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这一日,姜与乐从女学下课后跟姜与安一道回了府里,备课上课兼考察功课的日子一点也不比在大理寺轻松,对汪洁芳的案子自然顾及不到了。

    因这案子,徐祈年拜访了舒副使领后特意去了昉州调查,听说萧煦也一起跟着去了,也好,多个人多个帮手,昉州虽邻近京城,情况却是错综复杂,琢磨不透。

    “二姐,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不在焉的,是这煨鲜菱不好吃嘛?”

    最近二人每日一道上下女学,晚膳也聚在一处用,譬如今日就在与安的云水阁中。

    姜与乐淡淡笑着,夹起一块鲜菱放入与安碗中, “好吃,你呀多吃点,然后晚上好好休息,上课的时候少打点瞌睡就更好了。”

    姜与安嘟着嘴,似是而非地掩饰道: “哪有。”

    姜与安的性子她很清楚,当时受自己一番话的影响,冲动之下入了女学,现在发现坚持下来才是最难的。

    姜与乐微微凝神,想起课堂上十位性格迥异的女子,不禁有些感怀,那日马球会上来找她“取经问道”的五位姑娘中最终只有一位入了女学,是太学博士林大人家的四姑娘林舒,其余人或是因为家中长辈的缘故,或是被自己当初的那番话劝退,或是一时兴起后的兴趣缺失,总之姜与乐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她对林舒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在林荫小道中聊天时对方极少开口,课堂之上亦是如此,不过,林舒的功课回回都属十位姑娘中最好的,字迹工整,条理清晰,看得出是下了苦功夫的。

    或许,身为庶女的林舒在为自己筹谋,想起自家的五妹妹姜与平,她不由得摇摇头, “我在女学听说最近京城新开的一家制香坊很受欢迎,叫什么一品香坊,与平好像也常去。”

    “她何止常去啊。”姜与安歪了歪嘴角,轻哼一声, “她和那掌柜的熟的很呢,我都劝过她好几次了,叫她与外男少接触,你猜她什么说,她说我嫉妒她,不就几瓶破香吗,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姜与安口中的“劝”多半语带讥讽,而一品制香坊的香确实别具一格、一香难求,更别提被视为招牌的西域蔷薇露、奇蓝香。

    “前两天我看到有人来送香,全是给与平的?”

    姜与安掷下筷子,提起这个她就来气, “姐,我是真搞不懂,那香坊掌柜的是不是瞎了,姜与平不过去了一趟,那掌柜的不仅把店里新到的招牌香蔷薇露、奇蓝香各送来两份,还送了龙涎香珠三串,你不知道她这两天有多得意,十里地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了,生怕熏不死别人。”

    平白无故的殷勤可不是什么好事,姜与乐目光清明,不经意间皱了一下眉,转而一笑, “明天我们两也去那店里看看,赶赶时兴,我也给你买两瓶。”

    “真的嘛!”姜与安眼露兴奋,下一秒又感觉不妥,装作深沉地说道, “我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姐姐想去,我就陪姐姐去看看。”

    天黑得越来越早,从云水阁出来后,姜与乐照例在小花园中走走消消食,然后就要换衣投身至别院清安准备的训练当中。

    她本以为清安会从一些打杀招式教起,结果他固定了十几个木桩在别院中,还拜托春桃缝制了四个沙袋,分别绑在两手两脚上。

    照他解释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一招毙命的招式,也没有必赢的法宝,只要自己的手脚足够灵活,跑得足够快,就有可能活命,这是他在铁笼中学到的生存法则。

    月夜下,清安举着火把站在一旁,姜与乐一步一步在木桩上迈得艰难,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下来,春桃提议在下面垫上褥子,清安狠狠地摇头。

    她也同意清安的做法,木桩不算高,即使摔下去,最多蹭破皮,但若是铺上褥子,内心就会不自觉地松懈下来,训练效果大打折扣。

    清安是个合格的师傅,每日雷打不动的训练至少持续半个时辰,等姜与乐下来时,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袍,连带着手抖腿抖,提笔都困难。

    “姑娘,您何必呢,您白日要上值,晚上还要练武,比其他的闺阁小姐累多了,姑娘,累了就歇一歇吧。”

    春桃不明白姑娘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主君是鸿胪寺卿,姑娘又是大理寺寺副,怎么会需要姑娘自己练些打打杀杀的呢。

    姜与乐摇摇头,感受着身体慢慢充满力量, “春桃,你错了,我远没有其他府里的姑娘累,身体上累一些,睡一觉也就恢复了,但心理上的累才是真正难以解决的。”

    “可…可…”春桃支支吾吾的,想说的话似乎梗在齿间, “可姑娘这样上去,手臂和腿都会变粗的,我听她们说,这样长出来的肉很难消下去的。”

    姜与乐听了大笑不止,拍着春桃的肩说道: “我巴不得能这样长出肉来呢,春桃,我问你,难道我手臂、大腿变粗了,你就觉得我丑了,就不喜欢我了吗?”

    春桃慌张地摇着头,瞪大双眼,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 “怎么可能?姑娘人美心善,对底下人都很好,又会断案,春桃最喜欢姑娘了!”

    姜与乐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那不就得了,你担心什么呢。美是用来愉悦自己的,不是为了别人,力量美也是美,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

    明晃晃的月光平铺在花街石子上,穿过月洞门就回到了江月斋,春桃还在琢磨着姑娘刚刚说的话。

    秋竹在门口等着,见有人影了,忙上去迎接, “姑娘,大公子来了,在偏厅里等着呢。”

    姜与乐缓缓收起笑容,自上次一别后,她没有再见过姜明川,不是她不想找他问个清楚,而是大哥一直在躲着她,早出晚归,不见踪影。

    今天怎么自己上门来了?

    她换了一身衣服,打发掉旁人后,小心翼翼地走入偏厅,姜明川身上的官袍还未脱下,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眼底的青影若隐若现,想来是没休息好。

    “大哥。”她走至桌旁坐下,丝毫不回避对方的眼神,他应该是有话要讲的。

    “嗯。”姜明川的气力不是很足,讲起话来声音有些偏弱, “你最近在女学怎么样?”

    “挺好的,还有与安和我作伴。”

    “挺好的就好。”姜明川眼神低下去,指腹在杯沿上不停摩挲,显得有些焦躁。

    “哥,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两个之间就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了吧。”

    他明显怔了一下,轻叹口气,缓缓抬起眼皮,眼里的疲惫一览无遗, “你接触过汪洁芳了?”

    她想过姜明川是来解释时楼背后相关之事,但没想到开口居然是从汪洁芳开始, “哥,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猛然反应过来,汪洁芳是从昉州来的,而姜明川年初就去了昉州,甚至因为一些她尚且不知的原因迟迟未回京城, “难道是哥你帮汪洁芳把案子递到大理寺的?”

    姜明川咬牙认下了, “我在那里留着帮忙赈灾的时候就注意到一些不太对劲的现象,很多流离失所的小孩常常是聚在一起的,他们的食物往往容易被抢,所以我格外注意他们。”

    姜与乐聚精会神地听着,心头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后来我发现不止我一人注意着他们,负责此次赈灾的提刑司的舒副使领好像也同样上心,他总是会预留一部分食物专门给这群孩子,还经常与他们聊天,这也没什么,我当时还以为他喜欢孩子,还这么好心肠。”

    “眼看赈灾就剩下一些收尾工作,我就先回来复命了。可是,后来我在城内遇到了汪洁芳,我记得她,因为舒副使令特别喜欢逗她的儿子,她跟我说,她的儿子被舒副使令拐走了。”

    后来的事情也大致如姜与乐所猜,换做旁人,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是不愿蹚这趟混水的,但姜明川身为侍御史的职责便是纠举百官,更何况此事涉嫌人口拐卖,严重性不言而喻。

    “后来我悄悄派人去昉州调查了一番,其实查不到什么太多的线索,一个小男孩失踪的可能性有太多太多,但我直觉不对,又亲自下了一趟昉州,当然是悄悄地,恐怕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去的吧。”

    姜与乐有些失语,她还真不知道后来姜明川去过昉州。

    照他所讲,失踪的其实不止汪洁芳儿子一个,他去寻了当时常常聚在一处的小孩,发现有两个男孩消失了,其他孩子也讲不出去哪了,心下就感觉不对劲,但也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把想告御状的汪洁芳劝了回去,又私下里偷偷开始调查舒副使领,那夜会在姜与乐会在时楼碰到也就是这个原因。

    舒副使领除去提刑司和府里,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时楼。

    有了之前的铺垫,姜与乐很快接收了这些信息,但有一事她不明白, “哥,之前你不是不让我接触时楼的吗,今天怎么和盘托出了?”

    姜明川眨了下酸涩的眼,目光沉郁,紧拧着眉心, “汪洁芳,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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