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就要打开柜子，人鱼将身体往后仰，一个用劲儿，头砸上了鱼缸底部的玻璃上，一次没有什么变化，又反复地用头撞击鱼缸，老头被这个动静吓得连忙转身，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听“哗啦——”一声，玻璃上的裂缝呈圆形向四周蔓延。
在水的压迫下，裂缝越来越大，直接被水冲出一个大洞。
老头被吓得不知所措，顾不上手上的伤，用手去堵住洞口，依然阻止不了水往外溢出。
人鱼的额头上露出恐怖的伤痕，血迹遍布全脸，故意支起身子，水缸里的水迅速退到了他的脖子处，他强撑着不肯躺下，冷白色的皮肤渐渐透出紫色，仿佛快要窒息。
见到这个场景，老头撒腿就往外跑，他得出去找人帮忙拿鱼缸，如果人鱼死在了这里，他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老头跑出门的一瞬间，时雁临立刻推开了柜门，看到她出来后，人鱼立马躺下将头埋进水里，缸里的水还够他支撑几分钟。
时雁临抄起被踢翻在一边的桶，接在正咕咕往外滋水的裂缝处，望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要把玻璃砸开，你需要往后退一点。”
现在门已经打开，离老头回来还有些时间，够她弄好一切救他出去。
对着人鱼尾巴方向的玻璃，抡起旁边放置的圆形带滑轮的椅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出去，原本就开裂的玻璃“噼里啪啦”全掉了下来。
双手放在人鱼的腋下，将他从玻璃碎片中拖了出来。
这个过程并不是非常轻松，没有了玻璃的遮挡，这条人鱼比她大太多，再加上他的皮肤上有一层保护膜一样的黏液，滑腻腻的。
尽管很小心，他的尾巴依然被玻璃划伤了。
等她将人鱼拽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也因为太久没有呼吸而开始变青。
好在将他的头放入桶里后，他摆了摆尾巴表示着还能适应。
时雁临将他拽到了椅子上，让他自己将桶抱在胸前，将头埋进去，幸好实验室的椅子都带有滑轮，否则这么大一条鱼，她根本带不走。
提醒好他用一只手抓紧椅子后，时雁临滑动着椅子，匐匍着往外冲，为了避免迎头撞上来的人，时雁临绕到了另一侧的楼梯处。
最难的就是下楼梯了，没办法再让他抱着水桶了，这个距离，只要她动作快一点，他应该不会被憋死。
这里是二楼，有两个十几阶的楼梯需要爬。
她先将人鱼放在了地上，将椅子放到了最下面后，又飞速的将水桶先放在转角处，如果直接一次性就把水桶放在最底下，她怕拖拽需要的时间太长，他憋不住。
抱住人鱼的上半身，她倒着往楼梯下退。
尾巴被拖行在地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摩擦，血液喷涌而出，在地上留下了一行行的印记。
等他将头埋在水桶里缓了一口气后，时雁临又重复刚刚的举动。
下第二个楼梯的时候，时雁临手上没了力，手臂一软，直接抱着他滚了下去，等她挣扎着起来时，发现是人鱼用手臂紧紧抱住了她，她才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他的手臂上却全是在地上擦出的伤痕。
她带着人鱼躲到了旁边的灌木草丛里，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地面上全是他的血迹，这些人顺着血迹很容易就找到他们。
时雁临脱掉自己的外套，裹住了他伤口最深的地方，弓着身子在草地里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一根水管。
她赶紧打开水龙头，浇在他的身体上，他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该有多疼。
“跑不了多远，快去找——”
楼上传来大叫声，随即整栋楼都开始躁动起来。
这里很容易被发现，他们得赶紧换个地方。
好在被水冲过的伤口不再流血了，水好像可以让他的伤口恢复。
扫了眼四周空旷的环境，她推着凳子上的他狂奔向旁边停放的货车。
现在太阳还算比较大，沿路的水渍在地上也不太显眼。
货车车厢的门没有锁，人鱼自己用手撑着爬进了车厢里。
用车厢里的箱子挡住他们后，她泄气地坐在了地上，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甚至有点想吐。
她刚刚完成了一场超出她承受范围的运动，现在停下来身体立马就做出了“抗议”的反应。
但是她还不能放松，拼命地通过深呼吸压住想吐的念头，肌肉因为产生了过多的乳酸而使劲颤抖，只能勉强站起来，隔着车厢里的一个小窗口勉强观察外面的动静。
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召集起来了，有人已经发现了血迹，正顺着痕迹四处翻找。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人鱼是自己逃走的，并且离不开水，所以他们的搜索重心放在了厕所以及下水道的排水管里，甚至撬开了下水道的井盖，派人下去找。
距离离开水缸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人鱼的尾巴因为没有水分的滋养，开始干裂，时雁临将手伸进桶里，沾湿了，慢慢的涂在他的尾巴上。
人鱼的头一直埋在桶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从他小幅度摆动的尾巴中看出他现在心情非常愉悦。
不知道时雁临碰到了什么地方，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正在悄悄变红。
不清楚又过了多久，车厢的门突然被打开。
“你确定这里面会有？他又不是傻子要跑肯定会往外面跑，怎么可能躲在这里面。”
“翻一翻，待会儿也好跟上面的有个交代。”说完翻进车厢里，环顾了一下，只有几个贴墙立着的纸箱子。
下了车，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过去，两人开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闲聊。
“真tm的倒霉，本来今天送完人鱼就能解放了，谁知道最后的关头，又给跑了，要我说都怪那个死老头。”
“那个老头据说已经被推进实验室了，今晚刘八开刀。”
“上头的命令吗？看来这次真的气得不轻，这老头也是惨，居然落刘八手里了，今晚死前还要遭次罪。”
“行了，有空同情别人，不如多想想自己，对了，今天晚上谁出去拖人回来？”
“还能是谁，老子呗，唉，希望今天这批人能给我安静点，上次拖人，差点被查，赔了点钱说是拖的病猪才放我走的。”说完将烟蒂踩在地上，用脚蹬了几下。
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人声后，时雁临才从纸箱里翻出来，打开另外一个纸箱，将蜷缩在一团的人鱼解救出来。
这个箱子非常小，她进去都有些勉强，好在他的身体十分柔软，他现在卷成了一个团。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时雁临刚刚在箱子里找到的塑料饭盒，里面接着水，他只能勉强将鳃贴在饭盒里，靠近可以看到他脸侧的鳃，有节奏的一张一开，有些可爱。
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时雁临又躲回了箱子里。
在听到车厢门被锁上的声音后，货车开始动起来了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时雁临的脚都感觉开始发麻了，车停了有一会儿后，车厢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今天怎么才7个人。”
“昨天不是说今天不需要人了吗？今天下午才来要，能找到这么多都不错了。”
“太少了，这我怎么回去交差，你小子手里肯定有多的人，就当是帮我个忙，交个朋友。”说完将手里的钱塞到了对面的口袋里。
“我这最多就只能帮你凑够10个人了，兄弟，你今天真的是运气好，要搁前几天，就算是上面的亲自来要，也没有多的。”
“谢了啊！先把这些放上去吧！”
外面一阵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响声，接着有人翻进了车厢里。
“慢点，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呜呜——”
听到声音，那人抬起脚狠狠踹了一下，被踹的东西“哐啷哐啷”响了几声，呜咽声就消失了。
“还有3个，我跟你一起去拿吧！”
“你还不放心我，真的没骗你，只有这么多了，”见对方表情没有松动，只好妥协，“走走走，带你去看！”
仔细辨认脚步声已经走远后，时雁临才从箱子里翻出来，将人鱼从箱子里拖出来后，重新盖好了纸箱。
他现在状态不是非常好，身体在干燥的空气中暴露了一天，皮肤也开始皲裂，虽然没有流血，但是有几处伤的很重，皮连着肉向外翻开，伤口深得甚至能看见骨头。
车厢两边放满了用黑色的布包裹起来的方块一样的物体。
从车上翻下来，才看清，他们现在在一个看起来停休很久的烂尾建筑里面，她小心地推着凳子，躲到了这栋建筑里只修到一半的墙后。
人鱼紧紧地闭着眼睛，身上时不时颤抖一下，身体状态相当糟糕。
“轰隆，轰隆”几个推车装着东西停在了货车前，在搬运的时候，有个工人不小心掀掉了黑布，黑布下面是一个金属做的笼子，笼子里面正躺着一个手脚都被困住，嘴上封了胶带的男人。
还没等时雁临多看几眼，工人已经手脚麻利的将黑布重新罩好了。
这些都是今天晚上要被送去做实验的人吗？她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救一下他们？
等货车装好货开走，剩余的人拉着推车走远后，时雁临掏出手机开机，她今天早上就给手机关机了，现在还有一点电。
她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处在另外的那个世界范围内，但是她可以在网上租一个车，只要有车他们就能出去。
不过这里并不是非常安全，时雁临推着人鱼往外面走了好一段距离，才终于看到了公路，这个地方很荒，杂草都有人高了，她和人鱼藏在了离公路很远的草丛里。
她加了三倍的价钱，恳求对方能够把车直接送到她定好的位置，她自己来开，并且再三保证，自己只是突然犯了开车瘾，不会用车做任何违法的事情，对方才终于松口。
等车的过程，时雁临思考了几秒钟还是决定报警，在腹中打了几遍草稿后，她立刻拨通了报警电话。
听到有命案，警方表示出了高度的重视，可在听到目标地址后，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水蘑菇馆在什么地方，时雁临只好说自己也是无意间坐上一个公交车才到达那个地方的。
她还将自己坐的几路公交车，以及在车上遇到的司机大概的模样告诉了警察。
那边听完后立刻查询了这班公交车的所有司机的照片，没有找到一个人和时雁临所描述的有相似的，甚至打电话问了几个最有可能符合描述的司机，他们都坚信自己绝对没有听说过水蘑菇馆这个地方。
做完这些后，警方的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迫了，甚至旁敲侧击地问时雁临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精神有点不正常，时雁临反复跟对面解释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精神问题，但是警方显然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只是说后续会留意这起事件。
为了暂时不暴露人鱼的身份，她只是称看到有人杀人了，其余的细节都没有透露，本来是打算在警方查到人鱼被她救走之前就找机会把人鱼送回海里的，结果警察根本就不信她说的话。
她现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光是救一个人，她都差点死在里面，如果要救更多人，仅凭她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拿到车后，避免被送车的人怀疑，她开着车先围着这里跑了一段路，才绕回来。
等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拨开草丛，人鱼被吓得抖了一下，看到是她后，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手。
时雁临愣了一秒，牵上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