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新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忽然明白，这将是他此生永恒脆弱而无解的软肋。
他轻轻唤了一声阿灿，将孩子递给刚恢复意识的陈莉。
“他的眼睛很像你。”陈莉仔细看了半晌，从孩子的眼睛到鼻子，每一处都镌刻着她的生命。
“还没睁眼，瞎说什么呢。”
陈莉笑了笑，倦意和困意同时涌上心头。她慵懒地打了炖，又抚了抚孩子的小鼻子，“灿儿乖哦，你以后一定要健康长大，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
余新和接过了孩子。
“老余，我有点累了，让我歇会吧。”
余新和亲吻她的额头，“嗯，睡吧，我就在这。”
病房的大门关上，余新和不免被组织其他事烦扰。陈莉躺在一片白茫茫的病房中，脑中笙歌萦绕，不免想起前几天秘密接收到的密文。
毫无疑问，这封密文最可能的传递者就是曲筱。网传报道曾经记载过，简式二夫人因为精神失常等问题，已经被转移到郊外一所不知名别墅中。而曲筱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曾被传出最有可能影响简式本族传承模式的存在被彻底抹杀，有人甚至表示简式根本不会让这种孽种出生等系列新的大众观念。
郊区别墅人员把守严格，地形复杂，陈莉曾多次暗访失败。而她作为旁观者，也并不清楚别墅内的真实情况，密文中只字未提她现在的情况，只是描述了基因实验的下一步计划。曲筱在信中写到之后的玄鸟行动的建议信，但具体实施计划需要自己和余新和，李天佑以及决策组组长沈飞商量。
余新和接完电话进门，他的眼眸下垂，跟刚刚相比，心情明显沉重几分钱。
“怎么了？”
“我刚刚，接到了魏承遇的电话。跟他好久不联系，听到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恍惚。”余新和将凳子面对陈莉，坐下后拿起刀和苹果，“他现在已经进入M市工程研究院成为那的顾问了，听说待遇不错，刚邀请我们也进去试试。”
听到魏承遇，陈莉习惯性的皱起眉头。思考半晌，她还是决定继续遵从曲筱的嘱咐，将魏承遇是内鬼的消息向余新和保密。
“怎么？你想去？”陈莉问他。
“那倒不是。只是在想，我们也被盯住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用了也。
“当年…”
“当年李致的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蹊跷，只有艾希那个女人，至今还对我留有防备，甚至连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打算告诉我。”
这段话让陈莉听的很不舒服。虽然在这之前她一直站在余新和这边，费劲口舌试图让艾希知道，余新和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她的不同意建立在组织机密安全的基础之上，绝不是余新和说的这般狭义。
“或许她也有她的道理。”
半晌，陈莉只说了这么一句。
余新和在和自己交往之前，可一向和魏承遇很交好的。这一点担心无可厚非。
“不过也确实，她看的很远。大概是三年前，那个时候我还没完全读懂她的坚持，魏承遇找到我，还真的聊过有关“组织分裂独立”的计划。”
听到这，陈莉心头疙瘩一泛，“你答应过？”
“差点。”
陈莉舒了口气。
“魏承遇告诉我，艾希的弟弟根本不是意外失踪，而是她的父母为了筹钱给她上大学，故意设计的圈套，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拐卖”。艾希的目的也不是真的为了清除组织，而是投靠那些邪恶资本家，主动成为他们的走狗。”
说完，余新和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陈莉，陈莉没接，忽然间，她整个人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极具颠覆性的语句。
不仅是艾希的信念崩塌，甚至对陈莉来说，这都是一句根本意义上的否定评判。
“魏承遇跟你说的这些？”
“说了一半，另一半是我调查出来的。我有段时间真的这么以为，所以明里暗里对她的意见很大。”
陈莉终于接过苹果，“后来呢，这种偏见是怎么被打破的？”
“打破？偏见从未打破过。只是因为李致，他这个坚定的唯艾希至上主义者一直在暗中破坏我背后对她设立的小障碍。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来当组织领袖。”
陈莉吃苹果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心里已经开始谩骂起以前为余新和做辩护的自己了。
“她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没有她也没有今天的我。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也是坚定的唯艾希至上主义者。”陈莉看着她，一瞬间，竟然充斥着警惕。
余新和笑的无奈，“我不是要争论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或许有些明白她当初的意志了。”
无数次设身险境，无数次出谋划策。
即便她内心的最高理想已经死去，但信念的力量依然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甚至是，浴火重生，提刀看向更高处。
“我从来不否定魏承遇是个危险的人，从计划败露，我们的成员被当作弃子，毫不眨眼的燃烧在德森克堡夏日的街区时，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余新和看向她，从情绪的巨浪中挑选出复杂的人性。纠结，惶恐，悲伤，喜悦，甚至是期待，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伟大的答案。
陈莉躲进他怀里，“从李致死后，艾希也不复存在了。她死在青春之时，死在理想之上，计划中所救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生命的延续。”
“我们的孩子…也将会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是啊老余，阿灿阿灿，生如生命之灿烂。他今后一定会带着我们的希望，成长为快乐健康的人。”
*
六个月后，陈莉暗中将自己的孩子送往乡下老家。同年，在一次外出工作期间，他们只有三十平米的小房子“意外”起火，房间内的电脑，资料，统统烧为灰烬。
八年后的十月，陈莉因病不幸去世，余新和在为陈莉找药的途中，意外车祸身亡。
另一边，被当作疯子和性/奴的曲筱也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不幸因病去世。
自此，玄鸟组织正式步入冰封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