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然而当着众人面,领事人还真没办法再做出些厉声拒绝的事,毕竟刚刚才冤枉了人家,现在总有点气虚不足的感觉。

    他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拖延时间,一边在大脑里飞速思考该怎么对付过去。

    结果一抬头,对上了林皖烟纯真的双眼:“大人,我们走吗?”

    领事人:“……”他该说点什么好呢。

    看着林皖烟房间里已经回到原处垫桌角垫墙架的空白册子,领事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疼。

    偏偏这时候林皖烟又在那继续小声说道:“父亲被带走这几日,一定没睡好,是女儿无用,娘亲去世之前跟女儿说过要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我却让父亲受了这么多苦……”

    她这看似是在低声自言自语的小声说话,但音色却是无比的清晰,在这嘈杂的门口也让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这一下就让几个好心的大娘起了怜悯之心了,毕竟林皖烟这小丫头从小没了娘,在林父不在的时候可都是她们看大的,瞬间就开始于心不忍。

    领事人在感觉到人群中有视线频频投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事难以糊弄过去了。

    反正高低也不是很难处理的事,大不了就把从林父身上搜出来的书册再拿出来给大伙瞅瞅,有没有字一目了然,这样也不至于落了人口舌。

    毕竟他这次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气势汹汹的一口咬定林皖烟私藏书籍该当死罪,却搜出来的是空白册的时候,已经是大大的丢了面,要是再留下质疑声,可就对官府的权威大有影响了。

    想到这,领事人不由得心头暗恨,都是那人信誓旦旦的和他说亲眼看到了林皖烟私藏书籍,他看到搜出来那么多的册子才确定了真实性。没想到那人竟然是没有确定是书还是空白册,就敢忙不迭的过来和他状告。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又往那人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林皖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再一次确定了那个人以后,就垂下眼眸抿着唇一句话不说了。

    领事人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于是林皖烟也就顺势跟在了官府的队伍里,两边有好事人一起跟着去看,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又吸引了其他路人的注意。

    等林皖烟到达官府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他们也好奇,毕竟因为这种罪名抓进去的,因为性质简单罪行恶劣,那都是已经定死了的罪状,在这之前,还从未听说过有翻案的情况。

    然而他们听说了今日之事以后,也是纷纷咋舌。

    我朝有令,状告他人私藏文书者,都将受到官府嘉奖,然而有些人钻了律令空子,纷纷状告了平日里与自己有仇的人,当然,有抓到的,也有没抓到的。

    官府的人忙活了一大圈,最后却什么也没搜到,那自然是有怨气。所以后来都有了一个心照不宜的规定,那就是若想状告他人,首先要向官府缴纳一定的状告金,若是官府查实此人确实私藏书籍,那状告人将获得三倍以上的奖赏,反之,则是直接没收掉状告金。

    状告金的金额不菲,相当于一个家庭一年的开支,所以这条规定一出,谎报瞎报的人果然大大减少了。

    这也是很久没有见过官府的人空手而归了,尤其是这个小姑娘今日不仅为自己洗明了罪名,还说自己父亲是冤枉的,这可就是闻所未闻了。

    林皖烟的父亲罪名并没有林皖烟那么大,他当时所做的处罚也不过是被鞭笞十下,关入大牢半月,而且林父还有五日就可以出狱了,林皖烟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但是林皖烟并不那么想,她既然穿到了原主身体里,就要给原主承担起原有的责任,原主和父亲相依为命多年,林父身体又不好,自然是能早放出来几天是几天。

    而且,她总不能让林父一辈子都背着这个罪名。

    虽然林皖烟从不觉得私藏书籍是什么大罪,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文字竟然变成了罪名,对于她这个刻字传人来说用荒谬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但是林皖烟也知道,这个时代风气就是如此,文字是统治阶级专用的昂贵之物几乎是已经成为定律般牢牢地刻在民众心底。她身为一个外来者,不可能凭借着三言两语就让他们改变着数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

    那既然短时间内改变不了,那就要徐徐图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那已经捆绑在林父身上的罪名。

    不然,罪臣之女的这个身份,也会让她之后的行动不会那么的方便。

    林皖烟就那么看着领事人叫人去把林父从牢里拉了出来,又抱出了一个大箱子,箱子里堆满了书籍。

    林皖烟看到大箱子角落里的那一小摞书的时候,就轻声笑了。

    在领事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她的时候,她也不偏不倚的看了过去,眼神清亮:“大人不觉得这一叠册子很是眼熟?”

    领事人顺着她视线看去,眼底瞬间沉了下来,他自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些册子的包装,和她房中被搜出来的一般无二。

    眼看着领事人作势要让身后的官兵上前打开册子将其公之于众,林皖烟却出言打断了他。

    “不知官爷,可否让小女子,做这个公示的人呢?”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沸沸扬扬,领事人也沉了脸色,冷声问道:“林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官爷不要误会,小女子并非是对此有什么质疑,只是……”她有些犹疑的看了一眼人群,但只是了半天,没有接上后文。

    她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毕竟她也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很奇怪,但是如果她不能碰到这些书册,她就无法将册子里的方块字拆解存入系统空间内,这样,可就麻烦了。

    时间实在是仓促,林皖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借口,只能暗自祈祷这管事人好说话一点。

    结果管事人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黑了,他对身后的官兵做了一个手势,又沉着脸对林皖烟点了点头。

    “林小姐既然不放心,担心我们做手脚,不如和我们亲自来看一下。”

    林皖烟松了一口气,不管他联想到的是什么,好在是能让她接触到书册了。

    她轻手轻脚地跟在身后,又不动声色地走在了最前面。

    有人发现了,却没有打断她,或许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

    然而林皖烟却似乎什么也没做,她只是走到了那一个大箱子面前,把那一小摞书抱了起来,就交给了身后的官兵。

    无人看见,几缕淡淡的金光从她抱着的书里没入了她的掌心。

    官兵缓缓地打开书页,将正对面对向民众,又引发了一片哗然。

    因为这上面的页张也如同林皖烟房中的那般,干干净净,一点墨色都看不到。

    领事人看到这一幕,终于又露出了震惊之色。

    然而他现在想的不是为什么字没有了,而是,林皖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人群一片哗然吵吵闹闹的时候,领事人清了清嗓,让手下人带林父上堂。

    林父上来的时候,林皖烟险些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禁止民间使用文字,将文字变成上层统治者专属的律令,距今不过数十年。

    祖皇一统天下,结束了分裂了数百年的纷争之国,在统一各国货币和语言的同时,祖皇宣布大尊律家之道,开始处处打压与之相对应的文德之道。

    从打压意气风发的寒门书生,到收集民间藏书聚众烧毁,统治者所做的事不过就是一个 ,那就是完全保证自己的统治者地位。

    而林皖烟的父亲,林初,就是当年被打压的寒门书生之一。

    林初出身贫寒,却少有谋略,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已经锋芒毕露,一身青竹布衣,对酒当歌,在宴会上直接抢了世侯公子的风头,引得当初的京城第一才女丞相府长女李疏疏的注意。

    李疏疏不顾家中反对,执意下嫁。她下嫁的这件事也敲定了上层统治者的警钟,也让他们意识到,世家和平民界限太不明显,靠着学问好寒门苦读爬上来的人最后竟然与他们平起平坐。如果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那么,世家被取代,也是早晚的事。

    然而当年意气风发的书生林初,现在已经变成了头发花白尽显老态的监狱囚徒。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藏下了几本书。

    林皖烟心头一涩,就看着林初被带上来以后一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曾经总是挺得笔直的肩膀也塌了下去。

    “林初,你的女儿现在已经为你洗刷了冤屈,你被无罪释放了,官府会为你送去补偿,现在,就跟着女儿回家吧。”

    林初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身上的镣铐被取下,视线从身上慢慢地转移到了林皖烟身上。

    他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虽然只是在监狱里待了十天,但是他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一般 ,这让林皖烟也有点疑惑。

    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受了什么折磨,明显是精神世界受到了创伤,就像是信念崩塌了一样。

    但是现在林皖烟也无暇去考虑这个,当务之急要先把林父带回去,再去询问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谁料她刚准备去扶起林父,就被林父紧紧地抓住了手。

    “我……我被无罪释放了?是不是,是不是我朝律令已经改了,是不是!”

    他抓着林皖烟的手劲很大,差点抓痛她,然而让林皖烟脸色为之一变的更是他话里传达出的信息。

    果然,领事人沉着脸色问道:“林书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对朝廷律令有何不满吗?”

    何止是他不满,林皖烟也有很大意见,但此刻她当然不会那么蠢得直接说,只得陪着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家父初获自由,当时定罪时又是板上钉钉的,如今无罪释放,自是误会了。”

    领事人冷笑一声,但到底是没有再为难她。

    林父这时候也安静了下来,被林皖烟搀扶着,紧紧地贴着她走。

    围观的群众眼看着事情解决,都开始纷纷散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异变又起!

    只见林父手里抓着官府还给他的那几个小册子,神色失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字呢???书呢??没了,都没了……”

    林皖烟没想到林父这边竟然频频出岔子,眼看着领事人对视线又转到了她这一边,当机立断的准备拉起林父就走。

    “等等,”领事人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林小姐那么着急做甚,让我们先听听林书生是不是有话想说?”

    林皖烟没有回头,一滴冷汗却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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