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是她的高中同学。

    更确切的说，是从初中开始就成为了同校不同班的尖子生。两人常年霸占着成绩“光荣榜”第二到第四的位置，偶尔因为题型的革新，艾希的排名会轻微往后靠，而李致则巍然不动。

    因为名字常年挨在一起，艾希也渐渐熟悉了李致的大名，后来终于再某次学校组织的尖子生保送研讨会上，两人终于进行了历史性的会晤。

    第一次见面，李致就问过她一个问题，说你为什么不努努力，也争取得个第一。

    艾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他为什么不拿个第一。

    李致话锋一转，真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第一是唐二狗，他家有钱，让他得第一，给的零花钱我至少能分个一半。要是你把他的第一抢了，他趾高气昂的态度肯定会大打折扣。”

    这句话带给艾希很大的震撼，以至于在她步入高中，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楚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也会跟着自己选艺体生。

    要知道，自己这样选择是为了学校和华兰音乐学院联合制定的免费出国计划，而李致当时每天扎堆在数学和物理的试卷里，根本没有兴致了解艺术。

    一次数学课上，李致因为无聊，毫不犹豫的拉旁边的艾希一起摸鱼。

    “你觉得数字和语言，谁更真诚？”

    艾希一开始忙着做自己错的大题，没想理人。结果李致不依不饶，自顾自的聊起来，“那肯定是数字啊，这世上所有的谎言，哪一句不是由语言构成的呢。”

    艾希觉得他真是闲得无聊，“你说的对。”

    “当然，语言和数字也能有一定的结合。比如我在第十一个字的时候写下一个不通语序的“我”字，你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十一，我？

    “什么意思？”

    “十一是质数，拆开就是332，这就可以当作我谢谢你的意思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艾希盯了他会，只是觉得无语，顺手将他桌子上的数学试卷抽走，“我看看这题怎么做的。”

    而之后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理科奇才就跟着自己，一起选择艺术道路。

    后来李致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大音乐家浩克威尔，听说是一个穷苦的平凡人，因为生来志向远大，为了心中的梦想勇敢追求音乐，并且最终成功的故事。李致说他深受感动，培养出了一颗爱音乐的心，还玩笑般的对艾希说，要是不让他靠近音乐，他这辈子一定会遗憾到死的。

    这个理由在当时的艾希看来，是一种还算合理的解释。青春期偶像的力量往往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因为喜爱改变人生轨迹也没什么奇怪的。

    直到李致跟她来到同一个大学，这种顿悟感才油然而生。

    后来找时间，她在网上搜索浩尔威克这个名字，得到的结果却全部为不相关的蓝色字体。

    浩尔威克根本不存在。

    可以推测出，李致对她持有感情上的期待。但当时的她，无法回应。

    她曾直接了当的提起过此事。但面对李致嬉皮笑脸毫不在意的神情，她又再度陷入自我怀疑中。

    这是否为一种错觉。

    李致给出的回答是否定。他淡然从容的表示自己是看上了出国计划，并以一种要严肃不严肃，要正经不正经的态度告诉她，他才没有那种心思。

    现在看来，这些话或许可以写进一本叫做青春期心理研究的书本之中，但对当时的艾希来说，她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喜欢与否的观念再坚持下去就将变成一种自恋。

    她转身，从此闭口不谈这件事。

    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李致陪伴她，时间的跨度长到几乎让她感受不到他在陪伴她这件事。

    “陈莉，我想回马里州找李致。”

    艾希提议，又或者请求。

    陈莉知道这只是一种心里解脱的说辞，目前情况紧张，组织内不可能有人允许逆时局行事。

    “国外的组织人员正在调查这件事，你现在去了不仅发挥不了作用，还有暴露的风险。”

    艾希握着电话，只是重复，“我想见一见李致。”

    陈莉也渐渐握不住电话。阴霾满城的状态快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坐在她傍边的余新和及时接过电话，明确的告诉她，现在不可能让她出国。

    艾希先是应了一声。

    然后回了句，我先回趟家，挂了。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了虚幻的，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触碰的东西痛哭。如果世间真有什么人值得她依靠，那将有也仅有李致一人。

    第二天，陈莉正准备带上东西前往艾希家慰问，没想到人家经过一天时间，精力已经恢复如初。她几乎又集中一门心思的将目光放在组织内人员的规划当中。

    李方媛听闻艾希已经恢复状态，向其说明了资本家的来历以及相关背景。同时隐藏在金融市场的余新和也通过股票和债券等方式，慢慢接近了资本的核心部位。而在一切因素整理完备之后，艾希在李方媛的带领下，首次见到了资本家的面容。

    他叫简玉龙，是简式集团董事长的长子。按当时的情况看，只要简式内部不发生大裂变，他就应该接任这家公司，当然，也将获得背后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简玉龙对艾希一见钟情。

    而当时的艾希已经改名，成为简向远身边的总秘书，名为曲筱。一年后，陈莉余新和正式结为夫妻，暗地里保持简玉龙情人称号的曲筱经过秘密访问，发现了一项名为“基因改造工程”的子计划，而复刻在另一份文档里的重点计划却被加密封存了。

    基因改造工程中整理出亚裔人种的基因和血液分析报告，并列出变异和优化的可行性，以及哪一种更能方便为人所控制的理论依据。

    而对于曲筱来说，这份报告有着更为重要和特殊的存在。

    能够得出报告并顺利分析结果，唯一能解释的理由是，报告已经凌驾在那些生命和人体之上。这是一份践踏着鲜血和血肉的实验分析，那些消失的，乃至最终逝去的生命，都已汇成索命的哀乐和魂灵。

    那一刻，她只想起四个字来。

    惨绝人寰。

    曲筱首先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余新和。当时的陈莉已经怀孕四个月，出于特殊照顾，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安排她的工作。所以组织和整理工作慢慢转移到以李方媛和她的挚友黎燕为首的“名人派”手中。

    同期，李天佑同样监听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有其他资本将会注入这个项目之中。这说明他们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为了稳定局势，曲筱将玄鸟内部分布散乱不均的人员进行整合和排列，制定了一项名为“反基因工程”的新原则和计划设定。

    时间悄然流失，曾为了找到亲人或者伴侣的人员基本已经放弃原目标，安心安心埋入自己的生活领域。当然，因此退出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也正因为邪恶计划的制定，玄鸟得以涅槃重生，拥有新的生命和使命。在这不断缩减又不断扩大的队伍里，曲筱仍在保持着最初的理想——为了曾经和未来将会被实验剥夺生命的人。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李致的影子。

    他一定会嫌弃说一声，就你这点力量，能做出狗屁事情。然后转头和她一起推演相关实践计划。

    他从来都相信着自己。

    所以，艾希。

    你不能怀疑，不能怀疑自己，也不能怀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