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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戚多难言兮 枯坐兀自伤神

    全家人此刻都守在锦秋的卧房外面,个个都愁云惨雾的。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莫非真是中邪了,怎么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方老爷一声接着一声叹气,方太太早已哭红了双眼,她真的想不明白,女儿这是被谁诅咒了!为何要这样对待她?别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情,却硬生生要在她身上发生两次!

    逸帆和他们不同,他没有叹气也没有哭,只是安静的盯着紧闭的大门,他整个人都麻木了,是痛得麻木了。

    门突然打开,逸帆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询问里面的情况,亨利却看着他迅速的问到:“彼得,现在情况很危急,虽然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你必须要做出选择,你要保大人还是孩子?”

    逸帆一听,头嗡地一声,他一个趔趄,差一点没有站稳。方太太在一旁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嚎哭起来:“老天爷哪!锦秋这苦命的孩子啊!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求求您饶了我女儿吧!我愿意折寿给您替我女儿挡灾啊…….”

    逸帆听着她的哭喊,脑袋里乱极了。亨利非常焦急,他扶着逸帆的肩膀再次催促到:“彼得,赶快做决定!再晚就谁都保不住了。”

    “保大人!”逸帆几乎是脱口而出。

    亨利点点头表示明白,便迅速的返回去。

    方老爷看着逸帆,欣慰的点点头,他走过来拍拍逸帆的背说:“做的对!孩子以后你们还会再有的,锦秋却只有一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门外焦虑的人们。逸帆大吃一惊,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隔着大门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亨利,我说的是保大人啊!亨利!你快开门!”

    方老爷和方太太也惊呆了,锦秋她…….难道……方太太手足无措的看着方老爷,方老爷整个人也定住了。

    门“哗”的打开了,逸帆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一把揪起亨利胸口前的衣服,歇斯底里的怒吼:“你疯了吗?我说的是保大人!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话刚说完就一拳狠狠地打在亨利的脸上,亨利一边捂着脸,一边躲着来势汹汹的逸帆,急忙喊到:“嗨,嗨,嗨!冷静,彼得你快冷静下来!你的夫人她没有事!”

    逸帆举起手臂刚要再打过来,听到亨利的话一下就愣住了,他生怕自己听错了,连忙问到:“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亨利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说你夫人和孩子都没事了!”

    逸帆举着一只手臂一动不动的站着,大脑里飞速的消化着亨利的话。他突然一把抱住亨利,欣喜若狂的再次确认到:“亨利,你刚才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

    亨利看他这样,又好笑又觉得很气,他摇摇头无奈的再次说:“彼得,你夫人和儿子都没事了,快进去看看他们吧!”

    逸帆一听高兴疯了,他笑着冲进内屋。大床上,锦秋安静的躺着,护士在一旁忙着给她挂吊瓶,锦秋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她看清楚走进来的是逸帆后,眼泪一下就涌出来。

    逸帆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的走到床边,锦秋轻轻的把头歪朝另外一边,示意逸帆看,逸帆顺着她的眼光就看到睡在她旁边的婴儿,由于不足月,他看上去很小很小。

    锦秋哭着说:“逸帆,是儿子,这是我们的儿子。”

    逸帆再也忍不住哭了,他泪流满面的跪在锦秋床前激动的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锦秋,辛苦你了。”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亨利轻轻的拍拍逸帆的肩膀,手指了一下外面,逸帆就明白亨利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逸帆跟着亨利来到外面,方太太早就迫不及待的跑进去看锦秋和孩子去了。方老爷的情绪似乎是还没有平复下来,脸上挂着泪痕一动不动的站在外面。

    亨利看着逸帆用非常平静的声音说:“彼得,我无意破坏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作为医生我有必要把病人的真实情况告诉你。”

    逸帆心里一颤,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的表情慢慢严肃下来看着亨利。

    “彼得,你的夫人她这次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她以后不可能再怀孕了。”

    逸帆瞬间愣住了,他看着亨利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亨利还在继续往下说:“还有,你儿子因为是早产,虽说9个月问题已经不大了,可是因为受到了重创,他的情况不太乐观,具体有些什么我还不清楚,因为这里没有仪器,我没有办法为孩子做详细的检查,这几天我会把孩子带到医院做详细检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要特别留意孩子,他随时有可能夭折。”

    逸帆被他接二连三的话击垮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经历了人生中的大悲和大喜,现在又把他逼进绝境,他瞬间就被压垮了,他手脚麻木了,血液也要凝固了,他艰难地走到墙边,倚在墙边靠着,全身上下都在轻微地颤动着,眼神空洞而涣散,他现在必须得有个支撑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现在就倒下去。

    方老爷也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他悲怆的看着方逸帆,一连串泪水从布满皱褶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方老爷没有一点儿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帆儿,锦秋会没事的,你儿子也会没事的,相信我。”过了好半天,方老爷率先冷静下来,他走过来轻轻的拍拍逸帆的肩膀劝慰到。

    逸帆眼神空洞的看着方老爷,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般说:“父亲,你相不相信报应?老天爷开始惩罚我了。”

    方老爷不明就里的看着逸帆问到:“你说什么报应?我听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方逸帆突然像是反应过什么来,他迅速恢复神色,异常冷静的说:“没什么!父亲,我进去看他们娘俩了。”

    方老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哎,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孩子很快便抱到到医院去做详细检查,亨利在检查完孩子后,他的神情非常凝重,他看着逸帆说:“”孩子由于身体各个器官发育还不够完善,功能比较弱。容易出现各种的衰竭症状或者疾病,经过检查,我已经发现孩子的心脏功能不够健全,呼吸也受到了感染,他存活下来的几率很低,你还是早些做准备吧!

    逸帆完全懵了,他看着怀里的孩子,这时小家伙刚好打了一个哈欠,粉色的小舌一吐一吐的,小手也跟着一伸一伸的,逸帆抱着孩子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锦秋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孩子。锦秋固执的认为这个孩子之所以会遭受这么大的罪,完全是由于自己的失误一手造成的,所以她带着赎罪的心情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孩子,她内心无时无刻都在祈祷,祈祷着能出现奇迹,哪怕是拿她的命换得孩子的健康她也万分愿意。

    逸帆给孩子取了一个寓意很好的名字,方嘉康,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在锦秋一天天精心的照顾下,嘉康会说话了,他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用稚嫩的声音喊爸爸和妈妈;嘉康会走路了,他从一开始的摇摇晃晃到后来甚至可以小跑几步。逸帆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心里就越来越舍不得这个孩子!这是将来要继承他家业的儿子啊!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是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在他过完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生日后他就永远的离开他们了。

    虽然方逸帆和锦秋思想上早有准备,可是当看着躺在床上又小又瘦,一动也不动已经浑身冰凉的嘉康,终究还是崩溃了……这个孩子才三岁而已就离开了他们,医生还偏偏还说能活那么久已经是一个医学奇迹了。

    悲伤如同洪水一般来势汹汹,瞬间席卷了这个家,方逸帆已无心工作,他开始嗜酒如命,整日里浑浑噩噩的活着。

    锦秋的情况就更糟糕了,她本来就认为是自己间接的害了这个孩子,她想弥补她的过失,可是老天爷却不容许。当她亲眼目睹孩子在最后一刻因为疾病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她就忍不住一遍遍的自责,她恨死了自己!巴不得自己能代替嘉康,只要儿子能活下来。

    锦秋患上严重的失眠症,她已经无法入睡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嘉康迈着蹒跚的步子,嘴里喊着“妈妈”摇摇晃晃的笑着向她走来;一转眼又看见嘉康脸色乌紫,呼吸困难的哭喊着“妈妈我难受,妈妈……”

    亨利给锦秋开了很多安眠药,锦秋这天又被噩梦惊醒,她烦躁的拿起药瓶,一不小心她就多倒了几粒药片出来,她刚想把多余的药片倒回瓶子,突然像是中邪了一样盯着手心里多出来的药片,她一仰头就把药片全部咽了下去。

    张妈来喊少夫人吃饭,很难得的是她居然还在熟睡,张妈知道锦秋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不忍心吵了她的瞌睡,便默默的退出房间。

    一直到下午,锦秋都没有动静,张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又来房间到房间里,“少夫人,少夫人,你醒醒。”

    锦秋还是一动不动,张妈看她睡的那么沉刚想要转身离开,她一瞥眼突然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瓶,张妈拿起药瓶,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转身就拼命的摇晃起锦秋来,声音里透着焦躁和绝望:“少夫人,少夫人,锦秋,你快醒醒,你别吓张妈啊!你快醒醒。”

    张妈看锦秋仍旧一动不动,她慌了,跌跌撞撞地赶紧跑出门外,慌乱地大叫起来:“快来人呐,快来人啊…….不好啦……”

    锦秋连着睡了两日,她终于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了。嘉瑜这时在旁边突然大声哭闹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叫着“妈妈,我要妈妈。”锦秋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方太太立刻会意,逸帆从方太太怀里接过孩子,抱着孩子凑到床边说:“你都昏睡了好几日了,嘉瑜她找不到你,都不乖了,日日哭闹,醒过来就好,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还有嘉瑜啊!”

    锦秋急忙摇头,她无力的解释到:“妈,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做傻事,我只是一直睡不着,太难受了,所以想增加一点计量,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害大家替我担心了。”

    方太太看锦秋这样心里还是很担心,于是对逸帆说:“帆儿,你平日里事务繁忙,分身乏术,锦秋最近精神也不好,要不让锦秋随我回家住一段时间吧!我们娘俩也好说些体恤的话,等她身子好些了,我再送回来,你看好不好?”

    逸帆看看躺在床上的锦秋,又看看怀里被吓坏的嘉瑜,只好点头答应:“那就有劳母亲了,等锦秋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我亲自来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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