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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根蒂 飘如陌上尘

    锦秋自从怀孕后胃口就一直不太好,怀这一胎的感觉像极了当初怀泽航那会儿,整个人非常不舒服,胃还一直在烧,难受极了。

    这天上午锦秋刚刚吐完整个人病恹恹的躺在沙发上,春花抬着一盘酸梅子进来,锦秋看她拿着这个有些好笑的说到:“拿下去吧!我不想吃。”

    春花却振振有词的说:“夫人,我听慧姐说,像您这样怀孕反应厉害的就是怀了小少爷,酸儿辣女,你现在没有胃口,就得吃些酸食开开胃,只有这样才有胃口吃下东西。”

    锦秋本来还很难受,看着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小姑娘竟然在一本正经的跟她讨论着孕妇的经验,忍不住有些想笑。她心情甚好的伸手说:“罢了,罢了,把酸梅拿过来吧!我看我今天要是不吃,你大概不会罢休的。”看着盘子里一颗颗青翠欲滴的青梅,锦秋突然间有了食欲,拿起一颗便咬了下去,嘴里立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时,在一旁的电话铃声响来了起来,一声紧接着一声,响个不停。

    锦秋心里想应该是逸帆打回来的,这段时间生意特别好,美国那边的订单源源不断的飞过来,这边的工厂已经在马不停蹄没日没夜的加工了,仍旧赶不上供货。他已经连着好几日中午都没有回来陪她吃午饭了,今天又该是回不来了吧!

    春花赶紧伸手拿起电话听筒来,刚刚听了两句便转过头来问:“夫人,是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他自称是马局长,说是有要事找夫人。”

    锦秋听了心里一惊,马局长找自己做什么?即便是有事,难道不应该找逸帆吗?竟然还打到家里来了?锦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过话筒,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说到:“马局长您好,我是方锦秋。”

    对方一听到锦秋的声音立刻陪笑着,垫着小心说道:“夫人好,打扰您了。事情是这样的,我这边羁押着一位汪姓的犯人,他自从入狱后就一直吵着要见夫人一面,本来这种小事我是万万不敢叨扰到夫人的,不过犯人一直在牢狱中大肆宣扬夫人家中的私事,我们大家都明白犯人这是在胡言乱语,不可听信,可是难保其他犯人会信了他泼的脏水,怕其他犯人出狱后坏了夫人的名声。汪姓犯人说只要见夫人一面,从此以后他就不再说话,夫人您看……..”马局长小心翼翼地等着锦秋的答复。

    锦秋没有想到学长在狱中竟还会如此作乱,之前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啊!可是细细一想,他今日之所以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和自己少不得干系,心里一软,只好答应到:“我这就过来。”

    锦秋这是第一次走进牢狱,到处散发着腐蚀的腥臭味。锦秋忍不住又开始一阵阵反胃,整个人难受极了。

    狱警把锦秋带到汪文瑞的牢房,门窗都是用手臂粗的精铁铸成一个铁珊子,牢房昏暗潮湿,窗孔开的很高,是囚犯怎么都够不到的地方,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中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个木板床,上面堆了一堆稻草,墙角放着一只污浊的木桶,锦秋远远地就闻到了那粪桶所散发出来的一阵阵恶臭。

    锦秋的眼睛早已蒙上一层水雾,她根本无法想象,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学长现在竟然落得这般悲惨境地,而这一切竟然还和自己脱不了关系,想到这里悲伤、自责的情绪早就压过她身体本身带来的不适感,剩下的只有无限的叹息…….他何必如此啊!

    “学长……..”锦秋只轻唤了一声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忍不住小声地哭泣了起来,要是之前对汪文瑞还有所埋怨,此刻统统都立刻消失了,亲眼所见的场面还是太震撼了。

    从锦秋走进牢房那一刻起,文瑞就面无表情的盯着锦秋,他盯着她从头到脚细细的看,直到看到她又隆起的肚子,他的目光便停住不动了。突然,他怪异的大笑了起来,虽然是在笑却让人听出一阵凄凉,让所有听到笑声的人都忍不住浑身直打寒颤。

    “喂!你给我安静一点!”狱警大声斥责到。

    汪文瑞慢慢的止住了笑声,他看着锦秋,眼泪却不知不觉的从他污渍的脸上流下来。

    锦秋看到这里心里越发不安了,她只得轻声的问到:“学长,你还好吗?”

    汪文瑞诧异的看着她,语气悲悯的说:“你开什么玩笑?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母亲没了,我又深陷牢狱,文静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无依无靠,我都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坏人欺负!有没有遇到什么坎,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你说我这样能好吗?”

    锦秋自责到无法自拔,她哀戚的说:“你当初就不该那么意气用事,造成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文静那边你放心吧,我回去就让人多照看她一点,也会差人定时送一些钱过去。”

    文瑞冷笑一声,说到:“你以为文静会要你施舍的臭钱吗?我想她一定比我恨你吧!是你害得我们没了娘的,是你害得我们没了家的!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莫过于遇到你这个贱人,设置还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甚至为了你不惜毁了我自己,毁了整个家。我错得这样彻头彻尾,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这般下场,当初就不该爱你的,我应该像躲瘟疫一样,离你远远的,你是最毒的剧毒,遇上你会死人的。”汪文瑞越说越无力,沮丧到只剩下悲悯的哀嚎了。

    事情到了如今这般田地,锦秋心里当然也很难过,所以她并不在意学长说的这些恶毒的话,她沉默了许久才皱着眉头幽幽地说:“学长,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的出现会造成今天这种不堪的局面,如果我知道,不用你躲,我也会躲开的。不过学长,你自己也有错的!你当初真不应该那么执拗!更不应该私闯租界民宅来找我寻仇,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就害我失去孩子了。”

    文瑞看着她,凄凉的笑了,“那不是没有失去吗?再说了,你又不是不会生,你看看你自己是多么幸福!这才过了没多久,你又要做母亲了。”

    锦秋不再言语了,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刺激汪文瑞。她愣愣的看着文瑞,突然像是下定决心说到:“学长,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全力保你出去的,这个我今天就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如果你出去了,只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好好做人,不要再纠缠于我和文静好好地过日子吧,替文静找一个好嫂子,以后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能答应我吗?”

    文瑞看着她,突然有些情绪激动的说:“你是该保我出去!因为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全部都是拜你所赐!你早就该这么做了,而不是站在这里和我谈条件!”

    锦秋一脸无奈的说:“你明明知道的,错不全在我。”

    汪文瑞听到这话瞬间就像失去所有的力气,他沮丧的垂着头,好半天后才小声的重复着:“对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大错特错了。母亲,母亲,您原谅我吧!是我错了。”说到这里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锦秋看着面前无比悲伤的学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想开口又怕再刺激到他,只好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汪文瑞突然抬起头来,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看着锦秋说:“锦秋,我想喝酒,拿酒给我。”

    锦秋下意识地马上看向狱警,她知道狱警一直就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所以文瑞要酒他应该听到了。果然,只见狱警对着外面大喊一声:“拿水来!”只见另外一位狱警磨磨蹭蹭的端着一个破旧且到处是油污的铁盆扔了进来,立刻水花四溅,泼得到处都是,他极不耐烦地喊到:“喏,喝吧!”

    锦秋急了,忍不住重复到:“劳烦了这位大哥,请帮忙拿酒过来吧,他不要水要酒。”警官冷漠的哼了一声,语气轻蔑地看着汪文瑞说:“他也配?还想喝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汪文瑞看都不看一眼狱警,他热切的看着锦秋,一脸期待的说:“锦秋,我想喝酒,你一定有办法的,给我一瓶酒喝吧,好不好?”

    锦秋看他这样,只好为难地望向在一旁一直守在他们旁边的长官,再次客客气气地说到:“这位长官辛苦了,劳烦您拿一瓶酒来给他吧!”

    牢头小心的对锦秋赔笑,“夫人,不是我小气不给,可这不合规矩啊?”

    锦秋并不言语,她只安静的看着牢头,牢头一看她这不怒自威的阵势,他知道这女人来头不小,是马局长口中的贵客,心里难免心虚起来,想到这里他只好扯着嗓子对外面喊到:“给老子拿瓶酒来!速度快一点!”

    酒很快就拿来了,是一瓶老白干。文瑞看到酒瓶子,两眼放光,他一把夺过酒瓶子仰头就喝,狱警看他这样,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起来:“看你这怂样!坐牢还惦记着这口猫尿,你以为这是水呢?喝的这么快,看不呛死你!”

    锦秋看他这样大口猛灌也觉得不妥,急忙劝说到:“学长,你慢慢喝,可别呛着了。”

    话音刚落,文瑞突然拿着瓶颈往旁边墙上一摔,酒瓶立刻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就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时候,文瑞拿起破碎的酒瓶子就往自己的脖子动脉处狠狠一划,嘴里大声喊着:“母亲,不孝儿子来陪您了,请您等着我。”

    锦秋亲眼看着他手划过的地方,脖子上立刻就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来,这样的场景莫名的熟悉,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屌诡了,大脑里立刻跳出来她经常做的那个噩梦,梦里那个脖子上冒着鲜血的男人原来是他!

    锦秋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慢慢倒下的学长,她猛地跑过去抱起汪文瑞的头来,用手捂住他脖子上的伤口,那里还汩汩的往外冒着血,甚至从锦秋的手指缝里冒出来,她的手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那情景说不出的骇人恐怖。锦秋声音颤抖的问到:“学长,你这是为何?我已经答应你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了啊?你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

    汪文瑞咬着牙,拼尽全力说到:“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毁了我,我再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我亲手毁了这个家又害死了母亲,我回不去了;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着我死,我要你记住这一刻,记住我死的样子!我诅咒你,你不会得到幸福的,你会一直被我诅咒着,你这个贱人!”说完竟露出狰狞的笑容来。

    锦秋大惊失色,她惊恐的看着面前鲜血淋淋的学长,耳边是他源源不断恶毒的诅咒,还夹杂着牢狱骂骂咧咧地咒骂声,她的视线突然模糊了起来,头止不住嗡嗡的作响,下一秒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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