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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诞辰(2)

    林倾墨略颔首,径直回到了座位上。

    少年仍有些恋恋不舍,直至被身边青年撞了一下,才悻悻收回了视线。

    台上他重新打起精神,撑起了笑容,仔细向皇帝介绍东黎带来的贺礼。

    “公主,那是燕王!”沁荷脸上有几分着急,不明白怎么话都没说上两句,怎地直接回来了。

    要知道,燕王曾是他们东黎最不受起眼的皇子之一,阿猫阿狗敢来踩一脚头上那种。

    谁能想到这几年来,不仅得到了东黎皇帝的器重,还担任了此行赴北的外交辅官兼东黎皇室代表团!

    这样猛的势头,可不得担待些。

    林倾墨抿了口茶水,蹙眉默默放下了茶杯,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

    “阿姊?阿姊!”

    少年脸灰扑扑地跑来,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沾上下颌的泥巴,眸眼亮得惊人。

    “城儿最喜欢阿姊了!”

    “我不是你的亲阿姊!”

    原主颇为费力地抽出被纠缠的手臂,哪知下一刻,对方又像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

    “那又如何?”李玉城语气亲昵,“我只认你一个,所以你千万不要抛下我!”

    彼时,少年的偏执已初显端倪。

    鼓声沸腾卷起唢呐喧嚣的浪潮,昭示着两国秦晋相好,拳头大小的金铃摇晃得欢快,哒哒的马蹄也不紧不慢。

    尖利的长号割裂了洋洋的喜庆,马车在前方走,有人在后方追。

    哐当!

    两道冰冷无度的长矛横空破出,如同劈下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堑,横在李玉城面前。

    原主掀开车帘子,向后匆匆投去了一眼。

    许是察觉到视线,少年顾不上额间渗出的淋漓大汗,急急冲着华贵无双的婚车大喊道:“阿姊,你说过不会丢下城儿一个人的!”

    “你说过的……”

    后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弭于风畔、消散于耳间。

    有人说长乐公主心狠,面对六皇子的哭闹完全无动于衷,竟一句话也无。

    起先原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他身上,所以才会没有犹豫地、从恶奴手中救下了濒死的人。

    后来获悉,对方居然是东黎的六皇子,因生母被打入冷宫,自身受到了牵连。

    年龄不大的少女男孩,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相互安慰相互扶持,一度走过了近十场四季春秋,姐弟感情深厚不同旁人。

    年纪渐长,李玉城的痴缠爱慕愈来愈明显,随着皇帝许诺她归家的期限也越来越近,原主无心去想也不敢深想。

    ……记忆如潮水般褪了去。

    林倾墨心有烦躁,将茶杯撇至一旁。

    她在思考,如何要在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面前不露陷。

    还有那个青年,到底是原主什么人,为什么始终眼熟却记不起来。

    “月零,去拿我药来。”

    记忆中似有些破碎的画面,轻轻翕动睫毛,零星般的回忆萦绕脑海,少年蹲下来,耐心地询问自己,你为何要躲着偷偷的哭……

    浮动有些不真切,却很深刻。

    林倾墨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下复杂的神色,下意识捂住了隐隐作痛的心脏。

    月零取完药回来,不由得泛出担忧来:这张从东黎带来的药方,小姐这个月不是早服过一贴了吗?

    一双大手伸过来,将林倾墨轻柔地拥入了怀里,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女孩身形明显一僵,仰头,目光对上宋洵的脸庞,眨了眨眼。

    “身体撑不住直说,不必勉强。”宋洵淡淡道。

    自知道她身体状况后,私底下做了一些功课,多少知晓了她这种诡异体质的利害,他私以为,情况不对关心一番也在情理之中。

    “嗯。”

    伏在他肩上,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耳朵不知爬上了一抹醉意般的红。

    不过一会儿,哈着腰的太监出现,一盘青樽酒举过头顶,埋首直直跪在了二人面前:“参见肖王爷,参见肖王妃!”

    尖利嗓门叫人刻意忽略都不能,林倾墨慌不择路地挣脱开宋洵,调整姿势等着太监说明来意,实则红脸不敢对上他的戏谑。

    “东黎献上好酒,燕王爷特为二位备下此酒,还望公主不嫌弃!”

    东黎太监中气十足,好像笃定她不会被拒绝似的,连带着宋洵都抬眸打量了几眼。

    林倾墨蹙下眉,这燕王爷是什么意思,刚刚场上还落了他面子,这会儿还要不依不挠凑上来。

    碍于面子刚要起身接过那青樽,却被身侧之人抢先一步,于是林倾墨不明所以地看向宋洵。

    谁知他诗兴大发:“流岁未知桑落贵,经年寒鸦落晚重……”

    林倾墨仿佛见了鬼,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怔怔地盯向了那酒盏!

    “莫非,你们燕王是这个意思?”宋洵不紧不慢说道,语气加重几分,毕了还发出一声嗤笑来。

    太监扯了扯嘴角,干笑道:“肖王爷多虑了,咱们殿下不是这个意思。”

    宋洵瞥向林倾墨,却是对着那太监说话:“可惜本王向来不饮桑落酒,王妃的身体不太好,病中不宜喝酒。”颇有些漫不经心地捻着头上的发带。

    林倾墨配合点头,太监皱眉还想说话,却被宋洵一记冷飕飕的眼刀慑住,愣是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吞下。

    菱纱心里抹了一把汗,弓着身子一边赔笑,一边将青樽交还给人家。

    陆陆续续地,桌上菜上了五道左右,这期间的宋洵,迷之沉默,诡异得像座雕像。

    林倾墨嗅出不对,殷勤布菜:“内个,妾身方才用千草露一一试过了,这些菜都没有问题的,味道好极了,殿下您快尝尝!”

    宋洵紧抿薄唇,目光划过林倾墨仍有些苍白的双颊,迟疑地开口:“你和他……”

    “妾身真的跟燕王殿下一点儿都不熟!”

    语气飞快得吓人,林倾墨简直欲哭无泪,原主从来只是将李玉城当作小弟弟看待,两人之间简直单纯的不能再单纯。

    就算他真对原主有什么心思,那也是曾经了,现在这具身体可是她说了算。

    见他似乎不信,林倾墨继续挣扎:“妾身从未与燕王殿下喝过桑落,也无与他话过寒鸦、赏过晚重霞,他无缘无故一声阿姊倒叫我吃惊了!”

    话末不忘补充一句:“何况,我又不是他亲姐姐……”

    一个将门嫡女,一个九鼎龙子,确实非亲非故得很。

    听完解释后,宋洵的脸更差了。

    “不是亲姐姐”五个字,实在的扎在心上,听去异常刺耳。

    林倾墨讪讪摸了摸鼻翼,目光重新折回了筵席上,眼看东黎差不多结束了,接下来轮到南疆上场。

    “宣和明郡主、南疆节度使李充明——”

    手骤然一松,银筷应声落地。

    闻声,菱纱赶紧从袖中掏出了丝帕,蹲下擦拭沾洒在礼衣上的污渍,眼余示意月零取来新的来。

    顾不得其余,林倾墨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抬袖缓缓上前的南疆节度使者——李充明!

    袖子下的手握成拳,长指甲深深扎入了掌心,却浑然不觉卷袭而来的疼痛感。

    一股寒气从脚底生出直逼头皮。

    二师兄,原来是你!

    哈哈哈哈,她胭荼夕早该想到的,惯会抱大腿、攀附朔寒一路加官晋爵的他,用三年功夫爬到一个外交节度使的位置又有何难?

    林倾墨轻合上了眼,按捺下澎湃的心血,紫竺宗的惨案仿佛历历在目,就在昨日——永远忘不了那天,二师兄如何带一堆帮人冲上主峰,气势汹汹指挥其他同门,拿下她这个叛徒。

    胭荼夕一人怎敌众人,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活活给绑了。

    李充明充满色|欲的眼珠子,肆意地在她身上打转,能够赤|裸裸地欣赏她的狼狈之态,这似乎颇让他痛快。

    直到如今她都忘不掉那个眼神,怜惜得浑似打量玩物一般,令人作呕。

    林倾墨不自觉往宋洵身边靠,宋洵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了,下意识把人揽入了怀里。

    小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闻到他身上散发冷冽的木质香,林倾墨略略安心不少。

    宋洵,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头沸腾的心情平息不少,另一边的宋宸坐不住了,眼睛直直粘在了牧煦雅身上。

    目光是掩饰不住的炽热。

    难怪哈哈,言家大小姐说寿宴他自会见到想见之人,敢情阿雅直接亮明身份,大喇喇地跑来参加父皇寿宴了!

    眼前笑语晏晏的少女装束一如昔年初见,偏爱清新脱俗的白青色,眉态间藏不住俏皮可爱,个子蹿高了不少,脱去几分青涩,多出成熟而庄重。

    牧煦雅一挥手,侍卫们陆续搬上了箱子,与之前流程一般无二,她语气熟稔地介绍起南疆送的贺礼来。

    礼单刚读完,身后人冷不防插了一句:“除了我们郡主说的这些,国师大人还另备下一物,猜想贵国皇帝兴许会感兴趣。”

    说话的正是李充明,对方笑眯眯的,尽显阿谀和谄媚色。

    “哦?既然是大国师的要求,那李节度还等什么,抬上来也好给本郡主开开眼。”牧煦雅阴阳怪气对他说。

    李充明这事完全没跟她打过招呼,完全就是仗着背后有朔寒支持,觉得她也不敢说些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坐在上方的皇帝颇为好奇,伸长脖子想要一看究竟。

    一名细腰美人迎面款款走来。

    妃色头纱遮掩着半张绝色的脸蛋,灰棕波浪卷发罩头项圈,搭配錾金雕纹的流苏交缠;独具异域风的印花裙摆,红蓝间,衔同镂空手镯、臂钏与玛瑙锆石组合而成的长腰链交缠;臂弯处的披帛下摆缀细密的金叶吊边,翩跹而来随走姿摇曳生姿,环佩叮当。

    美人迷人浪漫,眉波风情热烈,截然不同唱礼仪式的严肃沉闷,擦出了星点激情的火花。

    皇帝果真露出一丝兴味。

    “这便是国师大人要送给皇帝的礼物,不知此女是否有幸能得帝后青睐。”

    李充明笑意渐浓,胸有成竹的表情好似已然知晓了答案。

    “节度使远道而来,朔国师也是有心!”皇帝高兴地拍案,不忘睨向魏皇后,疯狂暗示。

    魏凤栖浅抿清茶,会意过来却不着急允下,反而侧头对明姬夫人笑道:“这孩子年纪轻轻,跟朵花儿似的娇艳,倒叫本宫想起妹妹入宫那会子时光了。”

    明姬夫人狠狠横了一眼那少女,只不过对方始终低着头,十分乖顺地站在李节度使身后。

    魏皇后召人上前,细细端量了一番,问及姓名年岁。

    “回娘娘,臣女名唤瑛儿,年十八。”

    她好似十分满意,拍了拍她的手:“那便留在宫中,封个嫔位吧。”

    轻飘飘一句话,是对皇上说同样也是对南疆节度使说——不仅仅是一个位分,还是北域的态度,对朔寒的回复。

    少女惶恐中带喜色,跪下接旨。

    一时众嫔妃神色各异:魏皇后始终春风带笑,明姬夫人脸色铁青,同样盛宠的常嫔手帕撕了个碎,要说完全面无表情的,只有岳贵妃。

    “夫人明氏亦出自你们南国之家,妹妹今后就住长春殿罢,正好离她的漪澜殿不远,倒方便你们话话家长里短了。”

    魏皇后的善解人意让瑛儿受宠若惊,再度跪下连连叩谢。

    角落里,明姬夫人一口银牙都差点咬碎,特么谁要跟这个小妖精话家长里短!

    林倾墨只能说,皇后还得是皇后。

    几番功夫下来,皇上高兴了,南疆节度使满意了,皇后贤惠大气的人设也立住了。

    这个贡女,还没入宫就得罪了以明姬夫人为首的一众嫔妃。

    再说瑛儿,看着不是个善茬性子,进宫就是一宫之主的嫔位,起点那么高,背后还有朔寒的撑腰,往后宫里有的闹腾。

    还是赞叹魏皇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心眼子。

    “王妃看够了没有?”

    宋洵欠扁的声音响起,“快给本王试菜!”

    林倾墨颇有不舍收回了目光,操起了摆在手边的新筷,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榆木脑袋!

    场上的戏唱的一出接一出,精彩得都要看不过来了,小破孩居然只顾着吃吃吃。

    可她不敢吐槽,按指示,佛跳墙、黄焖鱼翅、玫瑰露奶酪等等,一样一样乖乖尝了过来。

    “还有这个。”

    宋洵指了指她面前的蒜蓉芥蓝菜。

    林倾墨舀了一碗佛跳墙塞进他手里:“妾身不吃芥蓝叶。”

    他放下了碗,神色陡冷。

    气氛突然变微妙起来。

    无他法,林倾墨将筷子伸向了蒜蓉芥蓝菜,忍下反胃慢慢咀嚼着,最后艰难地咽下了下去。

    她望向宋洵,模样好像就在说,这样可以了吗。

    宋洵抽回了视线,搅动着碗中的勺子,姿态优雅地一口一口品尝乳白的汤煲。

    林倾墨按下筷子,眸中复杂。

    “陛下,臣妇有事要奏!”

    尖利的声音高高扬起,热闹的筵席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闹哄哄的百人坐席,顷刻在几秒内没了声响。

    凌宛舒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所有人好奇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皇帝倒是给面子,挥手示退了唱礼的小国使者,和颜悦色问她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凌宛舒带着儿子走出来,朗声道:“臣妇要告发晋王妃派人刺杀长孙!”

    大理寺受命调查此案,却迟迟未出结果;父亲麾下文官的上奏,全部石沉大海,疑心是有人偷偷压了下来。

    动动脑子也知道,其中是谁做了手脚。

    凌宛舒牵起宋子庭的手,扬起了下巴:“攸妍不知哪里得罪了弟妹,居然非要置一个三岁的孩童于死地。”

    “父皇,她、她血口喷人!”晋王妃不甘示弱,立刻站起来回怼道。

    “我污蔑了你?欣女官是谁的人,背后又是受了谁的唆使,想必在座的各位很清楚吧?”

    不用说,一个深宫姑姑敢绑架唯一长孙,其中定然受人指使。

    想到这里,众人朝明姬夫人投去晦暗一眼。

    凌宛舒扫了周静默的众人,竟对着皇帝,直直跪了下去!

    “父皇,请您替儿臣、替世子做主!”

    皇帝眉头皱纹挤在一处,似乎在权衡利弊。

    宋辉也站了起来,“儿臣手里也有一事,亦需父皇定夺一二。”

    瞬间凌宛舒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宋辉似笑非笑的眉锋扫过来,“本王侧妃徐氏意外流产,这罪魁祸首……夏王嫂大抵是清楚的吧?”

    她不自然地别开眼,“什么贼人……与本王妃有什么干系,晋王弟这是想要趁机岔开话题吗!”

    “皇嫂话里话外,不就在指认贤侄绑架一事乃本王母妃所为吗,她固然做了一件糊涂事……若我说,本王让大理寺按下不发,只是单纯想替父皇除去这个小野种呢?”

    “放肆!”

    还没等凌宛舒作辩解,上首的皇帝先沉了脸。

    想也知道,他说出口话多么大逆不道、惊世骇俗,满座文武百官上一秒还坐的好好的,后一秒便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父皇,儿臣所言非虚!”宋辉非常有眼力见,跪下辩解道:“儿臣之所以敢这么说,是确有证据在手上……足以证明宋子庭非王兄亲生,实乃宋凌氏不守妇道□□所诞,确不配为我大宋血脉!”

    “你既如此执意,那便呈上证据。”皇帝捏了捏眉心,余光斜瞥尚处于懵逼状态的当事人宋宸。

    宋辉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来徐侧妃绑架一案,云及大理寺发现了夏王妃暗度陈仓,偷偷帮助贼人刘祝脱罪。

    大理寺往后调查下去,居然找到了刘祝兄长刘庆与凌宛舒有勾连的猫腻。

    “试问堂堂亲王妃,为何会与一介莽夫、罪人亲属牵扯不清?”

    安静如鸡的筵席上,宋辉的质问音显得掷地有声。

    凌宛舒连忙否认:“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婚后遵夫婿从子息,从未与任何外男有过接触,夏王府人事来往录便是最好证明。”

    皇帝凉凉地觑了眼大太监。

    大太监裕禄瞧皇帝,如何读不明白皇帝的心思,挥手招来了衔领护卫首领,叫他即刻带人取来夏王府的人事来往录。

    这个举动代表什么意味,凌宛舒呼吸有些不稳,说明皇上现在根本不信任自己!

    “本王可没说夏王嫂与刘庆私通是在王弟婚前。”

    一语激起千层浪,引起众人底下哗然相觑,莫非夏王妃早在闺阁时期,便和自己府上的马夫厮混上了?

    他们愈来愈惊异的目光,带着怜悯全部集中在了宋宸身上。

    想当年凌大小姐非卿不嫁,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堂堂亲王做接盘侠,亏她想的出来,胆子也忒大了!

    饶是凌太傅脾气再好,此刻也沉不住气,厉声呵斥道:“晋王殿下岂敢污我凌府清誉、与我小女清白,恳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四年间刘家所多出来的近三十万纹银,均查明刻有夏王嫂名下丰田钱庄的编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停顿片刻,宋辉反笑道:“四年以来刘车夫被太傅府辞退一直游手好闲,那刘祝也不过屠夫而已,祖上干的都是些务农的产业,太傅是想说,这三十万两光凭一个屠夫和一个无业家伙就足以赚够?”

    “……”

    凌太傅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来,打得在场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爱卿,你这……”

    “皇上,老臣并非有意隐瞒事实。”凌太傅一个劲儿地磕头,眼珠子溜得飞快,“其实刘家兄长早年救过小女一命,只是碍于攸妍清白闺誉,老臣才做主把人放出府,每年赏个千把银子聊表感谢。”

    明姬夫人翻白眼,阴阳讽道:“还是太傅慷慨,四年合计三十多万两,算下来每年也有七八千了,还不算俩兄弟挥霍掉的,您真是舍得。”

    “陛下,嫔妾反倒认为太傅知恩图报,爱女拳拳恳切,不愧翰林文院的表率。”常嫔趁机见缝插针,睨向明姬夫人,“不向某些人,一把年纪整日狐媚扮相,救命之恩是完全入不了她眼的!”

    明姬夫人气得铁青,“好啊岳嫦,你长本事了!”

    “常嫔年纪小不懂事,妹妹也跟着瞎折腾吗。”

    皇后笑语嫣然坐在上首,忽而发了话。

    她身边的皇上隐有愠怒之色,明姬夫人胸中有气不敢发作,便生生忍了下来。

    闹剧被魏皇后一笔轻轻带过,常嫔则被岳贵妃给眼神警告,也不敢轻易说话了。

    宋辉顺势将话题转移回来,扬声道:“太傅大人口口声声此笔巨款乃属救命偿谢,可经由夏王妃的贴身丫鬟指证,那是宋凌氏下给刘庆的封口费,为的就是瞒下你二人的私情!”

    他招了招手,一个泪眼婆娑的人儿被带了上来,暴露在了在座人的视野中。

    凌宛舒惊怒交加,直裸裸盯向她,“春朝,你怎么在这里!”

    春朝恍若未闻,径直“噗通”跪了下去,再示众已泪流满面:“奴婢不敢有所欺瞒圣上,宋子庭确实不是夏王殿下的血脉!他是大小姐四年前与刘马夫私通生下的孩子,但是彼时大小姐爱慕夏王殿下,担心他选了南疆小郡主作妻,索性一股脑设计了王爷嫁入皇室!”

    这消息如同爆竹般,打了凌宛舒和凌太傅一个措手不及。

    春朝继续爆料:“大小姐故意拖欠今年的银钱不肯给,刘庆威胁要大闹世子宴,幸好被春环姐姐拦下了。”

    “所以你,为何到今日才说?”

    迎上皇帝怀疑的目光,春朝抖如筛糠:“因为大小姐要把春环姐姐送去伺候刘庆,奴婢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春朝虽卖身为奴,但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甘心白白被人糟蹋身子啊!”

    “陛下,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即便大小姐拿着家人性命威胁奴婢,但事关皇嗣血脉,春朝拿性命担保,万万不敢含糊!”

    凌宛舒差点气撅过去,春朝这个捡来的孤儿打哪来的家人,还有什么时候她把春环送去给刘庆糟蹋了?

    “颠倒是非,胡言乱语!”

    “当初本王妃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夏王妃的声音宛如厉鬼般尖悚,高分贝萦绕在整个筵席经久不息。

    宋洵终于喝完了佛跳墙,胃口似是极好,又叫菱纱端来碗兑了蜂蜜的乳茶。

    林倾墨顺手接过来,试着喝了一小口,简直甜得令人发指,腻到了嗓子眼。

    “咳咳!”

    宋洵递给她一杯清茶,林倾墨颤颤巍巍伸手接过来,还不忘将乳茶移到了他面前。

    只听身侧的人低低的笑。

    “王妃不是想看戏么,这样的好戏,可不比方才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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