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排球

    *

    “日向。”

    很普通的某一段休息时间,影山叫住日向。

    他像是又有些后悔,在搭档投来疑问的视线中,吞吞吐吐地问。

    “你会因为什么理由不喜欢排球?”

    这个问题实在不像影山飞雄能问出来的,一旁收拾背心的山口一个趔趄,惊讶回头。

    “嗯……”日向苦思冥想。

    “唔……”继续苦思冥想。

    “呃……”仍旧苦思冥想。

    最后一锤手心:“不知道!”

    放在往常这样摆烂的回答,影山早就要把毛巾丢日向脸上了。

    但此时面对日向“影山你会不喜欢排球吗”的反问,影山神色都没变一下:“不会。”

    “就是这样,”日向点头,“要现在超级喜欢排球的我去想象某一天变得不喜欢排球,根本不可能。”

    日向偶尔也能说出很有哲理的话啊……

    山口想着,去看影山的反应,二传手注意力却落在远处。

    他顺着影山的目光看去,新经理原野绿正和缘下力队长一起,对着白板上的战术图给一年级生们讲解战术手势。

    ……

    是、是这个意思吗?!

    晴天一个霹雳,山口震惊地后退半步,撞到正巧路过的月岛,后者刚皱起眉要出声,山口先拉住了他的袖子。

    “阿月,”他“阿月”了半天,赶在幼驯染生气之前整理好思绪,“我们要帮帮影山啊!”

    真·路人月岛萤:“哈?”

    *

    训练结束前被山口灌输了一堆“交流很重要”、“有什么疑问一定要问出来”、“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心意”的影山飞雄慢吞吞地走在回家路上。

    原野绿走在前面,夕阳把她跳动的影子拉得很长,穿过他的小腿,和他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微微踮起脚跟走路,迈出的步伐一下轻一下重,是少儿教学班热身操音乐的节奏。

    毫无疑问,她此刻心情是非常好的。

    所以,要再问一遍吗?“为什么不继续打排球?”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原野英退役前的最后一个赛季。

    一起从教学班回来,原野绿路上就开始掉眼泪,走到家门口也不肯回家,哭得抽抽噎噎要背过气去。

    律子阿姨,爷爷,姐姐,谁的问题也不回答,最后还是妈妈用“那小绿今天就在我们家睡吧”哄住,晚上一起在房间里写作业。

    姐姐问:“为什么小绿刚刚不说话呢?”

    “……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

    国文课本正好学到《匹诺曹》,他从复杂的汉字作业里抬起头,看见原野绿通红的眼睛。

    “所以不想说,”她吸了吸鼻子,“不开心的原因,不想说。”

    “嗯……”已经是高中生的影山美羽思考了一下。

    “那等小绿什么时候想说了,要告诉我们哦。”

    不开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影山飞雄并不知道,毕竟并不是他在索要答案。

    但原野绿应该还是回答了姐姐、爷爷、律子阿姨,没过几天,开完退役发布会的原野英专门提着酒上门,还给姐姐带了礼物,说是感谢她的帮忙。

    撒谎鼻子会变长,原野绿大概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这样相信匹诺曹的故事。

    只是用谎言做答案时,她总会下意识地摸摸鼻尖,好像潜意识里要确认,鼻子有没有因为撒谎而改变长度。

    归根到底,还是“现在不想说”罢了。

    走在前面的原野绿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在脑袋里确认了什么,扭头:“手。”

    影山自觉上前,握住她伸出的手。

    最开始要牵手的时候,她还会摸摸鼻子,说着“有点降温下次一定带手套”之类的,后来大概就忘了牵手还需要找理由。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影山都不会拒绝她伸过来的手。

    就像即便知道被谎言搪塞,他也不会去揭穿。

    ——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愿意和他说。

    ——影山飞雄可以一直等下去。

    “明天上午不用训练,今晚要来我家看比赛吗?”

    提起比赛,原野绿眼睛亮晶晶的。

    四月是各国职业联赛收官的时候,意甲欧冠,波超俄超,当然还有V联赛,冠军的争夺都会在这个月结束,紧接着开始五月到九月的国家队赛季。

    原野绿是职业比赛的大粉丝,不练习的时间多半都花在追直播看回放上,喜欢的球队输了还会郁闷到两三天不想说话。

    影山飞雄对此倒兴趣一般,他更常看战术视角的回放。

    不过,影山一与是大球迷,再加上原野英一定会陪女儿一起看比赛,影山飞雄便也被默认加入到观赛队伍中。

    欧洲联赛的黄金比赛时间绝大多数时候对日本观众并不友好,遇到比赛日,两家人会到影山家聚餐,原野律子和原野诚留下,影山一与领着影山飞雄搬到原野家,老中少四人早早上床,半夜爬起来到隔音房里看直播。

    爷爷影山一与去世后,影山曾以为这一计划自然而然要取消了,结果到了比赛日,原野一家出现自家在餐桌上,原野英甚至和他爸爸喝点小酒。

    “葡萄酒助眠。”退役的职业选手振振有词。

    直到他先升上高中,训练量加大,比赛安排变多,规律的作息实在不太适应凌晨三四点起床,原野英才委婉把他“踢出队伍”。

    最后一次看的比赛,应该是女排土超,他几乎看了几分钟就失去意识,第二天被原野绿气急败坏地赶出门。

    “飞雄是在看不起女子排球吗?”

    原野绿生气的样子实在少见,不如说只要是和球赛相关的事情,她情绪都会变得外泄。

    影山飞雄盯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没由来的格外想吃包子,最好是一口咬下去、温热的馅汁溢满口腔那种。

    他忙着思考上学的路上有没有便利店,没能及时反驳原野绿扣的帽子,回过神来,原野家的大门已经“嘭”地合上,让正准备进门的原野诚满脑袋问号。

    原野诚:“……和我应该没关系?”

    影山飞雄答非所问:“绕路去全家吧。”

    看着影山脚步飞快的背影,原野诚茫然地想:飞雄哥早餐没吃饱吗?

    *

    两人到家的时候,原野诚正一脸傻笑地站在影山宅门前。

    原野绿被打小就板着脸装大人的弟弟这副表情吓了一跳,快步走近,院子内的人喊她:“小绿。”

    她转头,惊喜:“美羽姐!”

    影山美羽高中毕业就和男朋友搬出去合租,工作后更是忙碌,每年基本也就回来两三次。

    “这次大概会多待几天。”她摸了摸“哒哒哒”跑上前的邻家妹妹的头,又和自家越来越不可爱的弟弟挥手,“飞雄,是不是又长高了?”

    影山飞雄:“长了两厘米。”

    她内心好笑,道:“今天是比赛日吧,等下可要来尝尝我的手艺。”

    原野绿眼巴巴点头目送影山美羽回厨房,这个时候原野诚仍然保持着他那副傻乐的表情,语气梦幻:“美羽姐和那个男的分手了。”

    影山飞雄和原野绿都扭头猛盯他。

    原野诚:“她说准备换工作室,和朋友盘自己的店面。”

    “……”

    原野绿对影山美羽的男朋友没什么意见,她只国中见过一回,看美羽姐的状态,应该也是和平分手。

    但,“小诚,就算美羽姐恢复单身,你也没机会的哦。”

    尽管心有不忍,原野绿自觉作为姐姐还是要早早打消弟弟不切实际的妄想。

    “什、你在胡说什么啊?!”原野诚差点跳起来,“我只是觉得美羽姐自己开店追求梦想很帅而已!”

    这副模样落在原野绿眼里更像不打自招,她决定晚点和律子交流下意见:“哦。”

    低声抱怨了几句,原野诚本以为这个话题过了,就听见影山飞雄平静的声音。

    “姐姐应该不会喜欢年纪小的。”

    原野诚:……

    “飞雄哥!”这两个人的脑回路才是一家人吧!

    一句话把原野诚气得“落荒而逃”,影山飞雄歪头,和原野绿对视。

    “飞雄,”原野绿说,“你其实也有点高兴吧。”

    影山飞雄撇嘴,否认:“没有。”

    两人换鞋。

    “有的吧。”

    “没有。”

    *

    晚餐结束后,原野绿回家洗漱,原野英和影山爸爸到书房聊起投资的话题,以致原野诚只能趴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

    影山飞雄看了眼他天书一般的补习班作业,老老实实低头擦起排球。

    刚和妈妈们聊得起劲的影山美羽不知为何过来,把冒着气泡的生啤重重磕在茶几上。

    “飞雄, ”她说话间嘴里带出些许酒精味,但应该没醉,“小绿怎么跑去你学校当经理了?”

    他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余光里瞥到原野诚停下笔尖,才道:“思春期。”

    原野绿给出的是这个理由。

    “咳咳。”

    结果另外两人都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影山美羽差点被啤酒呛死,原野诚急忙把笔一丢抽出纸巾递过去,影山飞雄则是默默侧过身保护好自己刚擦干净的排球。

    “你们两个……”

    本想说“进展这么快吗”的影山美羽打量影山飞雄的神色,不由得放弃原本的猜想。

    自家弟弟要是能开窍,不如相信原野诚会放弃学业改行打排球。

    “排球部难道有超级大帅哥?”她自言自语。

    影山飞雄:?

    他把队友们的脸都回想一遍,诚实地摇头。

    从地上捡起自动铅笔,有些心痛断掉的笔芯,原野诚不得不站出来为姐姐辩解:“姐姐其实根本没搞清楚‘思春期’是什么意思吧。”

    飞雄哥大概也不清楚……

    “大概只是心血来潮、热血上头之类的……”

    他想把精神集中回作业本上,但一周来不再需要自主练习的原野绿无疑给他带来了极大压力,抱怨的话一时没能憋住:“而且不打球之后姐姐自由得实在有些乐不思蜀了。”

    “熬夜看比赛白天上课再补觉,昨天凌晨还爬起来一边唱‘脂肪万岁’一边在厨房炸鸡块哎?”

    半夜被吵醒以为家里进小偷、哆哆嗦嗦拿起电话发现是原野绿在做夜宵。

    天知道他当时扇了自己几巴掌才确定不是在做梦!罪魁祸首还问他“小诚要一起吃吗”!这是什么矫枉过正的现实范例?!

    虽然知道原野绿平常精神稳定是因为把情绪都投射到了比赛上,但原野诚夜半回想,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最近还沉迷意大利一个新锐二传手,每天和爸爸讨论比赛就算了,暑假想飞到国外追现场也算了。”

    他痛苦抱头:“妈妈居然还说‘意大利人也不错’、我一点也不喜欢意大利人!”

    影山美羽:……

    诚看起来好像主子突然赋闲在家无法适应天天被折磨患上抑郁的猫咪。

    她怀着微妙的心情品味了一番邻家靠谱弟弟难得一见的崩溃模样,去看骤然听了一耳朵信息量极大的吐槽的自家弟弟。

    ……飞雄又开始擦他那个球了!球有什么好擦的!

    深切感受到男生都是白痴,影山美羽眼神死,麻木地看着原野诚抓着影山飞雄的手。

    “飞雄哥,比起意大利人我还是更喜欢日本人!”

    不知道回答什么的时候全肯定就对了的影山飞雄:“哦。”

    影山美羽幽幽叹气,心想原来诚在这方面脑筋也会转不过来。

    和哪国人有什么关系呢,没了意大利人还会有法国人,法国人表现不好美国人也会冒出来。

    就和飞雄在打排球的时候绝不会动摇一样,小绿只是绝不会无视高超的球技而已。

    所以她也绝不会错过天才的影山飞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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