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之事

    阳春三月,烟花扬州,这水畔的州府是热热闹闹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是罕见地在这三月末之时飘起了如同隆冬之时节那样的鹅毛大雪。

    灵姝妃宫里已经燃起了地龙,她的女儿才出生不久,太医来看过了,应该是动了胎气的缘故,所以出生的时候稍微有些孱弱。不过如果能挺过一岁的关键就能存活下去。

    圣上就在她跟前,时不时地也逗弄着摇篮里的婴孩:“她的出生真是一个惊喜啊,对吧?长惠?”

    郦妃的孩子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上封号,连赐名都因为当初太子闹的那一下给推延了,只有下人称为“三公主、”“四公主”。

    而灵姝妃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封为“昭惠公主”,圣上还特地赐了名字:李长惠。

    灵姝妃的身子与这些中原人有所不同,向来较为康健,所以这月子也没有坐多久:“惠儿能出生为陛下的女儿,当真是她的福气,这天下谁不知陛下对两位公主的疼爱?”

    圣上捻了下已经生出了不少白丝的胡须,经灵姝妃这么一下不经意间提起,他倒是想起了那个在大殿上为了灵儿公然与他对抗的他看着长大的外孙:“是啊,朕疼女儿,疼女儿……”

    出了灵昭宫之后,在这漫天未见停歇的飞雪之中,圣上走到了长廊之上,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是为太子议亲的时候,再过不了几日,自己的小女儿会带着外孙一起来这昭阳殿求娶这南齐第一美人。

    如今,女儿走了,女婿也走了,带走了外孙和外孙女,就连最体贴他老人家的太子妃也带走了。

    直到此时,圣上才知晓这孤家寡人这四个字是如何真正地组成。王总管在一旁捧着汤婆子,焦急地看向他:“陛下,这天儿太冷,你再不济也拿个汤婆子,穿得厚实一些啊。”

    圣上长叹一声:“你说,若是太子妃还在京城,会不会像往常一样,奏报之后关心一下寡人的身体?”

    太子妃?王总管在这冰天雪地里面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京城里都在传闻太子惹怒陛下被贬,带着昭灵公主一家潜逃,陛下碍于昭灵公主这才没有下旨拿人。可是现在陛下仍然称那位为太子妃,那便是……:“太子妃向来孝顺,当是如此。”

    “当是如此啊,”圣上看着这地上的雪,“你跟在朕身边,有五十多年了吧?”

    王总管道:“陛下好记性。自打东宫十三岁相随,老奴已经随着陛下五十二年了。”

    圣上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老东西,你都六十多了?”

    王总管只是讪笑两声,不作答了。圣上笑着点了点他的头:“记得母后带着你到寡人身边之时,寡人也才不过十岁左右,这时日过得真快啊,都老了。”

    “陛下勿要如此说,您还……”王总管还待说什么,圣上打断了他的话:“老不老朕知道。朕只希望,在朕闭眼之前,全了太子的心意,全了这天下的心意。还劳烦你跑一趟,给朕传一份圣旨。”

    一个时辰之后,萧府之人在前厅接到了圣上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古来圣帝治世,赖有贤臣。君臣协和,国事治也。卿等志虑忠纯,坚贞不屈,虽遭冤陷,然奋勇国体。未惮怨谤,实忠良将也。今特旨升萧音为从三品十六卫千牛卫将军,钦此! ”

    萧音在接到旨意之时,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接了旨意:“这天寒地冻的,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先去吃些热酒吧。”

    王总管很是喜欢这一家子识时务的人:“萧将军一片心意咱家领了,但这宫中陛下还有圣意,咱家就不多留了。说起来陛下还是念叨太子妃的,还望将军多多照拂才是。”

    沉浸在官场的日子也不少了,萧音送走了王总管,接着这沉甸甸的圣旨,便要回头给岳丈家写信:“夫人,你写一封信给老泰山,得了些熙娘子的消息也罢。”

    沈夫人摇头叹气:“主君,你当真我没有写过信吗?扬州那边已经被太子殿下围成了一个铁桶,先前四封信过去,水路飞鸽都走了,最远的绕道走了陆路,但是就是没有一封信寄回来,如今是石沉大海了。”

    萧音思索了半日:“这样也好,夫人对扬州如此熟识都无法探知,那别人想探知就更不容易了。”

    “主君急什么?既然王总管升了你的职,还依旧称呼娘娘为太子妃,那么圣人之意还待揣测吗?”沈夫人从这道圣旨来了也就放心了。

    萧音呵道:“夫人慎言,圣上之意岂是你我能揣测的?”如今齐王世子在朝中动作特别大,有了这柳相,朝中文臣已经有七成被他收买,真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夫人,你我打个商量。”

    沈夫人道:“夫君怎么说?”

    萧音道:“你我将阿韵和阿琛暂时送回老家如何?”

    沈夫人一下便明白了萧音的话中话:“也好,京城总归不是很太平了,阿琛我倒是能送去,只是阿韵已经嫁作人妇,若是乔家不开口我们也不好强行把女儿带回来。”

    萧音道:“这好办,我明日去报到之时去女婿那儿一趟,与女婿说了便好,他也是受恩于泰山大人,好办好办。”

    昭华公主府上,难得的来了齐王世子夫妇,昭华公主高高兴兴地迎了他们夫妻二人入府做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有孕的世子妃与郡王妃坐在这生了地龙的房间中,看着彼此已经隆起的小腹,是心中一片柔软。徐莞道:“说到底郡王妃还是有福气,这上下的人的都不用伺候。”

    “既然是腹中有子,便都是有福之人,天家大抵如此,我瞧着世子也待世子妃很好。”柳鸢望着徐莞,明显徐莞的脸上已经有了疲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徐莞往日的娇气一下子全出来了,如今像个半大口袋一样什么都往外倒:“王妃不知,如今我是腹中有子,但自从怀了这个孩子是吃不好睡不好,若不是娘家的嬷嬷还带了些安胎的药,这晚上都是睡不着的。而且……”说到这里她默默流出了泪:“前日我还听着齐王妃娘娘说,我怀了身子无法伺候世子,她倒是要给世子娶侧妃纳妾室。”

    柳鸢听了也觉得荒唐,谁家婆母在儿媳妇有身子的时候给儿子纳妾的?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世子妃莫慌,世子妃出身名门大族,就是看在徐家的份儿上,相信齐王妃也不会如此。”

    “怎么不会?人都选好了,贵妾选的就是她身边的婢女陆氏,侧妃选的是刑部侍郎金大人的庶女!若不是看在腹中儿子的面上,我是真要回娘家了。”只有嫁了人才知道生活有多么不容易。都道她徐家是大家,但是她到底是庶女出生,哪怕在娘家千娇万宠,去了婆家也就只有受气的份儿。世子又一直往朝中跑,一开始她以为世子是为了太子妃,但是如今太子妃已经离开了京城,世子还是依旧如此。

    这定是在宫里有女人了!

    后宫里她没有依仗的人,找不出那人,父兄近些日子不知道怎的,一道道折子弹劾,都管不上她了。

    柳鸢握着她的手宽慰:“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苦。自从怀上这孩子后,我也是睡不安稳了。说到这事儿,我倒是想羡慕太子妃的。”

    只有柳鸢才敢在这个节点儿上光明正大地说出“太子”相关的字,徐莞惊道:“她有什么可羡慕的?”

    “她比你我成婚都要早,但是到如今都未曾有有孕的消息传出,只要未曾怀孕,便可以如在闺中那般自由自在,你羡慕吗?”柳鸢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

    闺中的生活吗?

    徐莞暗自思忖,齐王世子和平郡王都是满京城女君女娘的梦中人,但是只有嫁了人才知晓这其中的苦楚。

    是啊,的确羡慕。

    柳鸢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心放宽,无论世子要做什么,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才是。”

    “……我知道了,多谢王妃。”

    直到李承珩将徐莞带走,柳鸢才将人送了出来,一家人笑盈盈地送走了二人。

    回房之后,骊承平立马拉住妻子:“你怎么样?那女人没为难你吧?”

    柳鸢松开了他的手:“我有什么?倒是你,婆母在为齐王世子办事,你却是太子那一方,你有事没?”

    “我就是无事才来寻你的,徐家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你还怀着身子,惊到了怎么办?”骊承平为柳鸢倒了杯水。

    柳鸢道:“都是可怜女人,她怀着呢,齐王妃就要给世子娶侧纳妾了。这万一生下的不是儿子,她在王府中的日子怕就是要难过了。”

    骊承平浑身一激灵:“夫人放心,为夫乃郡王,娶侧都是要上玉碟的,至于纳妾是更不可能了。母亲自身就不是个喜欢妾室的,不然我爹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我母亲一人。”

    柳鸢道:“我只是感叹女儿家难做,她徐莞好歹在出嫁之前是京城中有名的娇宠娘子,可是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闺中怨妇?太可怕了。就这样世子还常常进宫,也不知道徐家人会不会约束他。”

    柳鸢的话无意中让骊承平想起了之前李承玹派人送来的也一个条子,上面揭露的真相让人触目惊心。

    光是这秽乱后宫一条就足以让李承珩死罪,但是李承玹却还是吩咐了他一点:“没有孤的旨意,这信中的消息以及证据,不要拿出来。”

    看来他在朝中那疯态不是被母亲逼的,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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