,正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机。

    果然是你的好竹马,连晚上睡不着出来上分的脑回路都一样。

    你高兴地喊着他的名字就冲了过去,男孩伸手拦了一下帮你缓冲,而后懒洋洋地和你打了个招呼,又沉浸在了游戏世界里。

    瞥见他玩的正是你之前一直突破不了的关卡后,你便靠在他旁边看着大神如何破解。

    熟稔地从他口袋掏出糖果,第一颗是不喜欢的薄荷糖,塞进了他嘴里,第二颗才是你能接受的牛奶味。

    夏夜的蝉鸣响亮透彻,和着游戏里的攻击音效,衬得白日热闹的草坪愈发静谧。

    月光如银似水,从树叶的间隙间洒落而下,少年金色的发尾都被镀上柔软的光。

    你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四方的屏幕上转移到了游戏的操纵者身上。

    从纤长的手指到垂在脸旁的发尾,再到咀嚼糖果而上下起合的,水润的唇,你突然想起白福学姐白天说的——

    还以为会是你那两个幼驯染中的一个哎。

    虽然一直开玩笑说小黑是妈妈,但是你在心中始终将他当作会偶尔和你拌嘴的哥哥,尊重他并且乐意听从他的管教。

    那研磨呢?

    嘴上说着你们是同病相怜的,一起被小黑管束的兄妹,可真的是把研磨当做哥哥吗?

    那你是喜欢他的吗?

    喜欢和他打游戏,喜欢和他一起上下学,喜欢待在他身旁,喜欢他的眼睛看向你。

    只看向你。

    就像此刻,暗夜里的金色的眼瞳朦胧疑惑,无知天真。

    诱惑你靠近,诱惑你将他据为己有。

    “小乖?”

    静夜里,孤爪研磨迟疑的,不大的声音却如一道惊雷落进你耳朵里,你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已经与放下游戏机的他靠得这样近。

    似乎再靠近一点,就会吻上他的唇。

    热血一下子冲上你的面庞,你火速站起身垂头向他道歉。

    视线里,男孩子也站了起来,游戏机被随意插进了口袋,慵懒的嗓音响起,就像平日里问你要不要吃糖一样,他说:

    “要接吻吗,小乖?”

    你低垂着头,没有回应。

    却是最好的回应。

    孤爪研磨骨节清晰的手指抚上你的后颈,掌心的薄茧蹭得你挺直了脊背,他指尖微微用力迫使你仰起了头,你便再次看见了那张蛊惑了你的清俊脸庞。

    只是这一次,男孩子的眼瞳清澈透亮,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猫咪,展露出所有的野心与征服欲,在这样的暗夜里仍然亮得让人心慌,而身为猎物的你似乎只能裸出脆弱的脖颈,然后听凭他处置。

    夏夜里的空气闷热黏腻,落在你唇上的吻却带着一丝凉意,有薄荷糖的清冽气息在交错的呼吸间落进你的舌尖,让你紧绷的神经也为之一颤。

    试探性地触碰后,似乎是感受到了你轻微颤动的身体,研磨微微错开你的唇瓣,松开钳制在你颈间的手,将你整个揽进了怀里,鼻尖相抵间轻拍你的后背,安抚道:

    “小乖,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似乎孤爪研磨总在对你这么说。

    父母出差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时,陪着你的孤爪研磨会这么说;胆子小却偏要玩恐怖游戏时,握着另一个手柄的孤爪研磨会这么说;高烧不退哭闹着再也不要生病时,坐在你床边的孤爪研磨会这么说……

    好奇怪,明明研磨看起来才是要被保护的那一个啊。

    “Kenma…”

    大脑一片空白,雾气漫上了你的眼瞳,你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在这样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唇间还是无意识地溢出了他的名字。

    有什么在你的胸口蓬勃,呼之欲出。

    怎么会把他当做哥哥,怎么会让他只是哥哥?

    你努力睁开双眼聚焦,像是黑夜里不安的旅人妄图抓住唯一闪亮的星,想要看清他的眼眸,想要向他询问这个吻的意义。

    可下一秒,所有的光源都被少年的手掌遮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又被以吻封缄。

    不同于方才的小心翼翼,浅尝辄止,这个吻来势汹汹,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似乎要将你所剩不多的氧气都剥夺殆尽。

    你温热的唇瓣逐渐染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凉意,牙关也被撬开,更多的薄荷气味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口腔。

    迷蒙之间,你原本紧握少年衣领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空白的大脑已经处理不了任何信息,你只是想,回去一定要把研磨的薄荷糖都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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