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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冲鹤(一)

    崧国还有一方……国师。容姨还害怕国师一脉从中作梗?

    她抬眸望向容姨,只见她望着常安别院倾塌的高楼,眸中隐有水光闪动,神色惨然。

    赵长珺挽裙下拜,低声劝道:“容姨,若常……若母亲若泉下有知,定不愿看到你如此伤怀。”

    容姨长叹一声,望着赵长珺,笑了笑:“我知道,我要走下去,不会一直沉溺忧伤。”

    秋风渐起,衰草枯叶随风盘旋。

    夜深了,知州府内,陆言初房门前的枯叶落在了匆匆赶来的洛衍川身上。

    他一得知消息,便从洛城一路骑马奔来,未歇片刻便潜入府中看他。

    “……你还好吗?”

    洛衍川看着神色如庭中落叶般枯败的陆言初,默了默,低声劝着。

    “前些天,父亲说我到处乱跑,气得想打我,但又忍住了,”听完好友一番恳切的安慰,陆言初并未相答,而是对他扯开嘴角,笑着回忆道,“他每次都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一直未真正打过我。可现在我想他打,也做不到了……”

    洛衍川担忧地望着他。

    陆言初望着桌上幽幽摇曳的烛火,眼眸通红而干涩。

    今日傍晚醒来后,陆言初大哭一场,当最后一滴脆弱的泪水落入埃尘,他的心同样逐渐凝结,再未落泪。

    “不必担心我,父亲从未结仇,只是近日拒绝了朝中数派的招揽,我会尽快养好伤,进京,查清真相,为他报仇。”

    洛衍川嘴角微动,最后默然点了点头。

    他忧心好友的状况,离开知州府后到了赵府,与赵长珺谈了许久。

    陆言初是陆知州唯一的孩子,赵长珺在书院中数月,本就与他相熟,便以朋友之身,派府中小厮前去邀请他乘自家的船入京,以免他情绪不定,在路上出了意外。

    陆知州一向不愿陆言初卷入朝堂、江湖的纷争,因此赵长珺并未将陆知州千江下属的身份告诉陆言初,也并未想过将他引入千江阁,只愿查清知州死因、清理敌人后,再择机告诉他。

    三日后,陆言初与赵府一同乘船入京。

    千江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雾,大船乘风破浪,驶离崧城。

    陆言初站在船头,静静望着越来越远的崧城城墙。

    他变了很多。

    赵长珺上次见他时,他还是咋咋呼呼的少年郎、鲜衣怒马的贵公子,说话时眉眼俱笑、意气风发。

    如今陆言初立在船头一言不发,眉宇间早已失去了那抹天真明朗,多了几分沉静与阴郁。

    陆知州的逝世,让少年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

    大船在江水里微微摇晃,赵长珺站在不远处望着陆言初,并未上前。

    船过青州,两岸崇山峻岭、旖旎秀丽。

    赵长珺并不贪看风景,大部分时间里只是静坐在船舱中,在几案上摊开从千江阁记载的朝堂资料,全神贯注地读着,时而执笔勾画。

    江风从窗户吹进船舱,书册微微翻动。

    在抵达京都之时,赵长珺刚好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完。

    下了船,在岸边登上从宫里迎来的马车。

    京都处在平原之上,郊外横亘着一条宽阔的运河,从岸边往南,驾着马车行上半个时辰,便到了巍峨的城门。

    一入城门,便是热闹繁华的坊市,亭台楼阁鳞次栉比。

    京都分内外两城,内城多是王公贵族盘踞之地,座座恢宏府邸相连。

    马车载着赵将军几人,穿过宽敞的街道,向皇宫方向悠悠驶去。

    承天帝对赵将军极为爱重,特于今晚设宴,准备为他接风洗尘,并特意嘱咐使者,让赵将军和家人直入皇宫休整,然后再去殿上。

    同路而来的陆言初无法进宫,赵长珺问他是否愿意去京都的将军府小住。

    眉目沉静的少年婉拒了赵长珺的好意,轻声道谢后下了马车,跟随京都接引之人,去了朝中为探春书院弟子布置的居所。

    时值傍晚,第一次进京的赵长珺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宏伟雄峻的宫城直插云霄,飞翘的檐角在日光的照耀下跃动着灿烂金光。

    空旷的街道上有些身着华服的贵人在府邸间走动。

    如今,京都流行的闺阁妆抹早已由素雅转向雍容。在初时,贵人们偏爱垂髻至肩,再简洁地以帛带约束。但近年来,京都开始时兴“云尖巧额、鬓撑金凤”的妆抹,奢靡之风日盛。

    据千江阁记载,京都府中女眷们平日里膏沫芳香、花靴万履、穷极金翠,一袜一领便可费至千钱。

    赵长珺放下车帘,对京都的印象渐渐由文字转变成了鲜明的画面。

    金钟响起。

    换上新服的赵将军一行人随内侍缓步走入大殿。

    承天帝还未到来,殿内数位大臣正在闲谈。

    “赵兄!”

    一个身着绯袍,颔下三绺美须的中年人朗笑唤道。

    赵将军对裴宴安和赵长珺点点头,走了过去。

    殿内其他官员也注意到赵将军的到来,有些跟着围了过去。

    一些年轻些的子弟,便闹哄哄地走到裴宴安和赵长珺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起来。

    “据说小剑关一战,裴将军率勇骑数百众,弃了大军外行百里,斩首北燕两千余众,趁着夜色奔回大营,一战扬名。”

    “还有连云栈那次,裴将军献良策诱敌深入,迎来大捷。”

    在一片夸赞声中,裴宴安神色淡淡,温润有礼地回应各方。

    赵长珺站在裴宴安身旁观察众臣,听到一片恭维裴宴安的声音,眸中泛起浅浅笑意。

    “长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清棠眸带惊喜,快步走到赵长珺身边,拉起她的手。

    在她身侧,是几位同样在兰台任职的年轻人,男女都有。

    “这便是你向我们提过的长珺小姐?果然气质出尘。”

    几人笑着对赵长珺见礼。

    此时朝中尚未给探春书院的弟子正式封官,这几位兰台官员对赵长珺如此尊敬,除了听过林清棠的赞誉外,更是为了赵长珺将军之女的身份。

    京中早有传言,赵将军在北疆立下不世功勋,此次回京,必有封赏。

    这边年轻人热闹甚欢,赵将军那边却是你来我往,言辞如锋。

    “几场大战,北疆尸横遍野,残阳如血,胜得如此惨烈。”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赵将军身侧响起。

    “见过定王。”赵将军面色不变,躬身行礼。

    “天命无常予,暴力不足恃,有德则得国,无德必丧邦,”凌文继悠悠一叹,“用万千枯骨换取功业辉煌,胜仗越多,百姓之恐越深,天下苍生的苦难越难平啊。”

    定王凌文继,承天帝叔父,曾有单骑救主之功,地位稳固。

    承天帝南下迁都的过程中,战乱不断,凌文继历经数次战役,破广陵、丹阳,平定江南,独称军功。

    这位宗室名王早已退出权力核心,如今虽有爵衔,但在朝中无职,常以歌舞美人自娱。

    虽然并无实权,但他一发话,殿中数人都认真听着,不敢有半分不敬。

    凌文继没有继续说下去,长叹一声,眼泛泪花。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话。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定王此言有理,我大乾不愿战,但也不畏战,如今北燕屡次挑衅,岂能无视?”沈钰笑呵呵地对众人一礼,继续说道,“我们只愿赵将军能够早日马放南山,这便意味着天下终于太平。”

    “沈首辅。”凌文继看向他,眉梢微挑,摆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饮酒。

    “赵将军别来无恙啊。”沈钰这才望向赵将军,语气略带感慨。

    这位首辅与定王一样,同为开国功臣,但年岁小一些,如今仍颇受承天帝倚重。

    见两人有相谈的意向,其他人立刻笑着退开,走到别处饮酒。

    “首辅近来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人常想病时,则尘心便减,人常想死时,则道念自生。”沈钰捋了捋微白的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一点也不像是统领一党、权倾朝野的重臣。

    赵将军定定地看着沈钰,回想起承天帝与自己密谈时对他的评价:沈首辅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他正要回话,便听见司礼官高亮的声音从内殿传来。

    “陛下驾到——”

    众臣一片恭肃,退回自己的座位,大殿瞬间鸦雀不闻。

    宫女彩娥和内监侍从们鱼贯而入。

    承天帝气势威严,虽至中年,仍是样貌堂堂、芝兰玉树,可以想见其年轻时风姿是何等出众。

    他身着一袭明黄衣袍,行动间虎虎生风,走入首座。

    众臣纷纷起身,行礼朝拜。

    “入座吧,今日庆功宴,大家不用拘束。”

    承天帝笑了笑,亲手斟了一杯美酒,命宫女送到赵将军席前。

    “爱卿沙场血战,如今大胜归来,当有重赏。”承天帝眼眸含笑,“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金珠皇缎十表。”

    他望了望身侧内监,继续道:“升爱卿为北疆总兵,赐宣威将军号。”

    听闻此言,许多朝臣面色一变。

    宣威将军为从一品武将之称,如今赵将军以从三品将军之位连跃数级,更得了个总兵之权,赏赐不可谓不大。

    赵将军面色如常,恭敬地举杯起身,一饮而尽。

    “陛下深恩厚义,皇恩难报,臣愿以一身武艺镇守北疆,报效家国。”赵将军的谢恩之言虽短,语气却极为真挚。

    承天帝开怀一笑,将目光投在了赵将军身边的裴宴安身上。

    “裴将军虽然年少,但屡立奇功,实为统兵奇才,加升一级。”

    裴宴安同样面色沉静,起身谢恩。

    赵长珺端坐在赵将军另一侧,含笑望着裴宴安。

    在他谢恩的同时,承天帝将目光悄悄地移向了赵长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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