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来自多竹岗，由竹子制成。竹子生长得快，可以大量造纸。”
“多竹岗？难怪许多多竹岗村民离开梁州，我还道有什么难事。”崔祎安若有所思。
“是，前些日子有村民从外地回来，带来一个方子，一试可行便叫村中人回来帮忙。”
“造纸多在南方，北方用纸不便，多竹岗能造纸确实是好事一桩。”崔祎安微拧眉头，为难道：“但多竹岗的纸，崔某不能擅自左右。”
这是怀疑她冒领多竹岗成果？唐西妗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是替多竹岗询问，当初路过此地，我为他们提供不少帮助，如今成功制出，他们请我拜访公子，只希望能借公子之力宣扬一番，酬劳任您来定，如果您不嫌弃，可以随我去考察一番再决定。”
见唐西妗如此保证，崔祎安越发觉得有趣，会有人如此好心帮忙而不贪图利益？只怕这竹纸里有她的一份分成。
“不必考察，”崔祎安将纸交给另一个家丁，“寅三，这上面的材料给唐公子多准备些。”
他转头，略表歉意，“唐公子不必慌张，崔某只是想确认情况。那份计划很有意思，若能实现，定有大前景。”
“不过，多竹岗的生意，若要我帮忙，不能坏了规矩。”
“您说。”
“崔某从来只为自家产业规划，若让人知道我平白无故帮人加彩，我这崔府客人怕是要翻一倍。不如我们合作，由我负责门路，你与多竹岗负责生产，利润我二你们八？”
两成利润，唐西妗麻木了，怎么有人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要求？但唐西妗还没法子拒绝，她要研究印刷术，多竹岗的村民没这个脑子，渠道这块，只有交给别人负责。
“可以，如果中途遇到问题，你要提供帮助。”唐西妗只能退步，少赚点就少赚点吧，遇到奸商没办法。
“这是自然，若竹纸都是这种品质，明日就可让他们送来崔府，你与他们主事一起，我们一同签订契约。”
哪有什么主事的，当初造出纸，唐西妗本想让村正管事，但村民们都觉得她指导得好，加上当初她自己说的有门路，这主事职位就落在了她身上，推也推不掉。
如今村民们还叫她东家，平日里都是唐西妗管账，按日结工钱。
“好，今日我便通知他们。关于印刷术我也能为公子解答。”唐西妗直截了当，对于人精，拐弯抹角都是虚的，不如直接开始正题。
“我很好奇你这么清楚比例，为何不造出样品？”活字印刷，许多人都有过构思，雕版实在是过于不便，没人想做一本书准备这么多。但没有人能解决其种问题，用什么造活字，怎么整理排布，用什么将排布好的活字印在纸上……
现在有一份方案将这些问题全部解决了，重要的是，崔祎安觉得这些构思都有理有据，只差实验一步，他不缺实验的钱，若是能成功，这就是一本万利的行当。
“当然是没钱，”唐西妗理直气壮，“样品要有模子浇注，我没钱雇木匠。”
“我觉得崔公子慧眼识珠，便想请求你的帮助，这要是能做成，书就好印多了。”
崔祎安挑眉，鲜少见有人没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真乃妙人也。
“过誉了，方才你说将这法子献予我？你想要什么报酬？”
“不比公子，我不需要分几成利润，只要做好后公子赏我几副活字与压印机即可。”
“你知道一套有几千字吗？”
“多给些常用字就好，西荀保证这技法绝不会再给其他人！”唐西妗讪笑，她才只要几副呢。
“我聘你来指导，真能成一切都好说。”崔祎安不欲在这上面多纠缠，“西荀，你意下如何？”
“若是公子帮我一个忙，我就能来。”唐西妗忙顺杆子上爬，她今天吃这么多亏，最直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跟他谈条件，崔祎安微眯起眼，真会讨价还价，“什么忙？”
“只是想让公子帮忙修修屋子，我在西市有家小店，如今破旧不堪，但又没人能帮忙修葺。今日斗胆请公子施以援手，若是今日能修更好，明日我便能来指导。”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崔祎安，满眼透着期待。这个小气鬼贪财迷总不会连这样的小要求都不答应吧？不会这么一毛不拔吧？
万幸的是，崔祎安听到请求后没再争论，“可，待你离开，我吩咐寅二跟着，你与他说。”
唐西妗默默松一口气，庆幸道，“公子不谈利益的时候人还是不错的嘛。”
崔祎安接下调侃，“若是你能给我带来利益，我人会更不错。”
不等唐西妗接话，寅二带着两人来到院子。麻子满脸得意，神气地走在中间，鲁钧垂头丧气，坠在末尾，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见到这个结果，唐西妗惊讶，按一般套路越不是咄咄逼人就越虚张声势吗？这鲁钧站在道德制高点还能输？
寅二来到公子身边站定，附耳交代情况。
崔祎安与寅二交流，看了唐西妗那边一眼，吩咐寅二一会跟着唐西妗走。
麻子正巧与唐西妗站在一个方向，看到寅二两人都看向他这边，他挺起胸膛，十分自豪。
鲁钧率先告辞，“在下学艺不精，谢公子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在下先行告退。”
崔祎安没多说，让寅二安排，他离开去处理事务。
寅二给余下二人带路，“二位，这边请。”
他向麻子说道，“明日辰时带上你趁手的工具，来府中即可。”
走出大门，麻子忍不住向唐西妗嘚瑟，他技艺了得，崔公子特意吩咐人相送，这小子来时口出妄言，想必在崔公子面前一刻钟就被拆穿了。
“你小子还敢不敢说你有更好的方法了？”麻子又露出他那副蔑视人的表情，“结果连留都没留下哈哈哈！”
大哥你有妄想症吗，她这个陌生人也要咬上一口吗？她需要一个情绪稳定的同事。
见唐西妗不理他，麻子只觉没趣，他享受的是看到别人窝囊又无话可说的样子，不是说什么都波澜不惊的臭石头。
于是他又朝着还没走远的鲁钧开始嘲讽。
看这人不正常的样子，唐西妗默默搭话寅二，“你招这个人不会拖进度吗？”
寅二汗颜，为自己解释道，“但鲁钧刻板实在太没美感，刻工难得，选无可选啊。”
“鲁钧啊鲁钧，你怎么不去做你那堆机关了？不向祖师爷学习了？”麻子继续恶言恶语。
“鲁钧会做机关？”
“他是梁州出了名的机关好手，可惜这是旁门左道，不挣钱。”寅二叹气，为这位天才惋惜。
那边鲁钧深得唐西妗真传，顶了几句转身离开，他头垂着，没了来时的傲气。
“鲁钧！我想请你来做机关！”唐西妗连忙去追，梁州都出名，他一定能把现代机器的简化版做出来！
鲁钧被喊得愣住，他家里要揭不开锅了，做机关没收入，他只能来崔府碰碰运气，选不上理所当然。气人的是被鲁麻那人比下去，他丢师父脸！
“公子？你要雇我？”因为激动，鲁钧脸颊微红，连连确认道。
“是，我给你图纸，可能不精确，需要你做适当调整。”
鲁钧没选择的余地，他必须尽快找份工作，“我现在就可以！”
寅二随唐西妗一同上前，留鲁麻在原地。此刻鲁麻反应过来寅二不是来送他的，少见地尴尬起来，没再纠缠，偷偷离开了。
唐西妗带二人向观俗堂方向走，她对寅二交代道，“我那店情况特殊，你有个心理准备。”
她又向鲁钧道，“不过你别担心，崔公子亲口承诺帮忙修葺，这店不代表我的财力。”
“哈哈，唐公子说得甚是有趣，我倒想看看西市的店能有多破。”寅二乐观得很，只是修修补补，雇些人来干就是了。
唐西妗嘴角直抽，她可是提醒过了，希望寅二到了地还能这么乐观。
路过数家书肆，寅二正在观望哪家是唐公子的店，这位置不错，书肆林立，往来读书人居多，好做生意。
“到了。”唐西妗指向身前，做出请的姿势。
寅二视线随之望去，“千阅轩？这名字不错。”
“额，偏了，是观俗堂。”唐西妗摆正手臂，退出几步防止遮挡视线。
随着唐西妗移步，腐蚀得不成样子的观俗堂映入眼帘，牌子随风晃荡，只差把危房印在脑门上。
“唐公子？……”看着唐西妗真诚的表情，寅二无言以对，西市竟然真有这么破旧的房子！这需要的不是修葺，是翻修吧……
两人惊得合不拢嘴，唐西妗假装没看到，开口：“鲁钧，等这里修好你再过来，这几天你先到崔府，寅二，你与你家公子说一声，我要他帮我做压印机。”
“今天就这样，鲁钧你先回去吧。”
“多谢公子。”鲁钧没敢提工资，他怕被踢了。
是唐西妗突然发现自己今天下了太多空头支票，她补充道，“明天再谈你的酬劳。”
打发走鲁钧，唐西妗态度极好地与寅二商量，她扯出大大的微笑，“你看这里怎么修合适就怎么修！我不急。”
“唐公子，你这简直是为难我！你先前可没说是要重建的地步啊。”寅二头秃，他还是没想到世间险恶。
“不重建也行啊，能开张就好，如果里面隔出一间休息室就更好了。”唐西妗把寅二当作许愿树，愿望说出来才有机会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