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闻决定振作起来。

    之前她陆陆续续地投过一些简历，可她从舞剧团辞职的两年时间里，并没有在舞蹈方面继续深造，她被拒多次。

    可这天，手机上意外收到一条短信。

    【于女士您好，我们是越城私立小学的招聘办，看到您在网站上留下的简历，觉得您很适合我们学校舞蹈老师的职位，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在周末来我校面试。】

    看到这则消息时，于闻第一反应是诈骗信息，不过转念一想，骗子又怎么会让她去学校面试呢，更何况这越城私立小学名声确实很大，虽然是私立，每年都有人挤破头都想让孩子进去学习。

    于闻盯着信息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要过去看看，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

    而且…这还是舞蹈老师，更符合她的期待。

    可当周末于闻心中忐忑不安地赶到学校时，教导主任亲自接待了她。

    “于女士，您好，我是这儿的教导主任，我姓张。”

    “张主任您好。”

    打了招呼后，于闻紧紧攥着手中已经褶皱的简历，十分不自在地跟着主任往办公室走去。

    张主任很客气，笑呵呵地端来凳子请她坐下，于闻双手有些颤抖，递上了简历，没想到张主任笑着摇了摇手道：“我已经看过你发布在网站上的简历了，你很优秀，正适合舞蹈老师的岗位，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就来上课，手续什么的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帮你弄好。”

    于闻那刻是傻眼的，她还没做自我介绍，怎么就…被录用了？

    张主任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们确实是觉得你很优秀，你不用多想。”

    于闻茫然地点点头，“那我明天就来…”

    这份如同天上掉馅饼的工作一直让于闻心里犯嘀咕，可她又想不出问题在哪，想着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既然上天给她安排了舞蹈方面的工作，就是让她重新接触梦想，这是一件好事。

    如果徐子州还在，他知道的话，也一定会为自己感到开心。

    *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即使疗的只是表面的伤口。

    已经接受现实的于闻，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她也逐渐走出徐子州离开自己的悲痛，将思念埋藏在心底。

    有时漆黑的夜里更加难捱，整夜失眠，她只能靠安眠药维持。

    白日的工作会让她暂时将痛苦压在心底，但夜里的微风会将她的自责与愧疚一层层地掀开。

    如果她能早点了解徐子州的内心，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她每每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拿起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划在手腕上，看着鲜血缓缓流出，心中的悲痛似乎也能减轻一分。

    可惜只有一分而已。

    所以她平日里喜欢穿长袖，就能盖住手腕上一道道刀疤，那是于闻曾经绝望时留下的印记。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得人还得继续好好生活，她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必须替徐子州活下去。

    用心准备每一堂课，关注每一位学生，她希望能在这样简单舒适的氛围里，得到心灵的平静。

    后来，她注意到三年一班的一位新来的转学生，程云云。

    每次舞蹈课，她眼里都有一种渴望，但她总是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不肯和其他同学交流。

    于闻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和轻声她打了招呼：“云云小朋友，你怎么了？要不要一起练习啊？”

    程云云羞怯地抬眼看了看她，沉默不语。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没有家人的陪伴，在福利院孤独一人躲在角落里。

    心中不免泛起怜爱，她拉着云云的手，说道：“云云是不是喜欢跳舞？”

    女孩默默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于闻接着说道：“老师教你，来…”

    云云很听话，一步步跟上练习的节奏。

    她只是需要一句鼓励、一点关怀，就会努力做到最好。这么好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于闻还注意到，每次下学来接她的都是一位司机，说是他爸爸工作忙，实在抽不出身。

    她一开始还不相信，在校门口拦住他们不让走，司机无奈只能打电话给云云的父亲求证，于闻这才安心。

    云云抱着于闻的腿不想离开，司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她蹲下身子摸着云云的头安慰道：“乖，先和叔叔回家，我们云云最乖了…”

    她不禁想起了和张奶奶生活的点滴，如果小时候不是张奶奶的陪伴，估计自己连活下来都是奢望。

    于闻叹了口气，看着云云乘车远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之后的舞蹈课上，云云逐渐变得话多了起来，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于闻也十分欣慰。

    有一天课程结束，于闻正准备出校门，却看到还在门口等着的云云。

    “是司机叔叔还没来吧，老师陪你等会。”

    云云开心地点了点头，她看起来很喜欢于闻，主动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天色渐暗，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他们面前才停下一辆车，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戴着黑色细边眼镜，藏青色的西服衬的他身形挺拔，发丝微微随风扬起，整个人精致地让人移不开眼。

    程聿下车后赶忙走过来抱着云云开始道歉：“云云，都是爸爸不好，说好今天来接你的，还是来迟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于闻，客气道：“您是…老师？”

    “我是她的舞蹈老师。”于闻可以理解父亲的忙碌，但让孩子一个人在这等着，怎么能放心，她有些不悦，但还是礼貌地说了句，“以前只看过司机还接她，您倒是第一次来…”

    程聿听到这话有些自责：“对，平时工作太忙了，只能让司机来接孩子，以后我会调整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于闻，无意中瞥见她手上的戒指，迅速收回目光后礼貌说道：“今天谢谢你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下次云云有什么事，可以麻烦你告诉我吗？”

    于闻接过点了点头：“好。”

    “来，云云，我们回家。”

    程聿伸出右手牵着云云准备离开，于闻突然被他袖口处的闪光吸引，呼吸都凝滞住了。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在铭辉大厦捡到的那枚一模一样的袖扣！

    于闻顿时头皮发麻，嘴唇不停地打着寒颤，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激动。

    眼看人就要走了，她连礼貌都顾不上了，赶忙抓住那人的左手，望向袖口处，她脑中的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左边袖口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所以这个人的衣服上，少了一枚袖扣。

    是他？云云的父亲？

    程聿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惊到，看着她古怪的表情，他低头一瞥，转眼又恢复镇定。

    他抽回手，压低声音警惕地问道：“老师，怎么了？”

    浑身战栗的于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停顿片刻，绞尽脑汁挤出一个借口：“您…您袖口蹭到灰了…”

    程聿扯着嘴角敷衍地笑了笑，拍拍袖口处，拉着云云坐上了车。

    车辆扬长而去，只留下脑袋混乱的于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刚才，自己应该没有看花眼吧。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她赶忙回到家从抽屉里翻出那枚袖扣，在灯光下看了半天，大气都不敢喘。

    确定后，她无力地倒在床上，整理着思路，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袖扣。

    看着手中的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启达地产-总经理-程聿。

    启达地产？就是铭辉大厦的投资方之一。当年徐氏受贿风波后，启达怕受连累，立刻撤回了投资。

    她仔细回想到，之前被酒吧辞退时，那些人口中提到的启达地产小程总，应该是程聿的弟弟。

    可程聿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袖扣，难道只是巧合？他会不会认识徐子州？

    这个牌子的袖扣，也许不同的人买过，这并不能证明他和徐子州的事情有关。

    就算程聿也有这样的袖扣，也可能是在以前大厦建设后去看过，也可能是被人偷了扔在了那里…

    但是心中的怀疑丝毫没有减退，她不能放过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丝线索。

    她必须，要查下去。

    程聿，就是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