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诧异。她似乎第一次见到这么盛气凌人的简兮，这和印象中那个胆小懦弱，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简直判若两人。

    她手心攥出了汗，抬头寻找哥哥简凡的身影。看见他坐在前排，慌乱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贱人就是贱人，需要证明什么？证明你有多骚，你有多贱？”

    台下断断续续传来嘲笑声。

    “你看这二小姐多自不量力，背后也没个靠山什么的，也敢这样顶撞大小姐。”

    “哎哟，什么二小姐啊。人家从小就不受简家的待见，最多算他们家的一条狗。”

    “对对，当时要不是简兮她妈趁机而入，大少奶奶也不会那么快发病去世，根本啊，是个灾星！”

    “不止呢，这二太太去世之前简家还发生过一场大火，哎哟，那可真是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难怪呢，简家其他人从上到下就没一个看的他们顺眼的。简大小姐一句狐狸精也没用错。”

    ……

    父亲简玉龙终于在讨论声中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呵斥一句，“够了，能不能让你祖父走的清净点！”

    简瑶被声音一摄，不甘的撇嘴坐下。

    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

    除了简兮。

    她巡望一圈，仿佛所有人脸上都刻画着嘲笑。那些明明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的画面，此刻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哭，但是记忆中那个死掉的简兮不允许。没有用，无论哭的多么惨烈和悲壮，不堪的生活还是会继续。

    裴江低头对着她耳侧说了些什么，却发现简兮已经昂首看着大门处。

    很快，教堂门口走来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

    “各位静一静，我是简氏集团创始人简向远先生的秘书，这是我的身份名片。”

    对于刚刚简式集团内部联合抗议的消息，已经被刚刚混进来的记者加紧传递出去了。这会电子版印刷版纷纷出炉，引起本市商业链一阵哗然。

    裴江身为那百分之六十股份的最终持有人，一早从简付盛那边拿到秘书和律师的联系方式。稍有动静，走法律程序就行。

    “关于简式内部人员抗议遗嘱一事，经法律顾问判定为无效行为，不符合本市法庭上诉条件。如果强制上诉，法院将不予审理。”

    “如果是这样，我们合作商将会集体撤资。”

    “还有我们几个股东，也将会立刻离开简式！”

    ……

    无所谓，我还巴不得你们走呢。

    裴江翻了个白眼，简式就是太多这样的蛀虫才会变成如今越发颓废的样子。

    此刻简兮和裴江突然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在裴江开口吐槽之前，简兮事先当众开口，“恭候你们的离开。”

    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指着她，气愤的骂了句不要脸的玩意。

    裴江裹着黑色大衣，觉得有些冷，但在更深层次的寒意笼罩下，心中渐渐浮出一阵躁动。

    他很确信，接下来的动作忠于自我意识。

    裴江脱下自己的黑色皮鞋，众目睽睽之下，将其狠狠的砸向中年男人的脸上。

    “别介意，既然您是要脸的玩意，我就想看看你的脸到底在哪，有没有我的鞋大。”

    看着那人牙咬切齿的表情，他竟然笑的十分惬意。

    仿佛他早就应该这样做。

    “你他妈又是谁？”

    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开始竭尽全力的大骂裴江。只要不是本市什么垄断寡头的公司老总，他一定让这龟孙几天后入住天桥。

    “我？”裴江指了指自己，“我的名字暂时还不值钱，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这话一出，气的中年人鼻子眼睛都歪了，他灵活的捡起地上鞋子往回扔，扔又没扔中，最后打中了旁边一名无辜的亲戚朋友。

    裴江乐了，最后还不忘补刀，“你该省点钱出来，好好给自己的手做个康复手术。毕竟手废了也不是小事。”

    中年男人目光狰狞，撑开的眼球如同瞪大的牛眼般，恶狠狠的盯着他。

    明眼人都知道，今日葬礼场上所有的权势贵妇都不好惹。

    “好小子，你等着。”等自己的人查清这小子的来头，分分钟让他感受什么叫做仗势欺人。

    “后辈就恭候了。”

    裴江笑着，声音清冽，透着几分随意懒散。

    简兮紧拽着裴江的掌心，就像简凡一样，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的凶手。

    她求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成为众矢之的。

    显然，这点动作对他来说毫无用处。或者他本身的目的就是如此，他轻笑一声，低头侧到她耳边，“别担心，虽然有点出界，但还算在计划之内。”

    简兮点头，又很快摇头。她不知道这个计划指的什么。

    “如果想要迅速获得盟友，最好得先找出一个共同的敌人。”

    他撤回目光，来回寻找那群记者的位置。隐约察觉到镜头的存在，他整理表情的时机刚刚好。

    风消散了些。阴雨骤停，天际间的乌云往四处弥漫，新冒出的光芒闪烁，一半倾斜在他的侧脸间，一半隐秘于教堂中。

    简瑶看着简兮旁边那位素未谋面的男人，不知道为何，突然感到背后一凉。

    她咽口气，决定静观其变。

    所有的插曲过去，葬礼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黑色的棺木中静躺着简向远的遗体，父亲要将其运往祖父的老家安葬。

    秋色的天空雨过天晴，枯竭的荒草一望无际。

    简兮的黑色长裙边沾上几滴雨水，冰冰的，幽泉一般。

    简凡和简瑶已经上了黑色轿车，简兮作为简家名义上的孙女，理所应当前去送祖父最后一程。

    简凡安排的人员会在那里等着，她所在的那辆车最终将会驶向山区里，一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黑屋里。

    简家的家规在，她不能不去。

    她给哥哥简付盛打了个电话，他刚刚杀完青，才从剧组出发，等会会直接赶来祖父老家山区。

    几排黑色的汽车停靠在前，简家的内部人员整装待发，莫叔正对照名单邀请人员上车。

    简兮被安排在最后一辆，最后一位。

    没有裴江的位置。

    当然，也不可能有。

    “裴哥，你先回去吧，等会我的哥哥会来接我的。”

    是否能改变接下来的命运，应该就看她自己的努力了。

    裴江动了动唇，本想说些什么。但喇叭声响起，前面的车已经向前驶去，管家莫叔开始催促简兮早点上车。

    最后的最后，他一个字也没有说。黑色的轿车扬尘飞驰而去，转入无际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