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

    苏清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多的花样,她觉得江焉恐怕不是皇帝,而是吸人精气的妖精!

    妖精还信誓旦旦,都是为了服侍好她才去钻研此道,还、还乖巧问她想不想看!

    他所观摩的册子与她所阅览过的风月话本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苏清机只看了一眼,便羞得想钻进地缝里去,可一肚子坏水的妖精反而不许她躲,失控地说她才是妖精……!

    苏清机连回忆都没脸回忆,误了早朝,趁某皇帝没回来,快快出了宫。

    一连好几日,她甚至都没单独去见过他。

    苏清机心知躲不了几日,但还是自欺欺人在家中处理庶务,逗了逗送信的鸽子,在房中看书消暑,直到管家来禀,贵人在门前了。

    苏清机手足发软,连骨头都透着酥,一刹便记起那银帐如浪的夜。

    她把书合上,理好衣襟,快步出了门。

    在外面,他起码不会动手动脚,能让她得有喘息余地。

    江焉绕过回廊,一眼就看到在庭中择花的人。

    他微微焦躁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脚步缓下来,轻轻向她走近。

    不知为什么,明明从前十数天不见她,他都可以忍耐下来,至多只让人探她的安危。可现在,明明日日都能见她,只是片刻不独处而已,他却无法忍耐,满心焦躁,叫嚣着要见她。

    只有见到她,只要见到她,才能得片刻安宁,仿若活了过来。

    她仿佛才意识到有人走近一样,站起来唤了声陛下。

    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江焉心知自己上次太过纵情,她本就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回过神后,那夜定然委实令她害羞。

    他好人君子一样端方守礼,在她对面坐下。可是一开口,便端方不起来了。

    “几日未见清机,我心中想念。”他低低温声说。

    苏清机原本粉饰太平做的一切建设都碎为齑粉,仅仅是听他说这样一句话,她便红了耳尖。

    她甚至想到上一次在这里时,那次他快步过来,起码还有耐心扯几句场面话。现在,他连场面话都来不及说,唯有吐露相思。

    叫她难以招架。

    江焉原本还想问句“清机想我么”,可是脸皮薄的她定然要闷头当没听见。

    虽然很想欺负她,可上次真的欺负过头了。

    江焉便没有问,捡起桌上竹篮外的花,继续温声问:“清机这是做什么?”

    相思说完,他却又寻常叙起话,不知为什么,明明他没有坏心笑着调戏她,也没有再继续说着有多想她,可她却心跳怦然,蓦生羞赧。

    “择出品相好的花来,给芃娘做花饼。”她瓮声瓮气答。

    江焉眸色微顿,慢吞吞哦了一声。

    苏清机后知后觉记起来,云淡风轻哦了一声的某人究竟有多能吃醋。桐娘的醋他都吃。

    她悄悄抬眸,不防正对上某人状似平和的目光。

    她陡然红了耳根,心中羞赧无法言说。

    “做了给桐娘送去的。”她若无其事,小声解释。

    意思是,不是给她的。

    可就算这样。

    江焉脸容平和,又哦了一声。

    慢吞吞道:“清机左拥右抱,真是福气匪浅。”

    苏清机:……

    总之就是要吃醋,吃不完的醋是嘛。

    她觑着他,忍着脸红,与他一样慢吞吞道:“哪有左拥右抱。”

    “我只有一个而已。”

    他的唇角翘了起来。

    苏清机更加脸热,闷头继续择花。

    可某人得了情话,更加不安分,仗着四下无人,又低声道:“我不是清机的唯一么?清机怎么不理我?”

    她未回答,他便又道:“大人不理会七娘,七娘好伤心。”

    一句“七娘”,记忆陡然回到银帐内,他急促拉着她的手,哑声却撒娇:“大人帮七娘看看,七娘这是何病症,为何消解不了?”

    “大人医术高明,定有法子医治罢?”

    “大人果真医术高明,七娘好多了……”

    真真是记起来都满面羞红,苏清机抬眸瞪他:“陛下可否好好说话!”

    她水汪汪的眸漾着春意,眼尾羞红,瞪人几乎与娇嗔无异。江焉喉头滚了滚,压抑哑声:“清机若理我,我自然好好说话了。”

    虽然不知胡搅蛮缠的一句话怎么会招惹她露此羞态,但江焉思索片刻,便有所明悟。她这几日不私下见他,缘由昭然若揭。此刻羞急,又怎能与那夜没有干系。

    那夜自己说过多少浑话,自己都数不清了,事后回想,其实也偶有羞赧。只是在当夜,实在情难自已。脑子都丢掉了。

    两人虽然安静对坐,可其中涌动的暗流胶着缠绵。即使很为她因那夜而羞耻的羞态情动难耐,可江焉仍全部压抑下来。

    清机选在此处见他,足见她并不想再“重蹈覆辙”。

    “清机还不愿理理七娘么?”他清沉嗓音微哑,打破粉饰太平般的安静。

    苏清机被他沉黯灼热却又极力克制的目光烫得腰都酥软,生怕他再说什么,她低下头,话音飞快:“理了!”

    他隐约笑了笑,又温声软语:“清机的姬妾怎么不为清机做花饼?”

    “不像我,若是我,定然会为清机做的。”

    苏清机不理会他的胡言醋语,自顾自答道:“桐娘喜欢这个,我喜欢别的。”

    别的?“别的什么?”他追问。

    苏清机将最后一点略有瑕疵的花瓣摘下,抱着竹篮起身,努力让脸上的热意消退,道:“玫瑰花饼与桃花饼皆可。”

    说完她便朝外去,纤细身影偷偷在角落停了好一会儿才自若唤人,让拿给芃娘。

    她回来,远远就看到某人视线粘在她身上,眨也不眨,她愈近,他愈灼热。

    苏清机在脸红起来前快速开口:“臣还有事未禀陛下。”

    因为是只能他们二人商谈之事,这几日她不敢与他独处,因而也就耽搁着,没有商谈。

    江焉眉头微动,虽然没想到清机会直接拉出公务来,但是没关系。总会有谈完的时候。

    苏清机回房拿了纸笔,容色敛起,不疾不徐述说起来时眉眼认真,有着无可抵挡的锐利风华,叫江焉眸底悄无声息浮起着迷。

    他似分成了两个,一个在沉稳与她谈事,一个在放纵情爱如藤蔓般缠绕生长。

    江焉来时方过午时,这两日风清云淡,不算炎热,庭中又有棵还算繁茂的西府海棠,日影西移,树影便正好倾洒下来,虽有热意,但对面之人也未曾出汗。不然,江焉不会容忍让她在日头下这样待着。

    苏清机理完每一条,确认没有遗漏后,将自己所书反过来呈给他,他一一看完,颔首:“清机所虑周全,待如桃潋回京,一切可以开始了。”

    虽然早有共同议定,可此刻得到他的认真准许,苏清机还说没忍住道:“此事非同小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陛下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准我……”

    江焉只是莞尔:“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我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哪怕非是清机之愿,只为清机铺路,我也要一点点做的。”他神色从容,带着绝不动摇的沉笃。

    苏清机心下复杂难言。确凿如此。是他先提出了那惊世骇俗的主意。

    无论如何,这件事已是箭在弦上,苏清机不会让它胎死腹中。

    她只是尘埃落定般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笔墨与纸张都收好,纸张给他,笔墨放回自己房中。

    从房中出来,却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某人并未好好在原处等她,而是跟随着她,立在了檐下。

    仿佛只要再近两步,就会如曾经客栈的那个黄昏一样,被压在门上粗暴凶吻。

    苏清机一激灵,连忙将门关上,若无其事问:“陛下怎么过来了?”

    江焉幽幽道:“大人去了这样久,七娘思念得紧。”

    苏清机:……

    是了,他原本就是几日不曾与她独处,所以才追来苏府与她……相会。是她硬拉扯正事,消磨了一个多时辰。

    现在正事也没了,苏清机只是红着耳尖说:“不许再自称‘七娘’了。”

    江焉笑意隐隐,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修长手指寻到她的衣袖,而后,慢慢摸索到里面蜷着的指尖。

    被他悄悄捉住,她吓了一跳,倏然便想抽回,可在她袖中,躲又能躲哪儿去?

    最终还是被捉住,苏清机眸子圆圆的瞪他,声音都小许多,“这是在门前!”

    言下之意,不一定何时便有人会于看得到此处的地方禀事。

    江焉很委屈可怜又很大方的模样:“那怎么办?不如便勉为其难,到清机房中?”

    才不要!

    即使未发一言,江焉也从她写满了“不要不可以不许”的羞赧目光中了然她的回答。

    于是他只剩委屈可怜了:“那清机说该如何?”

    似真似假的委屈可怜,其实就是撒娇而已。

    苏清机红着脸又瞪他一眼,拽着他绕过回廊,到了另一面。正好对着她平日沐浴后晾头发的窗前。

    江焉被拽着,拽人的那手又放下,从头到尾都没作一声,脸颊鼓鼓,还染着红晕。

    他忍下闷笑,温声软语:“原来清机也是想愿意同我亲近的,我真高兴。”

    还说,他怎么这么多话啊。苏清机瞅着他,忽然拥进他怀中,如她所愿,也如她意料,他接下来的话音陡然消弭。

    好一会儿,才回抱住她,渐渐收紧,低低喟叹:“总觉得自己是在梦中。那年景宁山上无耻拥得片刻,已是侥幸……”

    他也知道是无耻,苏清机嘟囔:“倘我擅君子六艺,必定要将无耻之人踹开。”

    可她说完,又没了声。

    回想起他被无情拒绝后的那个夜晚,几乎烙刻在苏清机心底的,便是他那双在黑夜中亮极的眸子。

    所有的炽烈,所有的情愫,爱慕难舍,渴望期翼,都在那双亮到吓人的眸间。

    最终他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无穷无尽的拒绝。

    江焉只听怀中之人不再说,不由得失笑。没有煞风景地较真,就算她习六艺,也不可能在他的桎梏下有反抗余地,而是很委婉地配合:“好。清机六艺精通,将我踹开。”

    他摸索到她的手,不由得握在手心把玩,低笑道:“从前观清机两手纤纤如玉,修长漂亮,握在手里,怎么原来竟这样小。”

    苏清机趁他不备一骨碌将手抽走,不给他抚玩的机会。

    江焉很识时务:“是我孟浪,清机恼我是应该的。”

    他知道就好,苏清机从他怀中抬起眸,与他对望了会儿,蓦地捏他的脸。

    江焉笑眼盈盈,“这便算作惩罚,清机原谅我罢?”

    在远处墙头,公仪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个骨子里清正端方的左相苏清机,依偎在皇帝身前,抿唇笑着捏皇帝的脸。

    他手中松力,恍惚地从墙头上落回原处。

    他好奇那被苏清机为何会将卖身葬父的美艳女子安置在家中已久,可苏清机一直不曾说起过。无论是真心,还是另有企图,他既没有如上回般苦恼问询他,也没有如常吩咐他办什么事。

    苏清机历来要求人听话。他既然没有主动提起,就说明不欲被人提起。公仪襄便一直都没有问。

    可是最近传闻愈演愈烈,甚至说苏清机要纳那女子为妾。这怎么可能。苏清机与许多自诩君子的男人不一样,他对府中姬妾态度温和而无私情,公仪襄早怀疑他根本没碰过那些姬妾。苏清机那么个端正的人,如若喜欢谁,一定是从一而终的忠贞,就如他对皇帝的忠心耿耿一样。

    他绝不可能一边拥有心上人,一边怜惜可怜女子纳为妾室,坐享齐人之福。

    这桩流言摆明了不对劲,公仪襄甚至怀疑就是苏清机自己放出来的。他根本无法不在意,究竟是什么事,苏清机自己处理,甚至都未曾让他知道。难道他对于苏清机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吗?

    这绝不可以,公仪襄忍受不了这样的揣测,再次上门,可苏府闭门谢客。更加古怪了,公仪襄拼着苏清机会厌恶的后果又一次翻了墙进来。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公仪襄一双桃花眼恍惚,鬼使神差再度翻上墙头,远远儿的,他看到了更加惊世骇俗的一幕。

    苏清机拉着皇帝的手,似乎说着什么,皇帝由着他,由始至终都笑着,而后在苏清机放下手时抬起手捧着他昳丽美貌的脸,鼻尖蹭着鼻尖,苏清机脸颊微红,眸子盈盈润润,引得皇帝俯首低吻。

    苏清机没有半分挣扎,甚至揽上皇帝脖颈,两手勾缠,紧不可分。

    他们深深浅浅地吻着,苏清机不时躲开细吻,依在皇帝身前微微喘息着歇息,最终又被皇帝百般吻回。

    甚至,他被皇帝反抵至柱上,深吻缠绵,因皇帝紧紧揽住他的腰而不至腿软跌下。

    他有时睁眸,有时紧紧闭着眼帘,眼尾有水色潮红撩人。

    由始至终,都没有推开他面前的皇帝。

    公仪襄浑噩地在墙下立着,不知道有没有人经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咕咕”的鸽子叫声令他陡然回神,刹那满背冷汗。

    他手足僵而软,手心都是汗,好一会儿才翻上墙头,看到苏清机从房内出来,将鸽子放飞。

    苏清机随即抬脚,似乎要下台阶,到外面去,没有看昏黄天色下消失不见的灰色信鸽一眼。

    自信自若,举重若轻,这原本就是苏清机的模样。

    可公仪襄头脑发热,从墙头跳了下来,陡然出现在这座庭院中。

    苏清机看到他,停住脚步,皱眉:“你来做什么。”

    下一刻,他冷淡目光中透着锐利洞悉,“你来了多久。”

    苏清机就是这样智多近妖,敏锐冷酷,一句废话也没有,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

    公仪襄扯了扯嘴角,“从你握着皇帝的手说笑。”

    那时捏过江焉的脸后,她又捉过他的手,贴在一起比了比,好像确实比他小许多,难怪他说小,不过就算这样,他孟浪的轻薄话语也无从狡辩,她正要再捏一捏他的脸,可谁知被他捧住脸,鼻尖蹭着,与她耳鬓厮磨。

    被看到也没什么,苏清机不许江焉在门前与她耳鬓厮磨主要因为被府中人看到会羞耻。

    她话音淡淡:“所以你等了这样久出来见本相,是想说什么。”

    他居然还问他想说什么?意思是无论他与皇帝如何都与外人无关是吗?

    桃花眼笑意寥寥,公仪襄根本克制不住神色,“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难道左相不清楚?”

    “君臣如何能有私情!”

    “我道左相为何对皇帝忠心耿耿,原来是真情挚爱,所以甘愿舍生忘死。”他一字一顿,多情俊美的脸容上满是讥嘲,“左相聪明透顶,结果却一头栽进情爱里,愚蠢至极。”

    “你与皇帝此刻情意绵绵,焉知皇帝心中是如何得意?”

    “苏清机,你能不能把脑子里的水倒一倒,你怎么能相信他的甜言蜜语,你知不知道他是皇帝,他有三宫六院,将来要娶妻生子,他要有个太子,皇后生不出来就册贵妃,贵妃生不出来就再册妃,后宫妃嫔三千,他临幸尚临幸不过来!”

    “而你又算什么?他见不得人的男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意儿?”

    “他只需要说几句话,当恣玩而已,就能利用你为他赴汤蹈火,性命声名都交托。”他已近乎咄咄逼人,眸子锐利紧盯对面之人。

    然而其却反应平平,甚至,“哦。”

    只是哦了一声。

    公仪襄如同被扼住喉咙,好一会儿,他才上前,逼近苏清机,深吸口气,“如果你一定要断袖,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起码我不会背叛你,我不会娶妻纳妾,没有子嗣也无所谓。”他深深望着面前昳丽如玉的人,“你不用担心东窗事发会被推出去,更不会被千夫所指百般唾骂,你想怎样对待我都可以,我和你的狗没什么两样不是吗?”

    苏清机眉头都未动一下。

    他有着柔软的美人面,眸光却冷硬非常,“本相不缺一条狗,你也未必知晓本相心中所想。”

    “你一厢情愿,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你更真的心,只是本相不需要。”

    苏清机甚至不置可否:“其实你对本相又了解多少?竟然甘愿断袖,倒是可笑。”

    “本相与陛下又是何种欺瞒利用,也不必你来切切提醒。”

    公仪襄几窒,甚至下意识想质问不怕他将此事公诸于众吗。可旋即,他记起前段时日流传开来的那支簪。

    皇帝冠上,与苏清机一模一样的簪。

    公仪襄乃至心生惧怕:“你答应了他什么?你当真要昭告世人你们有私情?你知不知道这于他而言无伤大雅,可是于你而言,将来清算罪名时足以令你以死谢罪!”

    公仪襄不相信苏清机会愚蠢昏头到这等境地,会因为虚无缥缈的情爱而自毁前程、断送性命!

    可是苏清机只是漠然平静看着他,淡淡道:“与你何干。”

    公仪襄真的不明白,他控制不住地倒退半步,喃喃而又咄咄逼人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他抬手摸自己的脸,眸子里萦绕着几不可察的疯狂偏执,“按皮相,我并不比他差,我无非比他来得晚而已,我有哪里比不上他?我不需要子嗣继承家业,我不会拿别人与你衡量,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比他更好!”

    清脆一声,响在昏黄寂静的庭院中。

    公仪襄微微偏着脸,上面显现出一片红痕。

    苏清机仍旧是那副漠然平静的模样,不紧不慢将手收回袖中。

    公仪襄早便听闻过苏清机少年时在御史台掌掴上峰的狂悖之事,彼时他崇敬傲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佞臣苏清机。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反手一耳光会打在自己脸上。

    明明他们相识以来,他最动怒时也不过对他说句“滚”而已。现在,他为了皇帝,对自己动手。他斯文温和,从来不动手的。

    这一耳光打回了他的理智,他又深吸两口气,竭力冷静谦卑,快速的话音微微发颤:“就算,就算没我什么事,可你再想想,相爷你聪明透顶,你好好想清楚,前朝捕风捉影的事到今朝都还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我不想让您也落得那种下场,十年之后,百年之后,翻不了身,史书上记着你是他江焉的暖床男宠,对你极尽谑笑。”

    苏清机没什么要与他解释的,她只是平静道:“说完了就走。”

    公仪襄喉头酸涩,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心神去想,他这辈子哪怕在街角与乞丐抢食时都没有过这样卑微:“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一定要断袖,哪怕是我也比他强,我什么都听您的,您不如、不如试试……”

    他接下来的话音被苏清机平静冷淡的目光打散,没有任何力度,却令他心悸难当。

    “范襄,你若一定要本相说一句话。”他以不变的目光淡淡看着他,“本相便告诉你。”

    “本相喜欢清白之身,每一笔都由本相涂描。”

    虽然从未说出口让那人知道。可无论是哪一次,于苏清机而言,都是涂描他的一次。所以即便他浑话无度,花样百出,令她羞耻至极无法招架,乃至方才还将想要耍赖留下再度一晚的他赶走,她心底其实,都万分愉悦。

    那人说得半点不错,她就是好掌控,看着他为她失态失控,沉沦放纵,她满足到头脑鸣潮。

    公仪襄震惊恍惚,瞠大眸,几乎下意识反驳:“他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江焉最不可控的少年时哪怕绮梦缠身都能硬生生克制下来,不越雷池一步,为妥善将崔郡主安置,他也放着一后二妃在后宫当摆设,虽不知他后来在想什么,但她探到的消息是从未有过,那就是绝对没有。

    况且,雍和殿的第一夜,他与她彼此意乱情迷,虽然他很失控,可对比如今,便知那夜他有多生涩莽撞。

    公仪襄绝不相信一个皇帝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可无论相不相信,在这一点上,他真的输得彻底。

    他此时才想起,苏清机跟他说过的,有一个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必须他主动追求,那人才愿意与他在一起。

    也就是这些时日的事……

    如果那时他能意识到他所暗指,如果那时他能阻止……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公仪襄最终,只是哑声道:“无论如何,您首要顾全自己。”

    “我知世上情意多珍贵,只是都珍贵不过身家性命。”

    “从前他让您刀尖舔血,如今又想将您摆在众目睽睽下,您都心甘情愿,只是一定要保全自己。”

    “这是您教我的,务必择最上策。”

    桃花眼深深执拗望着她,苏清机莫名想到当年金殿上的那一眼。

    清清朗朗冷静理智,在那一眼间,不知他有没有忐忑不定,只是苏清机是没有的。

    她淡淡道:“本相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本相什么。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最上策。”

    万般唯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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