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王国

    无论人,无论成圣的死者,甚至无论众神,也不能从不朽的路上将我回转。

    ——古埃及《亡灵书》

    待刺眼的光线消失,杨臻发现自己竟然被麻绳死死的捆在了一根木柱之上,这里不是博物馆金色的殿堂,不是德国首都柏林,更不是他的祖国,而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世界,视线尽头是与天相接的广袤的沙漠,绿油油的橄榄树,长满尖刺的小灌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字塔,刻满了铭文的恢弘的宫殿,而她就处于宫殿门口两个巨大的石像中间,不过才到达石像的脚踝,她抬头,只能看见石像的下巴,耳边是呼呼的风夹带着沙子的声音,以及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音调低沉而没有感情,就像佛寺里吟咏的梵文。恍惚中她竟觉得石像那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就像看待一粒沙子般微不足道,看着她在凡世中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在不过就像一个看着一个在地上转圈的蝼蚁般卑贱而可笑。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杨臻猛然回神,只见一个人全身都着了火,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却无法动弹,双手以一个扭曲的绝望姿态伸向上方,正承受着难以言诉的痛苦,而他旁边有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用手里的法杖指着地上的人,弓着身,面上毫无表情,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奇怪的语言。

    和杨臻一样被捆在柱子上的人,全都惊恐的看着那着火的人,而跪在外面将宫殿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则狂热而敬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瞳孔闪烁着火光,头颅跟着转动,好像看着的不是自己的同胞,而是某种期待已久的东西。

    感到危险的临近,杨臻开始疯狂的挣扎,然而绳子却没有丝毫松动,她还不想死,她才活了短短十几年的光阴,即便每天都活得痛苦而麻木,即便她根本就没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可也并不代表她能够放弃自己的生命,没了生命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朝着着人群嘶吼:“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哪里?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的你们听到没有?我不属于你们这里!你们这是犯法的!我是中国公民!你们无权这样做!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让我……”然而跪在外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这时白袍之人忽然转过身朝杨臻走来,法杖刚一撤走,在他身后那个全身着火的人好像是被解开了某种束缚般,突然从地上弹起,扑向白袍之人,却被守在一旁的士兵一枪穿胸而过,只见鲜血从他的胸膛喷出,染红了标枪,那人连白袍之人的边都没碰到就栽倒在地上。

    杨臻惊恐的看着越来越大的白影,从咯咯打颤的牙齿中挤出破碎的话:“我是中国公民,中国——a求,求你了,别杀……”

    有什么湿润的凉凉的东西甩在脸上,身上,甩到的地方变得灼热,好像即可就会燃烧起来,突然间,她居然听懂了白袍之人的话:“擅自闯入神殿,扰乱阿蒙神安宁的人必须得死,而这个黑发黑瞳的异邦人则是献给阿蒙神最好的祭品,神将会在来年赐予我们丰收,给予我们庇佑……”白袍之人转身对跪在地上的人说。

    “伟大的阿蒙神!”

    “众神之王——阿蒙”人群跟着欢呼。

    就在这时,原本被绳子绑缚住的人突然解开了绳索,扑向一旁的士兵,将其撂倒然后夺过兵器,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几人手持兵器与赶来的士兵厮杀,白袍之人忽然从长袖中伸出手,手心向前对准了其中一人,那是一只瘦弱,苍白看起来毫无力量的手,然而却在五指用力,作出一个掐人脖子的动作时,对面一人就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一只手拼命抓挠自己脖子,好像这样就可以除去释放在自己脖子上的隐秘力量,伸出另一只手去抓面前的白袍之人,才走了几步,便抽搐着倒在地上。

    “我他妈的跟你拼了!”许是看着自己的兄弟倒下,一个人拿着标枪冲向了白袍之人。台下的人慌乱不知所措,台上反抗的人一个一个倒下。杨臻朝一个灵活的躲过扑来的士兵,正准备冲出人群的男孩用尽力气大声叫喊:“求你,救救我!”

    男孩跑了几步,还是停住了身形,犹豫了一下,转身朝杨臻奔来。

    仅仅几秒的时间,对于杨臻来说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因为这几秒已经能改变她的命运,在男孩转身的那一刻,她甚至想跪下拿出自己能出的所有财产报答他。

    男孩用锋利的石头割断绳子然后抓着杨臻向外奔跑。

    白袍之人看到杨臻被救走,隔空将阻挡的人挥开几米远。可是他的步伐很并不快,眼看杨臻就要跑出混乱的人群,便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她抓住,难道你们想要违背阿蒙神的意愿吗?”

    人们本因为这是阿蒙神神圣的祭品而不敢触碰,但得到了白袍之人的认可,都反应过来。这时男孩突然将锋利的刀刃对准杨臻的脖子,大吼一声:“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迅速让出一条道来。”在人们愣神的档口,抓着杨臻跑出了人群。

    男孩带着杨臻穿过神庙出口处狭窄的甬道,进入了两旁排列着的巨大狮身羊头像的宽阔道路,他看了一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杨臻,然后拉着杨臻躲进了其中一座高大的石像背后,等最前面的侍卫跑过去,便又拉着杨臻跑入了石像背后的密林之中。

    杨臻被拉着在光线阴暗的密林之中奔跑,只觉得自己双脚都快要废掉了,每呼进一口气都需要极大的力量,现在的她就像是在进行一种原始的生存与速度之间的博弈,只要速度稍微慢就会被猛兽吃吞入腹……

    太阳神拉洒下光辉照耀着底比斯——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市。埃及之母伊西丝披上华丽的金色盛装静静在城市中间流淌,古埃及人在神庙中完成了早晨的朝拜后,将开始进行一天辛苦的劳动。

    卢克索神庙就坐落于尼罗河的东岸,庙前雕刻着法老功绩的方尖碑直指天际,闪耀着金属的光泽,给前来朝拜之人带来巨大的心灵震撼,光是神庙的前殿就由六人合抱的高大的纸莎草形状的石柱组成的丛林支撑,人站在其中渺小得宛如蚂蚁一般,拉神的光芒自神庙上方的窗棂中投射下来,石壁上绚烂的彩绘浮雕上流动着金光,而遥不可及的穹顶上镶嵌的大大小小的银块则闪烁着银芒,仿佛星斗满天的夜空。在这神的殿堂内,时间仿佛都化为灰烬。(修改)

    杨臻此时正坐在卢克索神庙庭院中埃及吉祥物神圣甲虫石雕下,茫然的看着上方这片不属于她的天空,她现在的思绪仍然很混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古代的埃及,难道是因为那个身着白袍,应该是这个国家祭司的人,那她要怎么才能回去?如果去找那个人,自己一定会因为他们什么愚蠢的信仰而被烧死,这个陌生的世界拥有太多古老落后的习俗,这里的人残忍,野蛮,血腥暴力,她的生命无时无刻都在受到威胁,在这里多呆一天,也就危险一分……

    杨臻越想越害怕,她跑到雕像一侧,摇晃着那个同样靠着雕像的男孩的肩膀问道:“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刚刚那个穿白袍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闭嘴……”男孩愤怒的把杨臻推开,杨臻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石头上,疼痛让她冷静下来,她这才注意到男孩红着的眼睛,这个男孩看起来不过才十三四岁,却拥有了杨臻那个世界同龄的男生所没有的成熟与稳重,就连杨臻自己也远不如他。

    也许在刚刚的争斗中死去的人里就有他的同伴吧,杨臻想。

    “抱歉”杨臻说。

    安尼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说没事,然后说道:“我叫安尼,那个的白袍之人叫做皮利斯特,他是卡纳克神庙的祭司长,也是帝国的大神官,今天早上的朝拜就是为了给阿蒙神献祭”男孩打量着眼前这个黑发黑眸的人“你究竟是哪里的人,应该也不是赫梯人(赫梯帝国,长期以来与埃及争夺霸权),胡锐安人(米坦尼王国,与埃及第十八王朝也就是现在的王朝交好)和巴比伦人吧?”

    杨臻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她能和安尼解释清楚说她来自几千年后的未来吗?

    “那个,你背后的石头是用作屠杀祭祀的牲畜的……”安尼扭过头提醒道。

    杨臻像被针扎了一般迅速收回手。

    “我们现在去找拉苏奶奶,她是侍奉阿顿神的祭司长。”安尼站起来,拍拍缠腰布上的灰:“我们得把事情和她讲清楚,麻烦还会接踵而至,皮利斯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要能保住命就行,杨臻默默的想。

    神庙远比杨臻想象的要大,内部繁复如迷宫,安尼带杨臻穿过了种满花草的庭院,走过画着神像的回廊,穿过由新雪松搭建的镶着贵重黒铜的巨大塔门,过绕过普通人朝拜的外殿,在法老和僧侣朝拜的内殿门口等候,期间杨臻一路都回避着人们投过来的奇怪目光。

    “我叫杨臻。”她尝试和安尼聊天,以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杨臻”安尼念着这个发音别扭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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