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制玻璃下

    武年小心将玻璃液沾在一管中,任由其流动,另一边,吹制工也拿着个末端有设计的铁棍,在另一边辅助玻璃液成型。

    待玻璃液冷却,透明的棍子逐渐显现,武年甚至忘了将吹制管放下,等到玻璃液开始冷却才急忙将管放到窖旁。

    烧制工迅速用钳子将玻璃棒夹进退火窖,免得妨碍了武年吹制。

    武年眼睛发亮,啧啧称奇:“大食的玻璃有这么清吗?我怎么记得他们的玻璃更混浊,还没有我们烧出来的好。”

    一旁守着的师弟附和:“就是,若不是咱们的玻璃太脆,哪还有大食与萨珊玻璃舶来的机会。但这次的玻璃,比咱们的玻璃浑不到哪里去,只是不知道是否耐冷热。”

    武年望向正等着玻璃棒退火的两位公子,他刚还抱着小人的心思,想着这一窖玻璃都要作废,谁知这就歇了想法。

    若真能烧出又清又坚硬的玻璃,他们这个小作坊指不定能大翻身。只希望那位公子说的能成真,等明日师父来了,他们一同研究更多吹制的形状。

    等师弟将新的玻璃液沾回来,武年交给气最长的人吹制,自己拿着修型器在末端修饰。一边由师弟举着图纸,先将前几个简单的吹好,给两位公子确认后再继续吹制。

    不同于西方玻璃坊将退火窖设在熔窖上方,这处玻璃坊另堆了个炉子专放退火的玻璃。

    唐西妗在炉旁守着,烧制工将玻璃棒安放在最里边,预留出剩下的玻璃仪器储放位置后,将炉门拉上。

    退火要持续两三个时辰,要保持合适的温度,以消除玻璃的热效应。

    玻璃坊昼夜不歇,每位学徒有固定的倒班时间,只为减少浪费燃料。等到了淡季,玻璃坊会歇业不短时间,攒够单子再开窖烧上三四个月。

    与瓷窖不同,玻璃要趁热吹制,离不了火,这活也就秋冬好做,到了夏天能将人热害了暑。

    确定没什么问题,唐西妗回到吹制工旁,这边已经吹好了一个圆底瓶子,此时正将瓶子俺图上要求吹制烧杯。

    锥形瓶之类的复杂仪器无法单靠人工吹制,还需模具辅助,但事情太突然,唐西妗没来得及找铁匠打,只当今日是个尝试。

    王珣在一旁候着,屏住呼吸看武年与他的师弟们将一个玻璃瓶吹成型,又将底修平,最后将瓶子敲下,放进退火窖。

    幸而没有吹碎,王珣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唐兄给的书上画了这些仪器,说明有人早就用上并摸索过很长时间。

    但看到他常见到的玻璃窖就能烧出那样剔透的瓶子,全然不像那些花花绿绿还要仔细供着的饰品,仍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王珣:“唐兄说的模具要怎么做?我帮你找人。”

    一想到能集齐书上的仪器,他就想多出些力,颇有些等不及。

    唐西妗将目光从吹制现场移开,回道:“不必担心,我有认识的铁匠,以前托他帮过几次忙,不出几天就能做出。”

    聂铁匠就是为她打手持铸字机的人,平日有需要,只要有图纸,聂铁匠都能打出来。

    更难得的是,聂铁匠对形状要求很高,爱用尺子,很少有废品。而唐西妗最不缺的就是精确图纸,多修修型,总能做出来。

    王珣点头,仔细看起吹制工操作。他暗暗决定,有他在后面撑着,这玻璃坊以后都要用唐兄给的方子。

    后面的仪器愈来愈复杂,一众学徒满脸是汗,等到最后一个复杂的仪器做好,齐齐松了口气。

    外面天黑得彻底,唐西妗在坊里待久了,虽没做什么活计,脸颊也被火光热的通红。

    前面的玻璃仪器是小菜,她最在意的还是下面的平板玻璃,她连切割玻璃的方法都想好了。

    平板玻璃对吹制工臂力要求很高,吹制工要将玻璃液吹成均匀的圆筒,要靠重力一遍又一遍晃动吹管与玻璃液。武年体格最强,接过吹管借着地形摇晃玻璃。

    一遍又一遍回火后,武年将末端铁管钳去,按唐西妗指使将吹管放进火里,在高温下,玻璃筒末端的圆洞越来越大,末端敞开,直至完全变成管状。趁着玻璃还软,学徒们将玻璃从管上剪下,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铁架上。

    玻璃液仍发着红光,武年手持剪刀,尝试着由中间剪开,之后将铁架推进火炉,玻璃筒渐渐融化变平,等玻璃板有了形状后将其拉出,放在铸造台上趁热用铁推将其压平,再次冷却后,由烧制工将玻璃片竖放进退火炉中。

    武年越干越有劲,抄起吹管再次开始吹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不再需要指点,动作十分麻利。

    唐西妗叫来管事,“等那些玻璃片退过火,不平整或有细纹都是正常现象。先用细沙后用细粉,将它们垫在玻璃中间,由人工打磨,磨个五六天就能得到特别通透的玻璃。”

    “玻璃板成型后形状不规则,你找棉线拴在玻璃板上,越紧越好,将棉线点火烧过后,泼上冷水,从两边用力,玻璃板就会成两半,以后若有金刚石刀具,用金刚石切割也可。”

    管事连连点头,他复而看向王珣,面色为难,欲言又止。

    王珣最烦这幅磨磨唧唧的样子,摆手道:“什么事,直接说便是。”

    管事连忙挂上笑容,“王公子何日将我们这小作坊收下?我这里只有烧制工与吹制工,没多余的人手打磨。您也知道,吹制工到了四十岁,总犯肺病,只能带学徒,也出不上力……”

    唐西妗打断道:“四十岁犯肺病?”

    管事瞧了眼王珣,见人不恼,便回答道:“是啊,吹制时间长了,人也废了,我们这还好,会收年纪大的师傅,有的玻璃坊会将害病的吹制工赶走,又没力气做工,只能靠家人养着。”

    “肺病折磨人哟,我见过师傅正吹着,突然咳出血了,没几天人就没了。”

    唐西妗沉默,以这些匠人的经济情况,得了病没钱医治,就算有钱,也寻不上好医师。

    王珣接话:“你做的不错,以后作坊成了王家产业,哪个匠人生病了报上来,由王家为他们找医师。”

    “缺人手这事我知道了,明日我就让我兄长来收购,顺带送来人手,你们好好按唐兄给的方子烧制,明日我还会过来看成品。”

    管事精瘦的脸上露出不符他气质的憨笑,恭敬送两人离开,“两位公子放心,我现在就让人将坊内构造改了,保证公子再次过来时已经建成了。”

    唐西妗坐上王家的马车,问起王珣的进度,“我记得你已经能写反应横式了?那你能说说为何沙子烧出来能变成玻璃吗?”

    王珣试探道:“高温让沙子中的东西发生了什么变化?我猜铅黄、石灰、土硝都能反应,一起让玻璃便成这样。”

    唐西妗点头,“我给你个任务,搞清你说的这些东西都起什么作用,比较几种玻璃就能得出来。等你问出来了,我将这些东西用那些化学符号写出来。”

    王珣点头,让马车停到崔家门口,亲自送人下去,“若唐兄来王家,我请你当我师长。”

    唐西妗笑,招手让人回去,转身回院子。门卫提着灯笼亲自将她送回去,一直送到门口。

    唐西妗进了屋子,将披袍解下,到炉子旁烤火,熔窖那边是真的暖和,路上温度渐降下来,她感觉手指头都是冰的。

    不觉又想到那些玻璃,等平板玻璃磨好,她要第一个给自己装上,虽说做不了现代那种大块玻璃,在窗子上开个小口引些光还是够的。

    从平板玻璃出现到现代化生产玻璃使其成为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的商品只用了两百年,她也想直接上浮法制玻璃,奈何没机械设备,盲目追求质量只会使成本翻倍。

    等机械条件跟上了,她再将玻璃制作方法改良一遍。

    在没有平板玻璃时,西方的教堂那一扇扇彩窗全靠铅条拼接。有个小国的玻璃匠人全都被送到独立的海岛,防止将玻璃工艺外泄。

    事实证明,只要信念够,没有条件也能创造条件。

    小蛮将炉子上热着的饭食取下,放上水热着,备着洗漱。

    “姐你去哪了?马上就亥时了,平日这时你都开始睡了。”

    唐西妗感觉到手渐渐回温,拿起筷子,“去瞧了瞧玻璃,到时候给报纸坊的窗子安上,白日里光线会好很多。”

    小蛮哇了声,回房里拿了个珠子出来,“跟这琉璃珠一般吗?怎么放?”

    那琉璃珠是浅绿色泽,转起来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可人,是景朝孩童间流行的玩具。

    “到时候我写篇文章讲讲,别着急,不出十日就能给你们换上。”

    收拾好碗筷,唐西妗稍作梳洗,钻进被子里,看了会儿视频便昏昏欲睡。

    六日后

    玻璃坊一早将磨得透亮平整的玻璃片送到崔府,由仆役搬进唐西妗做工的院子。

    唐西妗领着鲁钧为玻璃做框,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她做工院子的窗户。

    若是失败了她还能回自己房间,能多试验试验。

    小蛮也在一旁候着,听说要镶玻璃后,她连报纸坊都不想去了,就在家中等着,力求第一时间将情况报道给报纸坊的朋友们。

    恰好她跟着鲁钧做过一段时间,此刻能给他打下手,不算是偷懒。

    “好了好了!往里放玻璃!”小蛮小心将裁切好的玻璃块往里面放,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金贵东西磕碎了。

    这玻璃有些大,唐西妗让人就地裁切时把小蛮吓得不清,就那么一按玻璃就成了两块,她有些怀疑这东西能不能挡风,万一风大了将玻璃吹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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