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卦

    此后几天,除了收到来自秦府的一封回贴和几件赠礼之外,便别无他事。沅婍便每日到城内各处游玩闲逛,只等回家。

    谁想归宁的前一天,四娘收到一份家里的来信,信中说因几天前薛家亲家来家中做客,告知他们未来一年内家中老宅中可能会有些祸患,需得外出到亲戚家中避一避,方可躲过。因此考虑到三娘家中闲置房屋别院较多,父母决定携小五和七弟到三娘家去做寓居。并劝四娘和六娘如果没有重要事情,就在京中待着,这一年先勿回老宅院,如果有什么要紧事物,趁这两日可速速回家去拿,其他的不重要的先在家收着,一年后回家整理,再与亲人团聚相见。

    沅婍和洛嬟对望一眼,皆有些吃惊意外。洛嬟道:“既如此,我去家中把那本书拿来,路途遥远,你不熟悉道路,就不用随我去了,只是你还想带什么?可以告诉我。”

    “我想带几本占卜测算的书,还有,把家里的那个玉妴胡带来吧。别的倒没什么要紧的。”

    这天晚上用过晚饭,四娘便独自出去了,不过三四盏茶的功夫,她便又回到家中,把书籍和玉妴胡带了回来。

    四娘让丫鬟小幻移了几盏明灯,和沅婍一起翻找书籍。一会儿功夫,她们就找到了血虹之阵的记述。只是书中所述很是简短,只说此阵法为唐末无名氏所创,可保王朝王气不断,可禳解民生灾祸,解除战乱,目的本是极好,但此阵法过程复杂,消耗巨大,阵法中的九宫八门时常变化,布阵之人需要颇为精通此道,要因地制宜,随机应变改变八门方位,方能布阵成功。此外,此阵法可能会对主阵人造成反噬,因此布阵时需要分外考虑其中利弊。文末又道此法阵本为挽救李唐王朝,免于倾覆所作,但作者却屡遭王室背弃,更兼当时确实当朝气数已尽,逆天难为,作者无可奈何,携其毕生所著心血书籍飘然离去,后不知所踪,从此该阵布置方法在民间佚散,然宫中禁地是否存留其他遗稿尚未可知。

    “这什么嘛!说了跟没说一样!怪不得那个皇帝没有再提此事了,不要说那么多要求,单看对布阵人有所反噬一点,也没人肯做呀!”沅婍放下书道。

    四娘看了以后倒一直默默无言。

    第二天,沅婍将书中所述手抄一份,整理好装进信封,走到刑狱司门口要交给谢景临,只是恰逢当天休沐之期,只遇见了门口一位当差官爷,便求那人转交给刑狱使谢大人后便自己离开了。

    回家路上,沅婍想着,这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己不能总是在姐姐姐夫家蹭吃蹭喝,荒废修行,该拿一个主意好好规划一番。于是便在城边荒凉处寻了一个僻静破败无人的院落,也不知道是否有主人家,暂且当自己的修行之所。沅婍打算此后每日上午携玉妴胡隐身来此废旧宅院中修行法术,午饭过后摆个占卜算命的小摊,每日靠占卜挣几文零花钱。

    姐姐知道后不禁摇头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又突发奇想干这个?家中又不缺你一双碗筷,这又能赚多少钱了。你还是省省,以你的占卜之术,还要想给别人指点迷津吗?可莫要惹上什么乱子,不如在家看你那些话本子是正经。”

    “姐姐,你也别阴阳怪气了。唉!我也不是指望挣什么钱,就是有人有什么烦恼了,有什么难过的事了,帮别人开解开解,就算不是功德,也没有欺骗伤害,实在遇到不会的,处理不好的,没把握的,来挑事的,就不要他们钱不做这种生意嘛。”

    “随便你吧,不过你可不要这样子直接出去摆摊算卦,换上男装吧,再扮得丑陋些,要不然也太过招摇。”

    “直接变化一个样子不就行了,那么麻烦做什么“!”

    “也不大好,”四姐思忖道,“你还要在此长待,何况每天从此门出入,身份切换变化频繁,时间一久就会自己忘记当前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了,倘若有人偷窥尾随,变化时稍不注意被人看见,更又生出多少闲话疑惑来。还是妥帖一些正常一些,也不费什么事,遇到邻居街坊们也好解释。”

    沅婍仔细想了想也是, “四姐说的有理,如此,我就穿上男装,也不必担心被瞧出男女来,只图一个方便。”

    于是沅婍便在坊市里摆个小桌,给人占卜起课,一日占卜五次,够了就走,不够过了时间也走,不贪求。其实去求占卜算卦的人,无非就是寻人的,求财的,看姻缘的,求健康的等等,沅婍背了六十四卦内容及内涵要义,解卦不过照本宣科,其它的具体情况都是从来人的举止神情进行推测,其实多数卜问的人多少还是心情抑郁烦闷,遇到这种的,沅婍便引着多聊一聊,开解开解分析分析,能帮的想着用一些实际的办法去解决,真遇着不满意的挑事儿的,就退败保平安,赶紧躲开。好在大部分人都被烦恼所困,没有过分为难她,有时走运,自己还能得不少零花钱。

    其后一段日子,沅婍竟过得十分安稳平静,谢景临也未有答复,也无外人外事打搅,只靠自己挣了些零用小钱,于是心情颇佳,上午在废宅院修行时,也十分振奋,加上心无旁骛,努力修行锻炼,术法修为突飞猛进,只是遗憾没有地方可以让她施展发挥。

    这天下午便仍找一处地方摆摊卜算,很快便有人来找她,乃是个寻人的老者,寻得是她女儿,沅婍按往常起了卦,对照卦相解释了几句,卦相显示说不易寻得,沅婍便说:“卦相虽说不易寻得,也没说一定寻不得,但如果动用人手寻找,或也能可见,或说不定有时机转圜,过段时间又有消息了也未可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保重好身体,不要着急,以免日后错失相见的机会。”安慰了老者几句,待老人心情平顺后,只留了几文钱作卦资。

    老者离开后,刚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面前又有人坐下,忙放下杯子,端坐好抬头看时,吃了一惊。那人看见沅婍看他,也皱起眉头,过后方才说道:“你不是那日不喜与人搭讪、怕惹麻烦的姑娘吗?怎么做这种打扮?你在此是真的卜卦起课,不是招摇撞骗?”

    沅婍一看,面对这样的贵客财主怎能轻易放走,忙到:“不是不是!怎么会是招摇撞骗?我那日心情不好,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有什么疑惑难解的问题,要来占卜问卦?不妨跟我说说,看看能否帮上什么。”说罢,把起课的筒子给他。

    公子接过手,神情仍是似信未信,稍加思索后方只是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家世代乃是做生意买卖的,所赖祖上恩德,家中还算有些积蓄产业。到了我们这一代,也算是吃穿不愁了。早年父亲携着我们几个一起殷勤打理家中产业,虽然辛苦些,可是生意兴隆,每每家中蒸蒸日上,心中都甚感满足欣慰。后来家父见家中所积资产已经无愧祖宗,便对着每日的结交应酬,变得颇为不耐烦,将事务都推脱出去,后来又被小人所惑,沉迷酒色,对家业更是疏于照顾打理。时间一久便将生意场上的人脉也全都荒废了,家中的几个伙计也有分道扬镳的,有内斗倾轧的,兄弟阋墙的。我见家业不振,各处快要见到底子,心中颇为焦虑不安。然而即便这样,家父又开始让我找一个很难找的稀罕物件,我纵想好好打理重振家业,竟也不可得,真真是无奈!”

    “确实,花钱如流水,赚钱如登山。这样不理营生也不是办法。不过你找我,我也不能替你们走南闯北,揭资鬻货,你可有什么具体想问的想求的?”

    “在下想多问几句。头一件,就是想问问家父让我找的东西我能不能找到?”

    “这……我想以公子的财力,若这东西世上真的有的,大概是能找到的,但若这世上没有,那无中生有确实有些困难。”

    “………正是不知道有没有呢?如果没有,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去验证,在下分身乏术,若是只管无尽地寻找验证,实在担心把正事都耽误尽了。”公子面色微凝,一手轻轻支颐道。

    “你也不用太过焦虑,其实问题不在有没有,而是这物件值不值得找,对吧?我们先来卜一卦,看看卦相怎么说。”

    说罢,示意他起课摇钱。沅婍只见他起课姿势如提笔泼墨,舒展潇洒,优雅华贵,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沅婍看着最后摇出来的六爻,乃是一个山风蛊卦,沅婍解释道:“得此卦者,确实有些不如意,当前确实乃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之象,须得鼓起勇气,大胆出手,改变错乱之事。”

    “这……具体是什么意思,姑娘、哦公子可能说得再明白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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