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少年立在对面点点头,脸上神情却带着一丝无奈与颓丧。

    姜与乐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寻常孩子的名氏来源于父母,充满着爱与期待,但根据十三的状况与经历,无论这个名字是来自父母还是上个主家,都没有感情与温度,只是冷冰冰的排行。

    一个不会笑的人,到底经历过什么,她不敢细想,只好轻言细语道: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也是,既然你现在跟着我,那就由我重新为你取一个名字,可好?”

    夕阳斜斜地打在大理寺墙外,少年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即刻点头。

    姜与乐绕着少年走动,温和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在她看来,这是个经过磨砺仍不屈的孩子,她希望他日后能平安顺遂。

    绕了三圈,她一锤手打定主意,语气坚定, “清安!就叫清安如何?远离尘嚣,清净平安。”

    少年“啊呜”两声,虽然无人能听懂,但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复述自己的新名字。

    得到少年肯定,姜与乐露出欣慰笑容, “好了,回府吧,我肚子都饿了。”

    取名这个小插曲短暂驱走她今日奔波的疲惫,可当她安安静静坐在轿辇内,背靠软壁时,七零八落的线索又在脑内抖落出来,怎样都连不成一条线,拼不出一副画。

    她打起布帘,暮后沁凉的气流吹进轿内,帘外是尚京内最繁华的西桦街,勾栏瓦市、酒楼戏台,花灯连结,绽放满街。

    “姑娘,夫人生病了。”

    “哦?”她放下布帘,注意力从外转到内, “母亲哪里不舒服?”

    “我听门房说的,好像只是风寒,已经请过郎中了。”

    现下是暮春时节,气候由冷转热,一不小心就易疏忽沾染上风寒,倒也不算什么严重的病疾。

    “等会儿到府上先去母亲院中看看吧。”

    姜与乐知晓春桃此番话看似闲聊,实则是有意提醒。以前原主待在院中,除非有宴相邀,否则大抵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内院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现在她日日在外奔波,基本忽略掉院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像父母身体抱恙此等事情还是要上上心的,况且她来到此处的第一日就收获了何氏的善意。

    就这样想着的片刻功夫,马车行驶到府门口,春桃支起帘子,摆上脚凳,扶她走下马车。

    “清安,你回小院里吧,若是缺什么,你就跟春桃说。”

    清安跳下车辕,摇摇头,不肯走,点了点自己,又指了指姜与乐。

    “姑娘,清安是要保护你呢。”也就一日光景,春桃对他的心思便能揣测个七七八八了,因为他是个特别简单的少年,谁对他好,他就保护谁。

    “我回府了,府上很安全的,你不在身旁保护也没关系。”

    还有后半句话,姜与乐咽着没说,她住在内院,里面还有许多女眷,清安到底是个少年,在里处穿梭行走多有不便,没来由的,她想到徐祈年送来的南风与北风,看来真是深思熟虑后选的女子护卫。

    清安紧皱着双眉,沉思片刻后点点头,又拍拍车辕,指了指东方。

    姜与乐实在是读不懂,转头向春桃求助, “清安想说什么?”

    “春桃猜是姑娘您不让他进府行保护职责,他便想保护你出府的时候吧。姑娘您每天早出晚归,大半日竟都不在大理寺中,多危险啊。”

    “有什么危…”话脱口而出,又在刹那之间顿住了。

    没有危险她便不会出现在此处,隐藏在暗处的狐狸就像压在她胸口的一块大石,挪不走,碎不掉。

    一个简单的“好”字便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保障,清安的脸上浮现不出太多复杂情绪,点头就是他最大的肯定。

    “走吧,先去母亲院中看看。”

    何氏住在晓风斋,她们走过花街铺地,进了月洞门,等刘妈妈通报一声即可。

    须臾,姜与乐被请进屋子。何氏的屋子简洁高雅,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通体望下来,茶桌上一株绿竹盆景便是整屋最亮的色彩,风尘俱静,禅味悠长。

    只是,一进屋,一股别样的热意扑面而来,她站在屏风前,依稀可见屏风后半倚在塌的身影。

    “母亲,阿乐听说您感染风寒,看了郎中后可好受些?”

    “好多了,阿乐,你过来,母亲看看你。”何氏的声音明显带着虚劲儿,姜与乐能看到她在床榻上挥手的形影。

    姜与乐小步绕过屏风,才看到床前还支起了一个小碳炉,里头黑红的炭烘烤着屋内本就不流通的空气。

    姜与乐扶起半躺的何氏,她的面色苍白,臂膊瘦弱,如弱风扶柳般。

    一场风寒怎让何氏病到如此地步,姜与乐竖起软枕,好让何氏半靠得舒服, “母亲还是要好好养身体,府中事务就让刘妈妈代为操劳吧。”

    不料何氏自嘲似地说道: “是得好好养,不然这偌大的家业都要落到小姨娘手中了。”

    对于柳姨娘,她只是略有耳闻,在府内风评并不大好,但内院之中,谁得到主君宠爱,谁便能在这后院里呼风唤雨,想来何氏也是苦这个姨娘久矣。

    姜与乐对于没亲自接触过的人始终保留一份谨慎,况且自己是小辈,总不好到处嚼人舌根,只能敷衍过去, “母亲治家辛苦,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何氏紧握着她的手,细细抚摸着, “哎,不提这些糟心窝子的事了,你看,你都去大理寺两日了,母亲都未来得及关切一下你是否辛苦,可还适应?”

    “一切都好,只是寺中事物繁忙,我有时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慢慢来,慢慢来,谁不是从媳妇熬成婆的。”何氏深吸一口气,似是想到什么,悄声问道: “徐小公爷也在大理寺办案来着,是嘛?”

    “是的。”此事尚京城内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没有什么好隐瞒。

    “那…你们如何?”

    “什么如何?”姜与乐心想自己还没有排除徐祈年的作案嫌疑,虽然这几日相处下来,对方的举止言谈堪称君子,但越是这样,自己越不能放松警惕。

    这未出阁的姑娘就是难以点透,上次赏春宴老爷祝福她给川儿和阿乐留意一下合适人选,可事发突然,谁能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宴会戛然而止。

    川儿和阿乐都到了年纪,一个该娶,一个该嫁。川儿功名加身,在尚京内的口风一向不错,倒还好说亲。只是阿乐和小公爷明明互相有情,她又怎好另外替阿乐去说媒呢,所以还是得先打探一下,别拆了这对鸳鸯。

    “徐家是国公府,小公爷现也在大理寺立住脚了,以后必然是前途无量,他就没考虑考虑自己的亲事?”

    何氏问得真诚且坦然,打得姜与乐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什么亲事?”

    自己一直把对方当作潜在杀人凶手,竟忘了他们还是青梅竹马,谈婚论嫁的那种。

    姜与乐常常肃起的一张脸现在涨得通红,浑身写满无措。

    “母亲知道你们都是知节守礼的孩子,定不会私相授受,只是,男人拖得起,女子可就等不起了。他徐小公爷不急,尚京内多的是女子巴不得凑到国公府门前呢,可你不同,这一两年内再不出阁,怕是会流言四起啊。”

    何氏只是说出实情,在姜与乐听来却是无比残忍,这大好年纪就要急着嫁人,困在夫家,着实是憋屈了些。

    难道徐祈年是因为不想娶我,所以才痛下杀手的?

    何氏看着她越拧越狠的眉头,伸手去抚平,边抚边说: “母亲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但成亲之事也万万不可耽搁,若你有意,我就托人去问问,成与不成,咱心里也好有个数,你说是与不是?”

    “万万不可!”姜与乐陡然说出这句话,明显吓了何氏一跳, “额…女儿是说,我才刚入大理寺,便急着说亲,这边忙活起来,必定会耽搁那边的职务。太后有意推行新政,我不好好表现,反倒急着嫁人,怕是说出去也不好。”

    这下轮到何氏犯愁了,姜与乐的一番话说得不差,明明很简单的两厢情愿之事一旦跟朝堂政务扯上关系,一切就复杂起来。

    “还是你考虑得全面,是母亲疏忽了。”何氏摇摇头,以手扶额,看来还是先考虑川儿的婚事吧。

    听到何氏这么说,姜与乐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若真是因为徐祈年另有所爱,自己此时上门催婚,岂不是自寻死路?

    “母亲早些休息,女儿先回院中了。”

    姜与乐福了福身,退了出来,看见春桃,问道: “母亲平常身子就不好吗?”

    “我只知道夫人患有头疾,时不时就要找郎中施针灸之术,我看啊,八成就是被柳姨娘气的。”

    春桃知道姑娘性子好,有些事情关起门来说,也就口无遮拦了点。

    “针灸…”姜与乐不懂医术,只是想到了些什么,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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