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闻有些诧异，竟然这么巧。

    “你是他的同学，想必也听说了他的事。”她想起自己之前没有和他说实话，补充道，“抱歉，之前我对你撒谎了，当时不知道你们是同学…”

    程显扬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露馅，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刻意接近，他必须继续扮演徐子州好同学的形象，也许这样，会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我知道，我们在班里的关系一直是最好的，只是后来我出国联系就少了，不过他之前自杀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抱歉，是我提及你的伤心事了。”

    他的语气缓慢，眉头蹙起，满眼不舍，让人信以为真，他就是徐子州最好的朋友。

    于闻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不禁有些感慨，冥冥之中，她竟然遇到了徐子州的朋友，如果徐子州知道朋友们也在怀念着他的话，一定也会开心吧。

    程显扬的声音又带了一丝哭腔：“我们两家一直是商业上的伙伴，所以我和他从小就相处的特别好，也许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别人都说，我们两个性格特别像。我回国后就想和他再联系，却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从来没想到他有抑郁症…我…”

    他低着头，叹息道：“都怪我，早知道就多关心关心他了，现在也不会…”

    说到最后，酝酿着情绪，眼角闪出泪花。

    于闻见状立马安慰道：“看来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如果子州还在，他一定是希望他的朋友们都能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他湿漉漉的眼睛向于闻投去怜悯的目光，轻声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这句话，是真心的。

    于闻轻叹了口气，强笑着说道：“一开始有些难熬，后来就好多了，事情都过去了…”

    她看起来很是沉闷，程显扬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她的性格这么别扭，原来是和徐子州离世有关。

    他一时有些心疼，眼中的伤感消散，他看向于闻的眼神中，多了些执拗。

    眼光移至她手上的戒指，逆着光刺向他的眼睛，他那一瞬间都想把戒指扔出窗外。

    于闻抬头注意到他隐约的眼神变化，他是在看自己的戒指？

    她举起右手说道：“我戴着这个戒指，因为在我心里，我依然是他的未婚妻，我有时会想，如果死了之后也戴着这个戒指，下辈子说不定还能遇见他。”

    一说到这，她的嘴角扬起微笑，程显扬平日里见到的她都是冷冷清清的，很少见她笑。

    把一个死人当作未婚夫？可笑。

    他的眸子里覆上一层冷意，转瞬即逝。

    于闻思索着徐子州以前提到过的同学名字，好像并没有“程显扬”这几个字，如果关系很好，他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他以前也说过同学间的趣事，可…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你的名字。”于闻习惯了时刻保持警惕，就算是现在，她也忍不住想问一下原因。

    程显扬笑了笑，掩饰住眼中的嫉妒，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提过也正常，真正的好朋友，都是记在心里的。”

    他没提过当然正常，徐子州什么时候把他放在眼里了。

    面对于闻探究的双眼，他有些心慌，从来没有如此的恐惧过，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无比地害怕，于闻会知道自己和徐子州的事情。

    到时候，她会信自己，还是信她印象里的徐子州。

    于闻突然想起徐子州七年前抑郁症的事情，忙问道：“你们是高中同学，那…他大三的时候被诊断为抑郁症，你知道这件事吗？会不会是大学时遇到了什么事情导致的…”

    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心中依然惋惜。

    程显扬脸色微变，他叹口气，面露难色：“抱歉，我高中时真的没想到他之后会患有抑郁症，可能是高考成绩不如意，又或者是大学时与同学关系不好？会不会和毕业后找工作有关…”

    他是真的不知道徐子州有抑郁症。

    一个高高在上从来不顾及别人想法的人，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但是现在他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如果于闻知道徐子州曾经是那么的冷漠，她会不会重新选择…比如选择他程显扬。

    可惜，没有如果。

    “不好意思，我想起来工作上还有事，先走了。”

    程显扬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屋子，这里到处都是他们温馨的过去，他再待下去就掩饰不了心中燃起的嫉妒，找了借口后，落荒而逃。

    于闻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老同学去世的消息，心里难过，本想安慰安慰，可他看起来怎么如此慌张。

    也许是因为徐子州的关系，于闻对程显扬也少了一开始的敌意，想来是自己太过谨慎，误会人家了。

    不过自从他那日离开后，好几天都没见到他。

    于闻想的很简单，她不知道的是，程显扬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他一边克制不住对于闻的心动，一边又受不了她曾经和徐子州情真意切的事实。

    隔着几米的走廊，两人煎熬的内心并无不同。

    *

    周末，不用上班的于闻心情更加低落。

    原本是想用工作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只有沉浸在教小朋友们舞蹈中，她才能暂时忘却这些痛苦。

    以前她练舞的时候总盼望着假期和徐子州去旅游，每次都被练舞打断了计划，现在，连去旅游都成了完成不了的心愿。

    徐子州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去旅游又能和谁分享喜悦，不过是，换个地方独自伤感罢了。

    于闻夜里来到了街边的“路上”酒吧，默默地喝着苦涩又辛辣的酒，感受着神经的刺痛。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准确来说，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自己憋屈的性子。

    徐子州劝过她：“于闻，你就是你，是我喜欢的于闻。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于闻端起酒杯对着空气敬道：“好，你陪我。”

    一杯杯酒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突然觉得有些放松，当她正准备离开时，却看到另一边有小偷躲在一个人身后想顺走她放在吧台上的包。

    那女生背对着自己，正专注地倒着酒，想来是有心事，连旁边有小偷都没意识到。

    于闻故意对着那人举起手机，大喊一声：“有小偷，我都拍下来了。”

    那女生闻声回头一看，意识到刚才失神了，立马拿起小包背在身上，抬头准备感谢好心人，对视上于闻那双疑惑的眼神，原来是她。

    小偷一看自己行动败露，立马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我路过…”说着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徐妍的神情一时有些复杂，想了想她和于闻，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自从哥哥去世后，家里没人再想提起于闻的名字，仿佛一提到她，就不由自主地会怨怪。

    于闻走近坐在她身边，有些手足无措，说道：“是你啊，一个人？”

    徐妍想起之前他们家对于闻的指控，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说道：“你也一个人啊…一起喝点吧。”

    “好。”

    两杯酒上来后，两人相视无言，不知从哪开口。

    那刻的气氛有些尴尬，徐妍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刚才，谢谢你啊，不然我包要是被偷走就麻烦了，身份证什么的还要重新办，谢谢啊…”

    “不客气。”于闻犹豫了片刻，她很想问徐父徐母这些年怎么样了，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她能以什么身份去关心他们。

    徐妍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说道：“哥哥刚走的那段时间，我爸妈痛不欲生，加上公司股票下跌，一时间出了很多事…不过后来渐渐地就好了，也是习惯了他的离开，可我知道，他们只是嘴上不说，但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哥哥。”

    她眼眶湿润，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于闻自责的表情又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们都知道，哥哥的死，与你无关，当时也只是想找个理由宣泄情绪，所以…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抱歉。”

    “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于闻将酒一口喝下，直接被呛出了眼泪，她的声音越说越哽咽，“我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从来不知道他的病情已经那么严重了，从来没听他提过，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那么的阳光开朗。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能早些知道他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就能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