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当晚

    白家公馆内。

    漫天星火般的琉璃灯光，将偌大的商业会所照成生生白昼。

    金碧辉煌，璀璨淫靡。

    金池，酒林，盛宴，狂欢。

    天梯上的金帘垂直落人四方喷泉中，池中还有供人嬉乐的人鱼男女在表演。

    高级的定制礼服，男人们闪亮的鳄鱼皮鞋，闪烁着高贵颜色的红酒杯在裙角鬓影中穿梭着。英文和中文互相交换着，在空气里回响。彼此的恭维，谄媚，讽刺，钩心斗角，在房间外面的大厅里交错上演。

    简兮站在铺满敦厚地毯的走廊上，淡淡的香水味袭来，她看着停在头顶的巨大灯光，在恍惚和惊恐中，观望着眼前这副奢华至极的画面。

    停留在诺大的人群中，她目光探向四方——几乎恍惚的寻着某个身影。

    灾难般坠落的秋叶无疑宣告着冬日的来临，灯火通明的花园古堡内，鲜红的梧桐叶和深绿的香樟片相辅相成，飞蛾般装点着整个华丽的场所。

    周围燃起冬日无边无际的白雾，紧密细致地笼罩着整个宴会，绅士的交谈声、妇人的喧闹声、酒杯相撞的庆祝声，几乎和天地间的白雾融为一体。

    一种寒冷、漠然、锋利、寂静的，同时具有一种末世来临前竭尽所能的狂欢气息将她整个覆盖。

    “Hello， dear lady， are you new here? I haven't…yh…seen you before.”

    陌生的询问声响起，简兮木讷的站在原地，此时此刻，巨大的惊恐扰乱她脑中所有的思绪。像是考试时遇见一道极其难的数学大题，只是读懂题目便让她备受困扰。

    这副场景甚至将她拉回至还在简家的那些年，她和哥哥像狗一样，永远被分配以最低贱，最廉价的东西。

    她无法融入，只能等待还在停车的裴江。

    前来询问的人见她缄默不语，以为她是对自己不感兴趣，扯了扯嘴角，轻蔑的走开了。

    仿佛陷入无尽的沉默中，她一个人站在角落，以光影将自己和宴会本身划开一道横线。

    一瞬间，她看见那道身影。

    那是裴江，又似乎不仅仅是裴江。

    简兮满目注视，眼眸中闪过迷茫和疑惑。那正从远处走来的，眼眸中闪着玩世不恭的男人，和她曾见过的，那个随意，柔和，却淡漠的裴江完全不同。

    就像是来到人间寻欢作乐的审判官，他从头到脚都披着黑暗的材质，头发漆黑、瞳孔漆黑、睫毛浓密的双眼漆黑，一身西装像是正从地狱赶来。

    简兮向前的脚步停驻，那一瞬间，连她也不敢确认，眼前出现的人究竟是谁了。

    “裴…”

    “嘘。”裴江将他冰凉的手指靠在她唇上，“从现在开始，简称我为亲爱的。”

    他嘴角神秘的微笑里带有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优雅，那句毫无感情毫无温度的“亲爱的”也瞬间失去了本来拥有的暧昧意味。

    “裴江？你他妈这小子，多少年没见过了。”

    几乎是立刻吸引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裴江的位置立即被远处几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二十三、四男人捕捉到。

    “没办法，我这也是实在混不下去了。”他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绕过简兮背部，完整的将她揽在怀里——在背后某些禽兽般的注视下，他只有尽早宣誓“主权”。

    “行，你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待会老规矩，玩点刺激的——哟，我这差点没看见，你什么养成随地带女伴的习惯了？”

    男人玩味的打探了旁边这位看似精致的“芭比娃娃”。虽然她面部的妆容已经被厚重的脂粉雕饰的华丽完美，但从她的脸型，还有那双灵动的眼睛来看——

    不难猜出，她可能还没成年。

    “怎么？这你也要管？”

    “啧啧，你这样子比两年前更难对付了。”西装男理了理自己的领带。这场宴会的性质熟人都懂，带进来的女人都是共享品。既然裴江现在有这种爱好，他当然也不介意尝尝鲜。

    “我当然管不着，只是晚宴马上开始了，你可得带好你的小女伴，别让她在晚饭前就被别人拐走了。”

    裴江扯了扯嘴角，眼中略过几丝嘲讽，“先说好，这是我今天带过来的人，人今在这吃完饭，待会就得一根头发都不少的跟我回去。”

    作为同一种生物性别，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些人眼里闪烁的东西是什么。

    “是是，裴二少爷都发话了，咱们几个谁敢动啊。”眼前几位公子哥面面相觑，也没打算继续跟他纠缠下去，“过来打个招呼而已，瞧你这警戒的。”

    时间不声不响的过去。

    其中一个人提醒到，“晚宴开始了，进场吧。”

    *

    裴江轻而易举的将桌上手术刀般的刀具分类，然后在简兮手足无措的表情间，轻轻将切好的牛排摆盘放在她桌子上。

    一整套动作，他都娴熟而优雅，即便是和旁边宴席上那些贵妇名媛相比，他的礼仪也未出丝毫差错一一什么尺寸的盘子需要拿起第几把叉子;怎么分辨切割各种主食的刀具;看见带气泡的矿泉水，应该先吃哪道前菜;将餐巾按照几分之几对折后放到膝盖上，以及最后对前来搭讪的美女所付诸的绅士风度。

    简兮默不作声的看完他的操作。早在几年前，她也曾被逼迫却学这些东西，可即便她学的很快，在这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却几乎没有施展的机会。

    她渐渐淡忘了。

    晚宴中场，会所正式进入正题。

    在这鱼龙混杂，各自心怀鬼胎的场地，心急的商人开始拉拢投资，待嫁的小姐开始勾引目标，而最核心的，那群少爷却走进了公馆内另一个房间。

    远处闪过流动的金色字体。宴会举报方选择在最热闹的时机答谢投资商，最大程度的展现出此次的广告价值。

    “小家伙，吃饱了吗？”

    简兮刚咬下第五块牛排，为了顾及形象，她没有边说话边吃饭。等嘴里的咀嚼完，她说，“裴…亲爱的，我饱了。”

    裴江被那声飘渺的“亲爱的”给震慑住了。即便他知道是自己这样要求的，这话却依旧带来了些许波动。

    “白家和制药公司，似乎已经合作了很多年了。”

    她的意思是，他们肯定经验丰富。

    “合作期是有时限的，七年。”见到手表转动，裴江不打算继续，“小家伙，认真听着，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擅自离开我半步。”

    简兮嗯了声，还不知道之后要做些什么。只是见裴江站起身，茫然的跟着他来到公馆另一个房间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