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四菜一汤

    师傅不太对头，小徒弟还是打起精神来，杨帆是总工，当初解风时周厂长可是特意交代过好好招待杨总工的。可是临时办招待，小库房那里也没送其他食材过来。

    他们现在就是土豆、萝卜、白菜、酸菜、豆腐等工人日常吃的菜，就连油都不多，鸡蛋也只有几个，还是要做蛋花汤的，不可能挪出来太多。

    他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萝卜汤，以及他师傅改良过的金边白菜，罐头肉上笼屉蒸一蒸也是一盘菜。

    还少一道菜。

    “师傅，除了酸辣土豆丝、金边白菜、蒸罐头肉和萝卜汤，要不要再加一个炒酸菜？”小徒弟问。

    范德福耷拉着眼皮，撇嘴：“你跟我那么久，就学会这些？”

    “哪能呀，跟您那么久怎么都入门了。我倒是还会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小鸡炖蘑菇等，可是也没有食材呀！”徒弟眼珠子转了转，“就是想来一盘大葱炒鸡蛋，工人饭那边的蛋花汤的蛋就不够了。”

    红阳机械厂主产各种机床，是机械口部委直属单位，不像一些厂子里的食堂只管早饭和午饭，这里晚饭也有很多工人来打饭的。

    “哼，榆木脑袋，你光知道传承，但所有菜都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用手里的有限的食材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做出新的美食也是咱们当厨师最基本的能力。”范德福恨其不争，“你要是只知道翻版做我教你的，那你永远只是匠。”

    “美食，是要脱离匠味的。”

    范德福文化不算高，但在做饭上天赋异禀，以前就改良过名菜金边白菜，只是改变了刀法，就能够用更少的油让金边白菜发挥出更多的风味。

    “师傅，那你打算怎么改良？”挨了骂，小徒弟非但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旁边的帮厨耳朵竖得更尖了，范师傅要改良菜色，那可得好好偷师，拿出去都是独一份的，特有牌面。

    就像改良的金边白菜，他们调味和火候还差了点，但是光是那个刀法就受用无穷。家里的孩子再也不抱怨冬天上顿白菜下顿白菜了。

    “我今天还就不用别的，就用罐头和白菜做上四菜一汤，让杨总工开开眼。”范德福心里起了胜负心，在工资上他和杨帆差远了，可是自己在做饭上，也鲜少有人胜过自己。

    工程师怎么啦！

    想要开眼照样得来他这里开。

    范德福很是自得，很快，心里有了腹案。

    小徒弟露出吃惊的神情来：“师傅，你不是开玩笑吧！要来一个白菜宴？怎么做？”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白菜宴怎么做，就算只有四菜一汤，也不好解决呀。

    “哼哼，你就跟着我多学点儿吧！”范德福恢复了自信，如同沙场点兵的大将军，胸有成竹，“拿一颗白菜，最外面几层的白菜帮用来做金边白菜，嫩芯子留着，等会儿有用。再去把这两个猪肉罐头和豆腐抓碎，加两个鸡蛋上劲，再加一点白胡椒和热油。”

    小徒弟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把罐头肉做成罐头肉豆腐丸子呢。

    有了肉丸子就能做成红烧狮子头，这可是硬菜，它一上桌，牌面就有了。至于用得是猪肉罐头而非新鲜猪肉，他师傅的手艺在那摆着，差不了。

    “哎！”小徒弟干劲十足，似乎抓到了一些他师傅一直强调的悟性了。

    首先，要打破固有的食材处理模式。

    “师傅，还有呢。”小徒弟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今天他学到实在太多了，趁着有悟性，赶紧多向师傅取取经。

    范德福抬了抬下巴：“烤，半盒牛肉罐头切成薄片，猪油小火慢慢煎，煎至七分，快速用酸菜叶子卷起来，继续煎烤，酸菜略略金黄出锅。”

    因为罐头肉里面本来就有调味，不用另外添加调料，吃得就是口感。

    小徒弟已经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师傅，您这37.5的工资可真没有白拿，绝了！”

    范德福继续说：“这才到哪儿，再来一个花活儿，眼前一亮的。”

    哗啦一声，帮厨们也不是竖着耳朵听了，而是一拥围了上来，能被范师傅炫耀的肯定不简单，必须听仔细了。

    “再来一道蒸菜，刚才用掉了白菜帮子，剩下的叶子一层一层卷上薄得几乎透明的罐头肉，卷成玫瑰花形状，一朵朵在盘子上摆好，上笼屉旺火五分钟蒸熟。接着炒蒜蓉浇汁，你宋姐喜欢吃辣，浇汁里加点辣油上色，淋上去。”

    吸溜，一阵口水声。

    “这菜真是又好吃又好看。”一个帮厨说道，要是猪肉这么做，蒸熟后颜色反而没有那么好看，罐头肉却不一样，蒸熟后还是带着一丝玫瑰红，特别衬玫瑰花的形状。

    “师傅，这道菜您一定要教会我啊！”小徒弟紧紧拉着范德福的衣袖，这道菜颜值好，食材也简单，以后绝对是高端菜。他要学，多学几道这样的菜他的级别在别人眼里都不一样了。

    以前，他顶多就是鸡毛小饭店的手艺，以后，他肯定能成为国营大饭店的扛把子。

    “你在边上打下手，能学多少学多少。”范德福说，教厨艺不是掰碎了往脑子里灌，还是要看天赋的。

    “好，不过师傅啊，还有一个汤，难道要做白菜芯汤？感觉和这四道菜档次差得有点远，人家会觉得您江郎才尽的。”小徒弟想要多学一点，让他师傅显露绝活，用上了激将法。

    激将法老套，但十分管用。

    范德福拍了一下小徒弟的脑袋：“就是白菜芯汤，你去库房领一个海鸭蛋，接下来的白汤必须得有它来提味。”

    “哎！”小徒弟应了一声，撒腿就往库房跑，库房里管着招待用的食材，像是肉啊肘子啊他领不出来，但是一个海鸭蛋还是可以的。

    他们这靠海，海边有野鸭子蛋，都做成了咸鸭蛋。

    不一会儿，小徒弟手上拿着两个海鸭蛋回来了，期期艾艾：“师傅，你打算怎么弄？”

    “简单，不是还剩下白菜芯吗？”金边白菜和手卷白菜正好用掉一颗大白菜外头的部分，剩下里面最嫩的，“大蒜炝锅炒出蒜油后捞出大蒜。然后罐头肉切丁，海鸭蛋切丁，下锅翻炒出沫，再把白菜芯劈成两指粗的条儿下锅翻炒几下，加开水熬煮出白汤，再加大虾米调出鲜味，出锅后撇掉大部分浮在上面的蛋黄，这个是个好东西，留着，汤的独特风味全靠它，就是太多汤不够白。”

    小徒弟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师傅，这个汤，剩下的是不是还能下面条吃……”

    又拍了一下小徒弟的脑袋：“机灵点，这个汤，如果少加水就是一道菜，知道吗？”

    “知道了！”小徒弟挺直腰板，今天他的收获可太大了，这次的四菜一汤真不简单。不过许多帮厨，已经开始对着大锅流口水了，煮汤肯定至少一锅，端出去的汤顶多一汤碗，剩下的他们可以煮面条吃。

    “我去擀面条。”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