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热吗？是不是给你盖太厚了？下次给你换个薄点的。”时雁临看他脸越来越红，担心他会被闷坏。

    他迅速松开了手指，楞了几秒，又赶紧敷衍地点了点头。

    成功测试了他能够完美适应湖水后，时雁临决定下次带他去海里试试，但是她所在的城市是个内陆城市，去最近的海，开车都需要十几个小时，为了不白跑一趟，她准备先在家里对他进行测试。

    时青觉得时雁临最近有些怪怪的，总是抱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偶尔还会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应，要说不适应，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他觉得他是不是最近该换水了，水越来越咸了，甚至还有些发苦。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告诉她，他怕她误会他很脏，他只好用力的摆动他的尾巴，将水溅出去更多些。

    时雁临在网上搜索了模拟海水需要什么东西，她依次都买了回来，刚开始还不敢加太多，怕他一下子不适应，她就每天都偷偷地趁他不注意放进水里，每天都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随着浓度越来越接近海水，时雁临发现，他最近变得很活跃，拍打尾巴的幅度越来越大，水不停地从桶里溅出，时雁临欣慰地笑了，看来他果然很喜欢海水。

    她这份奇思妙想没多久就被打破了，时青在察觉他的水越来越咸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告诉了时雁临。

    时雁临失望地“啊~”了一声，“很咸吗？抱歉抱歉，我这不是看你很喜欢那天的湖水，想着说，海水你会更喜欢。”

    他要是不能适应海水的话，是不是就只能生活在湖里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去帮他找一个最大的湖。

    “不过湖水尝起来就没味道吗？”她想了想，她那天不小心喝了一肚子的湖水，感觉并不是非常美妙的滋味。

    时青见她好奇的样子，笑着解释道：“我在湖里用鳃呼吸是尝不出湖水的味道的，但是在家里，我喜欢用鼻子呼吸，所以时常会喝进去一些水。”

    “这么说，如果你在大海里，也用鳃呼吸的话，也是尝不出海水的味道的！”时雁临欣喜地问。

    时青没有去过大海，所以不太清楚，但是理论上应该没错，他点头表示肯定，看到时雁临神秘地笑了一下，不由得觉得古怪，“我虽然长着尾巴，但是并没有在海里生活过的记忆，而且我已经习惯了用自来水，你不用特地去帮我弄海水。”

    “好的，好的，知道了，以后都不弄了。”时雁临回答得很敷衍，她还在构思自己的计划。

    自从决定送他去大海之后，她现在越来越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随着他学会了越来越多的东西，时雁临觉得他越来越不好糊弄了，明明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像个小孩子，她说什么他都信，她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

    果然，知识是进步的阶梯。

    还有一个月就是时雁临计划去海边的日子，她现在正在有意识的减少他们俩的接触，谎称找到了新的工作，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很晚才回家。

    他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只是在她回家的时候更黏她。

    她订购了很多跟海有关的书籍，每天晚上都和他一起看，甚至还会给他放关于海洋生物的纪录片。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敢告诉他，她准备把他送去海里。

    以他现在的样子肯定会疯狂反对的，但是这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对她的依赖并不是他真的离不开她，时雁临翻过心理书，书上说这种现象被叫做吊桥效应，这是一种感情上的错觉。

    况且这里太危险了，一旦被警察发现他的存在，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带走他，送他离开是最好的办法，至少大海那么大，想要抓住他并不容易。

    所以之后几天，为了让他认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意愿，她开始拿起心理学的书在他面前晃，偶尔还会字正腔圆地大声朗读。

    “吊桥效应，当一个人因为环境而出现心跳加快的情况时，如果在此碰巧遇到一个人，那么他就会错把这种环境引起的心跳加速理解为是对方让自己心动了。”

    不过每次读他都没什么反应，因为最近他好像痴迷上了画画，家里连角落里都堆满了他画的画，估计白天她不在的时候，这家伙也在画。

    有天她回到家，见他突然扭捏地望着她，张开嘴又没有说话，像是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过了很久他才轻声开口，“你什么时候发工资啊？”

    “就这几天吧！怎么了？你想要买什么东西吗？”她最近都是在假装上班，害怕被识破，只好胡诌一个时间。

    “我想买一个数位板，画画用的，我在网上看过了，要不了多少钱！”他说完，静静的等待时雁临的反应。

    “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买。”她的钱还能支撑到送他离开，之后她可以先做一些日结的工作，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开口想要买什么，这个就当是离别时她送给他的礼物。

    有了数位板之后，他就抛弃了纸笔，每天都占着她的电脑，专心地进行着他的创作。

    偶尔时雁临想凑过去看看他画了什么，被他神秘的拦住说现在还不能看，没有画好。

    时雁临耸耸肩随他去了。

    越是不想让它到来的日子，越是来得更快。

    时雁临事先不停在嘴里念了几遍要说的话，“咳，我最近会放一个长假，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我都想好了，趁着这次长假，我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正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有个地方的海超级漂亮，据说运气好，还能看到很多海豚呢！”

    说完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他只思考了一秒钟，就点头了。

    时雁临松了口气，“我们这次需要开很久的车，你要是途中有哪里不适应的话，千万要跟我说。”

    “没关系的，我的身体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时青不服气地辩解，这都是他上次昏迷的后遗症，她居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脆弱。

    自从他答应跟她一起去海边后，他花在画画上的时间就更多了，偶尔，时雁临起夜上厕所，还能看到他俯在电脑旁，手上的动作不停。

    为了能让他在车里呆的舒服些，她这次租了个面包车，将后排的座位改造成了一张大床，她本来还想放将家里的浴桶搬进来的，担心路上会遇到查车的交警，只好放弃。

    又检查了几遍东西是否带全后，她就带上时青出发了。

    她每隔四个小时，会帮他把搭在身上的毛巾沾湿水，然后自己也休息一段时间，算上睡觉的时间，她开了整整两天才终于到目的地。

    这里是沿海城市，除了已经是热门景点的海滩，还有一些无人问津的海滩，他们从第一天的晚上出发，在第三天的凌晨抵达，太阳从海的最远处慢慢升起，金黄色的光将整片大海都给染黄，这是她和他第一次看海上日出，也是她和他最后待在一起的时光。

    时青一脸兴奋地望着从海边升起来的太阳，没有察觉到旁边时雁临忧愁的情绪。

    他进入海里，比上次更快适应了这里，海上的风浪很大，但是丝毫不影响他滑行的速度，他仿佛天生就该在海里，他游刃有余地在海里翻滚着。

    短短几分钟后，他就向她发出了邀请，“你这次有换洗的衣服了。”

    “我这次是真的很害怕！海里有好多的生物都对人有毒，你先帮我赶走它们。”她非常强硬地拒绝了。

    她的意志力不足以支撑她再待下去，她害怕和他在大海里遨游过后，她就会立马放弃这个计划。

    他点了点头，开始尽职尽责地帮她赶走海里的生物，他向远处游去，现在这个距离，即使她在他面前溜走，他也不能立即赶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离别都像现在这样痛苦，痛苦到她现在想要立马，拉住时青的手，带他一起回家。

    虽然她以前隔着文字在那本《我和狮子》的课本里感受过这种悲伤，但是真正感受后，才知道这种悲伤是没有办法用文字描绘出来的。

    这种感觉也和亲人的离世不同，后一种情感是亲人抛弃了她，现在是她抛弃了他。

    “时青——我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时雁临将手放在唇边，大声地嘶喊。

    她相信他听到了，因为他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非常的难看，他拼命地摆着尾巴往回游，距离还是很远，他焦急地吼着：“时雁临——你给我回来——”

    她已经跑上了车，坐在车上哭得喘不过来气，她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海滩，只要离开就好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会适应的。

    时青见汽车已经发动，不管怎么做都已经追不上了，只好停止往岸边游，他调转了方向，向右方游去。

    看来他准备放弃了，时雁临又欣慰又心酸，他一点都不觉得舍不得吗？游这么快。

    她踩上了油门，调转车头的时候，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右边原本空旷的礁石上，有一群人正在攀爬。

    而时青，正奋力地游向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