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

    在大商朝,公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叫的。

    能被称为公子的,无一不是世家大族与官宦子弟。寻常商贾与小官之子,只能被称为一声少爷。

    是以,在场的百姓才如此震惊,可到底这些对他们来说甚为遥远,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但刘西已是两股战战,几欲昏厥。本以为是自家父亲的私生子,百般折辱,哪里又晓得是哪位世家的公子呢?若是那楼瑾记仇一些,他的小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

    楼玉舟面前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可她淡定地让他们起身,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之感,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自然没有什么稀奇的。

    林县令在心中腹诽,到底是世家大族之子,哪怕这么些年养在乡下,举手投足之间也皆是大家风范,毫无小家子气。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呢!

    他脸上忙堆起笑,对着楼玉舟极尽讨好,“楼公子,这位是陈翼陈大人。乃是……”

    陈翼忙把话头截了过去,在公子面前他哪敢自称什么大人,“小人名叫陈翼,是刺史大人的亲卫,若公子不弃,唤一声陈大哥便好。”

    按年龄来算,他比楼玉舟年长约十岁,身份又是刺史府统领,楼玉舟的一声大哥他也是当得的。

    楼玉舟观他身姿挺拔,面貌硬朗,眉目清正,想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陈大哥既然来了,不如就坐下喝杯茶。”

    对什么刺史只字不提,端的是云淡风轻。

    陈翼拱了拱手,“那便有劳公子了。”

    他暗暗点了点头,楼玉舟此举就是将主动权握在了她自己的手里。果然不愧是自家公子,真是太优秀了!

    谁也不知道陈翼心中在想什么,他将手下都派到门外看守,院内只留下楼玉舟、陈翼和林县令三人。

    将士都直挺挺地站在门外,个个挺拔如松,浑身气势如虹。

    等完全看不到屋内的情景后,门外的百姓才敢低声交流,互相挤眉弄眼,眉宇间皆是兴奋,刚刚可是提到了刺史大人呢!

    有些机灵的还故意去看刘西的脸色,毕竟他平日里可是仗势欺人的很,这回可是踢到铁板了吧。

    刘西在众人的注视下面色如土。

    楼玉舟在与陈翼谈话间不着痕迹地就套出了天下形势。毕竟楼瑾对于楼家的了解都是基于奶娘的口述,在奶娘病逝之前从未告知过楼瑾的身份。

    当今天下矗立大个大国,东为大商,西是大夏。

    近年来北方游牧民族北狄盘踞在疆域外对大商虎视眈眈,人人骁勇善战。

    大商唯恐腹背受敌,与大夏签订了三十年的停战协议,百姓才不受战火之苦。

    楼氏是大商沧州世家,世代盘踞沧州。此外还有青州李氏、陈州谢氏、扬州崔氏乃至于位于京城的赵氏皇族掌控着各州。

    当今大商朝选官施行九品中正制,并不是楼玉舟认为的依靠考试选举人才,而是在各州郡设置中正官,由各州、郡德名具高者担任,多为世家之人。

    中正根据家室、道德、才能定品,人才分为九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再交由门下省决定官员的升迁与罢黜。

    此标准采取各地群众舆论和公共意见,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反而成了门阀氏族巩固地位的工具,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的现象。

    世家与皇室关系复杂,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皇室苦世家已久,为巩固政权,每个州刺史皆有皇上钦定,另派属官,实为监视。

    世家内嫡庶分明,楼氏这一脉的嫡系只有楼峻,而楼峻十几年来只有楼玉舟一个表面上的儿子,且是嫡长子,其余皆是女儿。

    楼玉舟到了这时方才了然,难怪楼夫人敢兵行险着,唯一的嫡系子能不将他当成香饽饽吗,巴结都来不及,纵使将来知晓她女子的身份也怕是会隐瞒。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门发出嘎吱的声响。

    楼玉舟从门内缓缓走出,不急不慢。

    她扫视着门前百姓,数十位官兵立于她两侧,虽身形瘦弱单薄,可在她面前就能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

    正在交谈中的人渐渐停止,不安的看着楼玉舟,内心全是忐忑。当初刘家母子欺辱她时他们虽未落井下石但到底是旁观之人,楼玉舟不会因此将他们捉起来吧?

    无外乎他们这样想,朝廷有明确法令,不得欺辱官宦世家子弟,且沧州是楼氏做主,天高皇帝远还不是楼玉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不过楼玉舟到没有这么小心眼,人趋利避害乃是本能,自古皆是如此。

    便是她前世,也不会看着人弱小便会相帮,别人终归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敢争敢抢才行。

    她对着面前的百姓作了作揖,他们有些受宠若惊。

    楼玉舟:“这么多年来,瑾能在乡中平安无事长大,全仰仗各位父老乡亲们相助,今日瑾就此拜谢。”

    这一句话便收买了人心,其实他们不过是在刘母欺辱时稍稍劝阻,但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已然是不错了。

    楼玉舟此言霎时戳中了面前百姓的心,要知道在当下世家可是掌握着大片农田的,他们所耕种的土地要么是朝廷派下的荒地,要么是耕种世家的土地,向世家交税。

    楼玉舟是世家之子,在寻常生活中别说是见了,就是听也未曾听过,哪里知道现在还有机会受她的礼。

    闻讯而来的杜严连忙回礼,“楼公子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楼玉舟只是斜了斜眼,陈翼便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存放着满满一盒黄金。

    “黄金百两,公子赠与丰乡作为谢礼!”

    众人一听到黄金百两就不淡定了,一两黄金约等于10两白银,而一个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不过五两。

    黄金百两可供吃供喝一家人20年!

    “多谢公子!”

    有人红着眼眶,猛的跪下扣头。世家之人多奢靡,而普通百姓却面黄肌瘦。

    人群稀稀拉拉的跪下,在此之后,丰乡已再不会传出楼玉舟不利的言论。纵使有人探查,也多是赞美之言。

    至于刘西,他父亲到底对楼瑾有养育之恩,多年细心呵护,楼玉舟看在刘父的面子上饶他一命。但别人会不会对他做什么,这楼玉舟可管不着了。

    虽说楼峻小心行事,可各府探子也不是吃素的。沧州各个势力已得到了消息,楼氏子楼瑾要回来了。

    有些初入沧州的商人不解问道,“我到沧州已有四五年光景,还未曾听闻楼氏有长子呢,刺史大人不是只有两个女儿吗。”

    路上小摊小贩可不敢大声议论这件事,只低声回应,“你来的晚不知道,在十几年前呀。楼氏嫡长子楼瑾因大师箴言被送出去避难啦,这至于送到了哪里我们可就不知了。”

    “这算算日子,已过了十三年,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

    顾长史听着手下探子的消息,微微一笑,“你说,楼峻把他儿子藏在了丰乡?”

    顾成是刺史属官,居五品长史之位,可实际上还不是一个虚职。这么些年来,顾成一直在找楼氏的把柄妄图将楼峻拉下马取而代之,奈何楼氏根繁叶茂,同气连枝。

    可楼氏嫡长子楼玉舟却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奈何十几年来毫无踪迹。

    谁料得那楼峻舍得这么多官僚之家不委托,反而让楼瑾在一个普通农户之家生活十数年?

    人还不得养废了!

    呵,人是接到了,接不接的回来还不一定呢!据他所知,江宁郡外可是有不少山匪的。

    楼玉舟身着月白色直襟长袍,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腰带,因未行及冠之礼,满头青丝只用一根墨色丝带随意扎起。

    少年风流。

    楼玉舟会骑马,但楼瑾自幼在乡下连马都少见又怎么会骑马,所以楼玉舟只能在陈翼怜惜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不过她一直有一个疑问,陈翼到底脑补了什么!

    马车的车厢从外观上看并不金碧辉煌,只不过细看那木材竟是价值千金的紫檀木,表面还刻着精美的浮雕,低调却奢华。

    车厢内铺着柔软的绒毯,案几上还摆放着茶盏,显然是摸准了楼玉舟的喜好。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楼玉舟慢悠悠地泡着茶,茶香清雅。

    她颇为享受这个过程,雾气让她的眉眼变得柔和。

    楼玉舟走时,整个乡的百姓都来相送,可她并没有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他们一眼。

    来时走的是捷径,多为崎岖之路,可陈翼自然不能让楼玉舟也跟着颠簸。

    从安县返回沧州一路会途径景安山,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景安山盘踞着几百号山匪。

    不怪陈翼不知,在战乱时不少百姓饿的吃不上饭只能被逼上山当了山匪,现今两国战乱平息也不过是三十年,大商这些年来只来的急休养生息,而当今圣上瞧着又不是一个圣明的,哪里会管底层百姓的死活。

    加上景安山在南昌郡内,那山匪头子时常孝敬郡守,加上又没有闹出人命,郡守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将其上报楼刺史,是以他们并不知情。

    车轱辘踏过地上的残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动静。

    景安山山匪埋伏在周围,一双双眼睛盯着道上的数十人。这次打劫的对象好啊,瞧着就有钱!

    这些山匪个个身着兽皮,眼神黑幽幽的,瞧着有股狼性。

    楼玉舟泡茶的手忽的一顿,强大的精神力感受到了周围或深或浅的气息,约莫五六十号人。可她并未出声,只是听着动静。毕竟在陈翼的眼中,她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

    为首山匪摆了摆手,突然数十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与陈翼等人缠斗。陈翼他们虽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些人阴的很,专挑下三路攻来。

    不过看他们似乎只为劫财,不欲伤人。陈翼顺着他们的力道被压倒在地。

    楼玉舟面前的帘子被猛地掀开,阳光刺眼得让她眼睛一眯。面前人古铜色的皮肤暴露在外,锋利的面庞透着刚毅。

    不过楼玉舟看清之后嘴角略微一抽。

    这二愣子大夏天的穿着兽皮,不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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