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

    B球场的比赛最终结果为2比1,伊达工胜出。

    至此,IH决赛,将于下午两点十五分开始,乌野对阵伊达工。

    “IH决赛也只打三局?”甲本奏太怀里抱着一沓空便当盒,他拒绝时田空帮忙的提议,歪歪扭扭地挪向回收站。

    看完青城和伊达工的比赛后,正选队员们抓紧时间休息,谷地仁花都被武田一铁催促着去休息室小憩,不需要比赛的甲本和时田自觉承担起了后勤工作。

    “毕竟IH日程紧张,打五局的话身体吃不消,女子组更得推迟到晚上打了。”时田跟在走八字步的甲本身后,看得心惊胆战。

    决赛是中央球场,乌野的应援团声势更加浩大,菅原孝支和泽村大地接过了武田原本的对接任务,和OB嶋田诚、泷之上佑辅跑前跑后联络沟通。

    只不过,看到教导主任应援服纸喇叭必胜布条装备齐全的模样,泽村还是一瞬间回想起某些阴影,头顶发凉。

    “所以小绿是去看女子组的半决赛了吗?”

    “嗯,她国中朋友好像在白鸟泽女排当经理。”

    所有人都看得出原野绿整个人心思飞到女子半决赛上去了,面对小经理“我要做什么”的询问,统一摇头:“我们可以搞定,小绿/原野同学/原野去看比赛吧。”

    甲本终于走到垃圾桶边,把手中的重物卸下:“白鸟泽能进决赛吗?”

    时田帮他垃圾分类:“原野同学说希望不大。”

    “……”甲本沉默了几秒,“果然,小绿很无情,很冷酷。”还没忘记条善寺比赛时的评价。

    时田干笑。

    就算是朋友在的队伍,也不偏袒半分,绝对中立理性地评估可能性。

    如果问原野同学,乌野能不能战胜伊达工,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时田有些好奇,又莫名担忧。

    *

    白鸟泽女排的IH成绩定格在宫城县四强。

    三年级引退,姑娘们哭成一团,原野英四处打量,往常总是尽职尽责检查收尾工作的深川晴不见踪影。

    “小晴每次输比赛都会一个人待一会,最多半小时会回来的。”原野绿安抚找不到人有些着急的爸爸。

    拿队员们的哭声毫无办法,原野英两个头大:“她会躲起来哭吗?不会错过校车吧?”

    原野绿回忆国中的经历,多少有些不放心:“一般不会,我去找她吧。”

    走之前还有些嫌弃道:“爸爸至少递递纸巾说几句嘛,傻站在一边大家不全陷在情绪里出不来了吗?”

    原野英:……

    原野英拿出手机搜索“如何安慰输球的高中女生”——重点是女生,如果是臭小子那他还会不知道处理?!

    说是找人,原野绿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清晰。

    二层看台最后一排,7号座位。

    “小晴。”

    国中杯也在仙台体育馆,最后一场比赛以输球结束时,深川晴总会到这个位置俯瞰球馆,她说7是她的幸运数字。

    深川晴目光聚焦,抬手挥了一下算是回应她的呼唤。

    “爸爸说再过十多分钟要走咯。”

    深川晴点头。

    原野绿拿起她放在右边座位的笔记本,坐下。

    场下正在新画中央球场的地标,电视转播搭配的摄像人员整理着器械,再过半小时,乌野也该准备热身了。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赢。”深川晴说。

    她看向原野绿手中打开的笔记本,A5开的本子不厚,但因为每一面都写满了数据分析、轮次跑位、战术图解,翻动时纸张松散,封皮磨损。

    “明明已经有教练了。”她苦笑道,“改不掉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做的习惯,所以钻牛角尖,想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赢。”

    白鸟泽0比2输给了圣多明戈。

    局比分没有上20,这并不是什么势均力敌棋差一招的比赛。

    勉强可以作为安慰的是,隔壁球场新山女子的对手局比分甚至没上15。

    并不是白鸟泽表现太差,只是很单纯的,“现在新山女子和圣多明戈的好队员断层地多嘛。”

    原野绿轻声回答。

    “新山女子有天内学姐,加濑学姐又很完美;圣多明戈的比赛我这几天有看,”提到圣多明戈她的语气激动了些许,显然后者的球风合她心意,“永井学姐的传球融合进队伍里后,攻手扣球的节奏感都不一样了!再加上三年级二传手的稳健,圣多明戈好像打双二传一样随时切换也能流畅运行,超级厉害。”

    深川晴看着好友提到喜欢的打法时神采奕奕的双眸。

    “所以你是说,我们(白鸟泽)想赢得她们都毕业后吗?”

    原野绿一噎,心虚地耷拉下肩膀:“现在的白鸟泽确实没办法挑战……”

    越说越小声:“但是爸爸在的话,提高原有水平,招揽新的队员,明年后年还是有希望的……”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手机铃声打破原野绿的胡思乱想:“爸爸的邮件,说大巴在二区停车场。”

    收起手机前她习惯性地切回主页,被爆炸的消息红点吸引注意,点开看了眼。

    “哎?”

    原野绿愣住了。

    白鸟泽,新山女子,圣多明戈,原本脑中模拟的对战可能性全部消失,只有屏幕里“退役”两个加粗大字徘徊。

    ……为什么?

    昨天晚上说“加油”的时候,她还笑着点头。

    为什么这么突然?丹鹤集训刚刚开始,大奖赛,亚锦赛,大冠军杯,还有那么多比赛要打,为什么宣布退役?

    原野绿手指快速滑动,整篇报道没有提到任何受伤有关的字眼。

    还在当打之年,不是伤退。

    所以为什么退役?

    她茫然地侧头,想要寻求帮助,靠谱的好友一定能给出解答:“小晴,真子姐退役了。”

    话音颤抖,后半句询问却卡在喉咙里。

    深川晴无声地泪流满面。

    原野绿有一瞬的思路混乱:小晴也因为真子姐退役这么难过吗?

    但不是这个原因。

    “你总是这样。”深川晴绝望地看着她的脸,哽咽道,“你总是这样。”

    “白选手吉丝选手迦勒选手,真子姐彩音姐优爱姐,波兰巴西法国意大利……你总是这样。”她泣不成声。

    “比赛输了,彻底结束了,只要看到喜欢的选手喜欢的球队消息,你立刻就兴高采烈,永远永远关注着那些你接触不到的球场。”

    “为什么啊?明明输了,明明所有人都在哭,为什么只有你能擦干眼泪坦然地说‘已经打得很好了’,这句话是你应该说的吗?”

    “你就完全,不会不甘心吗?”

    最后一滴眼泪从脸颊划过,滴落到褶皱的笔记本上,深川晴站起身,努力控制抽噎,压平语气。

    “输还是赢,你其实根本无所谓吧?”

    原野绿想要摇头。

    她想否定,想立刻拉住深川晴的手大声辩解,可张开嘴,那一年加濑棠冷漠的脸浮现在脑海。

    “算了吧,你不适合打排球。”

    二传手学姐平静的语气不带任何劝说性质,仿佛陈述事实。

    那张脸和此刻的深川晴重叠起来。

    好友握紧拳头:“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千鸟山)才去不了全国。”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去不了全国!”

    这是深川晴丢下的最后一句话。

    *

    原野绿穿过楼道下楼,迎面碰上影山飞雄。

    “绿,谷地同学在找你……”二传手抬眉,顿住,“发生什么了?”

    “哎?”

    见女生神情恍惚,影山升到一半的焦急和怒火僵住,嘴唇开了又合,低声道:“你在哭。”

    原野绿愣愣地抹脸,一手水渍。

    “糟糕,我都没发现。”她好笑地擦着脸颊,泪水却越掉越多,“奇怪,为什么……”

    影山手伸到裤袋里又徒劳地掏出来,已经换上第二套队服,身上没有纸巾。

    “抱歉。”原野绿将整张脸埋到手掌心,半晌,吸了吸鼻子调整过来,只剩眼眶通红。

    “为什么哭?”

    “嗯……”她为难地笑了一下,像是觉得不好意思,“真子姐突然退役了,有些难过。”

    说着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仁花学姐找我什么事?”

    影山抓住她的手。

    他固执地站在原地,说出的话没头没尾:“鼻子。”

    “?”

    “绿说谎的时候,会摸鼻子。”

    影山飞雄不介意原野绿的谎言。

    但此刻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提醒他不要松开这只手。

    “会吗?才没有。”又挠了挠鼻尖。

    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影山不明白究竟是原野绿的谎言更让他难受,还是原野绿的沉默会更让他担心。

    原野绿摇了摇胳膊,没挣脱开:“比赛要开始啦,仁花学姐还在等,走嘛。”

    他终于回过神来,缓慢地松开指尖,低下头。

    “……说出来更轻松。”不要撒谎,不要沉默,有困扰就寻求帮助,就算能听你说、能得到答案的不是我也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他看着原野绿刻意摆出的笑容。

    山口说:“要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乌养教练说:“你可以更自信一点。”

    日向说:“你怎么最近……缺少自信?”

    回忆里表情各异的脸闪过,最后定格在原野绿的双瞳。

    “飞雄,要对自己更自信一点哦。”

    女生微抬起头,路灯在她额上洒下发丝的阴影,脚边的流浪猫喵喵叫,婉转黏糊。

    “我很在意。”影山飞雄重新抓住那只手,手腕纤细,半个手掌就能圈住。

    “伤心的原因,哭泣的原因,不去白鸟泽来乌野的原因,还有……不打排球的原因。”

    “我全部都想知道,在意得不得了。”

    他上前两步,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气势逼人,原野绿整个人似乎都被他靠近的上身笼罩。

    但最后吐出的话语格外轻柔:“绿,可以告诉我吗?”

    距离太近,影山可以清晰地看到原野绿的笑容从僵硬到消失的全过程。

    然后再次哭了。

    这下影山彻底慌乱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把人吓哭了,慌张地松开手,结结巴巴没说出半句话来,原野绿先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对不起。”她额头抵在他胸口,些许的湿意透过衣服布料浸润,灼烧般刺痛。

    “和飞雄说了很多谎,对不起。”

    “……”

    影山扶住原野绿颤抖的肩:“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她点头,站直身子,此刻的笑容才是真正的破涕为笑:“嗯,谢谢飞雄。”

    说完端正神色:“但是,现在我没法给出答案,因为我自己也还没想明白。”

    广播在头顶播放,赛前热身时间到了。

    “等我想明白,第一个告诉飞雄,好不好?”

    这不是影山期待的答案。

    可他无法再对眼角还闪着泪光的原野绿开口,压下心绪。

    “说好了?”

    “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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