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霸占了周知衍作业本的程念有些心虚。
连带着给某人讲题的时候，都没有了方才跟他讨价还价时的勇气。
少年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各种各样的习题册和试卷堆满了一桌子。纤长的手指悠闲的转着笔，黑色的笔帽在空气中划出连续灵巧的弧度。
一副养尊处优的大爷模样。
程念一眼看去，那些书几乎都没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崭新的跟从书店刚拿回来时没有两样。
而周知衍，毫不意外的，连数学试卷上的第一道选择题的解法都不知道。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周知衍不是尖子班的吗？
程念对上周知衍坦荡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道题应该选A。”
少年手中飞舞旋转的黑色签字笔闻声停下，好看的手指扯下笔帽，潇洒利落的在括号里写下一个A。
笔迹张扬，重重的落在纸上，形成微微的刻痕。
像他的人一样。
忽然那只笔的笔尖往下移了移，落在下一道题目上。
“这个，什么意思？”
“……”程念看着他笔尖点着的基本符号陷入了沉默。
客厅高悬的表盘上，时针和分针不停的转动着。
屋子里两人讨论题目的声音忽高忽低，直至时间指向了十点半，周知衍将手中的笔一扔，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少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向后伸了一个懒腰，衣服随着动作的拉扯露出一部分紧实白皙的腰腹。
程念猝不及防的看到了这春光乍泄的一幕，连忙将头转过去。
“可是你还有作业没写完。”
周知衍伸完懒腰，手肘支在桌子上：“我像是那种作业写完才会睡觉的人吗？”
少年眉眼间写满肆意。
……如果能够忽略掉他说的话，程念会觉得他的形象也许还会更加夺目一些。
“你也赶紧洗个澡睡觉吧。都十点半了，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啊，困死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慢悠悠的卷起书本朝外走去。
房间门即将合上时，周知衍扒住门缝：“对了，明天记得叫我起床。”
程念不知所然。
眼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程念才理解到昨天那句话的深刻含义。
周知衍根本就不肯起床。
“周知衍！快点起来，要迟到了！”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
程念已经是第n次来喊他起床。
之前分明答应的好好的，她只要有一分钟没在，少年就继续躺在床上沉溺于他的梦乡。
“真的要迟到了。”
……
姜姨不在，程念对他几乎束手无策。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无赖到这种程度，简直超出了她的认知。
周知衍被吵的不耐烦，懒懒的抬起手臂搭在额头，眼睛掀开一条缝隙，看着站在床边已经穿戴整齐的程念：“怎么起这么早？”
程念拿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周知衍皱眉看清上面的数字，七点十一。
……
被警察带走的那几个人再也没有回来，程念的生活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无聊的课间，许嘉从旁边探过头：“奇怪，今天周知衍怎么没来找你啊？”
在某人突发奇想用食堂的喇叭找人后，程念和周知衍的关系不一般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更不用说周知衍还每天招摇过市来班级里找她。
程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自从借住在周知衍家里之后，他似乎把她纳入到了一个奇怪的个人领域，美其名曰：朋友。
不仅要无条件支持他做的那些几乎违反所有校规校纪的行为，还要任劳任怨的当他的跟班小弟，提供各种笔记和学习资料，还附加代写作业以及课外辅导。
可转眼间就要到期中考试了，周知衍的成绩依旧一分都没有提高。
程念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挫败。
她一边用笔在习题本上记录解题的思路，一边抽空在书上划出对应的知识点。
许嘉歪着头看了看她书本上整理出来的考点惊叹道：“不是吧，这么多？！哎？这些题你上次不是都做对了吗？”
“嗯，巩固一下思路。”程念仍旧不停写着。
“你们这些学霸可真是努力。”许嘉看着桌面上厚厚一摞复习资料有些多愁善感：“这回期中据说要重新分班，念念你成绩这么好肯定是能去尖子班了。”
程念听见她的话笔尖一顿，心思不由得有些飘浮，如果去尖子班的话那岂不是要跟周知衍同班了。
书包里的手机适时的发出一声微弱的震动。
她低下头看去，莹白的屏幕上显示出一条短信提示，是程丝丝。
程念看着屏幕的目光不由得一愣，
她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是一向十分讨厌她的吗，怎么会主动给她发信息？
正要点开细看，胳膊忽然被人顶了顶。
许嘉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念念，念念，班主任回来了。”
十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十分严厉的女老师，姓郑，教语文，平日里最喜欢给班级里的学生立规矩。
就连课间吃零食这种事情都要拎出来在班会上批评一通，更别说是把手机带到学校这种大罪。
据说每学期被她没收的手机都能堆满办公室的抽屉。
程念将手机静音，推进书包深处。
她看着桌面上的习题本，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
程丝丝到底说了什么？
高跟鞋的声音敲在地板上，由远及近，发出规律的响声。
不多时，教室的前门被人打开。
郑莉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
“来，班长给大家发一下上周周考的卷子。”郑莉扬声道：“咱们班这次平均分比上次退步了，都好好反省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高跟鞋踏上讲台，郑莉目光犀利的巡视着班级的每一个角落：“我听说最近有些人心思野了，整天跟尖子班的学生混在一起。”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程念忍不住心里一跳。
好在郑莉并没有揪着她不放，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我给你们数数，离期中考试还有几天啊？天天就知道不务正业！”
“高二，多么重要的一年！马上这个学期就要过一半了，知不知道这次期中考试关系着重新分班。”郑莉的声音充斥着班级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正在发卷子的班长，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能进到尖子班？又有多少人能进到快速班？”郑莉看着底下一群不断压低，恨不得能埋进桌洞里的脑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很快，就发到了程念的卷子。
语文126分，确实要比上次低了一些，程念翻过试卷，主要是这次的阅读题失分严重。
她静静的垂下眸，看着试卷上鲜艳的红色分数。
郑莉的目光随着试卷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同学成绩退步明显，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分数降低的原因，相同的错误不要再犯。”
“高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郑莉的声音骤然拔高：“是集中注意力！”
“高中！你们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情。一定要做到专注！一个人如果学不会专注，那……”
敲门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钱主任站在门口，矮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头发贴着头皮梳得一丝不苟:"郑老师，来开下会。"
“好，马上。”卷成筒状的教案被按在讲台上：“全体上自习，等我回来咱们讲一下周考的卷子。”
沉寂的气氛直到郑莉离开也始终盘旋在教室上空。
教室的铁门咚的一声合上。
程念抬头看了一眼郑莉离开的方向，右手持笔，左手伸进书桌翻找出包里的手机。
按了几下，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应该是碰巧没电，自动关机了。
昨晚她睡得早，忘了给手机充电。今天一早手机就剩百分之十几的电量。
程念只好将手机收了起来。
看着那道阅读理解上十分刺眼的大大的红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下午的时候程念又因为成绩下滑轮番被其他老师叫过去问话。
直到放学都没能看见周知衍。
随着晚自习的铃声响起，背着书包的学生们从各个教室鱼贯而出。
程念转过走廊走到尖子班的教室门口。
与普通教室不一样的是，尖子班配有最新的投影式黑板，和全套崭新的课桌椅，处处都透露出高级的科技感。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值日生。
“同学，你找人吗？”
擦黑板的男生看到她在门口打转，有些疑惑。
程念被人撞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近几步：“那个，请问一下周知衍已经走了吗？”
“周知衍？他今天请假了没来。”后边扫地的同学抢先道。
“没来？！”程念一惊。
可是今天周知衍明明就是跟她一起来的学校。
想起早上车到了校门外，少年忽然让她先进去说自己去一旁超市买瓶水的模样，程念似乎才意识到不对。
她飞快的道了一声谢，背着书包往楼下跑去。
校门外的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程念果然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银灰色的轿车。
“张叔。”
“念念放学了啊。”张辉笑眯眯的招呼她上车：“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不累。”
程念把书包放在了后座上：“张叔，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我想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