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的见面是一场意外，至少对于顾青鹭来说是。

    前来接洽的公司代表突然换了人，而这个人是她一年未见的丈夫，季云深。

    那时她站在酒店大厅的玻璃窗前，无意识地用玻璃面照镜子。倒影中的人穿着包臀短裙与高跟长靴，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西装风衣，一头长发用鲨鱼夹拢在脑后，看起来极为成熟干练。顾青鹭看着自己的倒影，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电话中的人语气很温柔，发现她走神之后也只是再次询问位置。顾青鹭反应过来，道了声歉。

    “没关系，我看到你了。”

    当时的她还不明白，为何明明一面都没见过的人，能够通过没有任何位置信息的话语认出自己，可几分钟后，她就明白了。

    记忆中的人穿着一身正装，戴着一个金属框眼镜，明显是刻意打扮过的样子。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哪怕微微弯腰也不见有所松懈，饱满却不过分的肌肉在西装下撑出轮廓，看着便禁欲诱人。

    他的衣服，他的身体线条，他露出一半的喉结，甚至微抿的薄唇都在眼前挥之不去。

    都是曾经，她说过喜欢的东西。

    那一刻，顾青鹭便知道，他是故意的。

    这场相遇不是意外，而是季云深对于她逾期不归的缩头乌龟行为的警告。他在用计划好的行为告诉她，时间到了，飞鸟应该回来了。

    心虚与一年份的思念交融，哪怕顾青鹭努力让自己专注于工作，也没办法控制打量他的眼神。

    季云深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

    他的眉眼好像更长开了些，多了几分疏离。曾经有些肉肉的脸颊瘦了很多，线条分明起来，连着脖颈处的阴影也变得锋利。卫衣牛仔裤变成了拘谨的西装，虽然款式并不刻板，但也只能让人看起来温和一些，和曾经比还是难以接触了不少。

    顾青鹭手上几乎是机械地记录，没一会儿，领导与季云深交谈的声音停下了。

    领导米勒先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用着不标准的中文提出先休息，而季云深欣然答应。

    原本这是一次完美的重逢，可那丝差错就在开房的那一刻发生了。顾青鹭的身份证丢在了机场，而季云深拿出两人的结婚证想要证明她的身份。

    她怔怔望着那张通红的证件许久，而后目光停留在季云深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素银戒指上。

    那枚戒指一看就是戴了很久，与他骨节分明的手融为一体。

    顾青鹭几乎是狼狈的低下头，翻找手机中的电子身份证，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根部。

    那里空荡荡的。

    凑过来看热闹的米勒先生笑意盈盈，连声说着没想到二人是夫妻之类的话。

    顾青鹭最后还是用电子身份证开了房，那张结婚证亮眼，却不能用来开房，除非情侣共同入住，可能还有点用处。

    她刚在心里别扭骂季云深多此一举，现实就给了她一个改口的机会。数十个医务人员乘着救护车赶来，黄色的警戒线拉在酒店周围。

    十四天隔离大礼包，强行将两人绑进一间房，比月老的红线还要不讲逻辑。突如其来，但又好像……

    理所应当。

    提着行李走进电梯的前一刻，顾青鹭有些没好气地质问季云深是不是故意的，他无奈笑着摇头，顺手接过她的行李，将两个箱子并在一起滑进电梯。

    “见你是有意的，隔离不是，我没这么大能力。”他笑着说：“这是……天意。”

    二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他的嘴唇几乎是擦着顾青鹭的耳边过去，留下温软的触感

    熟悉的薄荷香撞进体肤，顾青鹭一怔，缓缓抬头对上季云深的目光。他侧过身来微微弯腰，眉眼带着些笑意，在她温声道：“辛苦顾小姐收留我。”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消毒水的气味逐渐被季云深的薄荷掩盖。顾青鹭盯着季云深搭在行李箱上的手，良久，侧过头借着肩膀的掩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买了那么多薄荷味儿的香氛，却还是没有半分像他的味道。

    一年时间，她终于在身边闻到了这种味道。

    她身旁，季云深笑着望向她的脖子，眸色深沉。那里挂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而藏进衣服的下端隐约能看出一个圆环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