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购

    观俗堂的伙计早早把报纸摆好,打开店门,等着顾客光临。他的东家总能想出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前些天的石印术,竟然直接由人竞价,他大受震撼,深感此销售模式的妙处。就在他以为东家还会继续这样卖书时,却被告知只做这一次,为了维护买到书的人的权益。

    伙计不懂,但伙计大受震撼。东家又送稀罕物来卖,据说这稀罕物叫报纸,三文钱一份,若是他识字,他定要买下一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掌柜都提前给自己留了一份,他负责整理摆放,怎么说都能抢到。可惜啊,他只认识做工必要的文字,买到手也是废纸一张,至于替他人代购,他身边的人谁识字啊,或许可以倒卖给读书人,但他也不想工作不保。

    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他还是能分清的。

    今日观俗堂开业时间较早,只有极少数文人到来。伙计还能招待得过来,东家专门吩咐每人限购两份,他得盯着点,免得有人多拿。在他看来,能卖出去就是极好的,作甚限制份数。

    随着日头高升,越来越多书生赶来,伙计渐渐意识到不妙,这架势和售书那日有一拼。店内人多,声音嘈杂,他只能大声喊道:“每人最多购买两份,客官莫多拿,拿多了也不给结账的。还剩一百多份呢,不要着急!”

    顾客像没听到,一个劲往前挤,众所周知,导购的话不可信,不着急抢就真的没了。

    开店一个时辰,店内两百份报纸全部售罄,看着持续赶来的客人,伙计欲哭无泪,直接站在店门外向众人解释,“客官若是为报纸而来还是请回吧,店里报纸已经全部售出,客官们可以看看我们的书,全是线装油印,质量上乘。”

    有顾客不死心,仍在店内转悠,试图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份。突然间,有人看到掌柜手边摆着一份可疑物品,凑近了看还真是梁州小报,这人十分激动,急忙朝柜台走去。

    李掌柜正忙着收钱,提前买下的报纸就放在手边,还没来得及看,忽得一个不速之客伸手将报纸拉了回去,他猛地一惊,连忙拽住边角,“唉唉,你干嘛呢?”

    被问的书生也一脸懵:“这不是售卖的报纸吗?我想买下。”

    他怕拉坏,收了力气,这给了李掌柜可乘之机,他连忙将报纸取回压好,解释道:“这是我自己买的,付了钱的。”

    书生一脸震惊,像遇上了奇葩,“你买这做什么?你也看报纸?”

    李掌柜黑了脸,“钱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不识字,报纸上的故事很有意思,我买一份收藏怎么了?”

    两人正争论,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李掌柜只能驱赶道:“诸位客官三天后再来,梁州小报每三天就有一期,每期印二百份,若是受欢迎,东家会加印,我尽力替你们说服东家。”

    苏运也是在堂内碰运气的一员,他老早就想知道这梁州小报到底讲些什么,可惜他家住在东城,徒步走过来,耗费了不少时间。他围观了掌柜那里的闹剧,知道李掌柜那有一份报纸,他突生一计,正巧他想买一本易经钻研,便拿起易经去结账。

    到了柜台,他放下书,悄悄与掌柜说道:“掌柜的,你看我在店里买了一本书,能不能让我瞧一眼报纸,只在店里看,绝对不会毁坏。实在是我家离太远,下次我定早点来买。”

    李掌柜内心纠结,最终还是把报纸递了过去,叮嘱道:“小心些,我可还没看多少呢。”

    他真是个为东家考虑得好员工,为了东家的销量,拿自己的宝贝来满足顾客。他一定要把这事写给东家瞧瞧,怎么说也得给点表扬。

    苏运拿到报纸,满心欢喜,当即伏案阅读起来。看到前面的政令部分,他连连称是,对这种简练准确的消息很满意,恨不得马上摘抄,这可是策论题库啊。

    又看到名人八卦,他啧啧称奇,没想到那个受人敬仰的大文豪竟然做官如此短视,心里有些怅然,害怕自己以后也成为这般,只会纸上谈兵。又读到梁州最近发生的大事,他才悚然一惊,没想到自己身边并不太平,虽说他们平日会就时事讨论,但言语之中偏颇过重,这报纸给他提供了个新视角。

    看完一页,苏运不禁嘴角带笑,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这报纸果真是个神奇的存在,能将许多事件具体化,帮助读者了解。心中感叹,他手上没忘翻到背面,入眼第一个内容就是李鱼的诗篇。他这一代学生都不太了解李鱼,李鱼成名于十年前,那时他还在满大街玩泥巴呢。

    他其实对读诗没多大兴趣,但既然能被报纸选录,必然有他的特殊之处。不知不觉中,他就把这几篇诗全部读完,这时他看向下方的注释,没想到这诗竟然是他老师整理。知识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脑子,当初老师在课上拿出李鱼的诗,他只顾着神游天外去了,没想到出了学堂还能学到这些内容,他不禁好笑。有一说一,这诗写得确实不错,为啥不错来着?苏运心神一凛,顿觉自己学习不到家,决定待到学堂,亲自向老师请教。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个板块。这版块是极长的古文,他已阅读了一刻钟,不敢再拖延,想草草扫视一遍。看到前半段,他紧皱眉头,这周老爷真吝啬,都生病了还在乎他的财富,几乎想象出了一个面相刁钻、大腹便便的商人形象,本以为是家长里短,没想到直接跳到断案现场。这让他起了些兴趣,但看完这些人的对话,特别是那明大人,他怎么就根据几句话就定了凶手是谁?

    这故事看得他云里雾里,只知道是做什么,直到看到三个谜题,他眼神一凝,又去细细阅读了一遍对话,想找出更多线索。

    掌柜看他已经读完,想要回报纸,后面有几人效仿苏运做法,都等急了。

    直到报纸被抽走,苏运才回过神,他不禁喃喃道:“凶手到底是谁,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都有谁撒了谎?”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劳什子提刑官,破案如有神。思考一段时间未果,他自暴自弃想,他只是为了赏金,果然不是断案的料子啊。但想想那五百文,他又不禁开始回想这些人的对话,三个问题没法都答对,最起码答对第一个最简单的吧!

    买到报纸的人此刻都已到了家,他们有的三五成群一起观看,有的自己一个人细细研究,不论是谁,都被最后的谜题勾得满满的好奇心。

    醉仙楼,照常有许多文人光顾,但今天景象甚是奇怪。不少人手上拿着方方正正的大纸在看,那些没纸的,也都主动找人拼桌。醉仙楼的管事摸不着头脑,这纸是什么东西?还有,为什么他们都不点菜,问问题也只会嗯嗯嗯,幸好他不黑心,没趁着他们分心给人上些贵菜。

    说来也巧,李鱼此刻就在醉仙楼,他依旧是自己一人一桌。唐西妗几天没送钱过来,原本他都不抱希望了,哪想到昨日突然就结了所谓的稿费。得了钱,他自然要来吃顿好的。

    只是还没等他吃上饭,有一个陌生人主动找他拼了一桌,因着他手上报纸,李鱼这桌霎时就坐满了。

    李鱼微微呆滞:“干什么?你们要蹭我的饭?”

    拿着报纸的人叫杜淳,他家小厮替他抢到一份报纸,他在家研读许久都没能解开谜题,便想来醉仙楼碰碰运气,号召大家一起讨论,他不是为了钱,纯粹是好奇心作祟,不猜出答案来心痒痒。

    此时遇到李鱼,这个人文章都在报纸上,铁定知道些内幕,他便主动坐过来,哪知这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暗自好笑,也解释了自己的目的,将报纸递过去让李鱼看清。

    李鱼也觉尴尬,这人穿得不错,应该也瞧不上他点的那些菜,但对方说的谜题,他一点都不知道,“什么谜题?我就得了些稿费,都没亲自去找过那位唐公子,不过你们问洛二应该能有结果,我看他们关系不错。”

    他先看了自己都被选上哪些诗,接着跟旁边人一起看起那个侦探故事。

    看完,李鱼一头雾水,“这什么玩意?怎么就根据几句话推出来了,要按文中线索有逻辑地分析,逻辑是什么意思?额,有道理的分析,论证过程要对应结论。”

    看大家都没思路,杜淳矜持地说出自己的推论,“我觉得真凶就是那位大少爷,他为人鲁莽,想将罪名推给其他人。”

    有人反驳道:“最后可是抓了四个人呢。”

    杜淳也觉得有理,弱弱道:“说不定他们都想害周老爷?毕竟那位周老爷为人实在糟糕。”

    “我倒觉得小福是凶手,他敢烧主人家账本,本就该下狱。还有那银饰,以周老爷为人,怎么可能送别人贵重物品,指不定是小福临死胡说呢。”

    “嘿,照你这么说,我还觉得郎中有动机呢,怎么就不能是他陷害大少和小福?”

    李鱼也插上一嘴:“郎中名声那么好,不会是坏人吧。”

    “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啊,他名声好也下狱了,绝对做了坏事!”

    ……

    对于报纸引发的轰动,唐西妗一概不知,她辰时与崔祎安出城,此刻已经到了隐山寺。

    隐山寺与金照寺风格大不相同。若说金照寺像是山顶的朝阳,那么隐山寺便像山间的一缕清风,寺庙不大,十分雅致。

    秉承着有寺便要拜的坚持,唐西妗走进隐山寺。

    崔祎安似乎来过不少次,只他一人便能带唐西妗逛遍隐山寺有意思的地方。

    从后山园林走出,唐西妗不禁感叹:“这园林着实不错,藏在隐山寺,终日无人来赏,可惜了。”

    崔祎安拉人在亭子坐下,回道:“有僧人维护,怎么能说可惜呢?有缘之人自会来赏,无缘之人,就算求也求不来。”

    “也是,崔兄你又是如何发现这里的?”唐西妗好奇,这人爱好挺广泛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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