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自知道大势已去,看着自己方才喝下的那口掺了牵丝酒的女儿红,伸手抓住了李承玹的衣角,李承玹皱眉,摆了一手,让荣妃撒开了手:“离本宫远些。”
荣妃像是面临死亡之人看到这最后的光,要死死抓住李承玹,瞧见要抓不住了,直接吼了起来:“太子,你熟悉这南疆,难道不好奇,是谁把这药……”
后面的话,她直接说不出来了。
这是萧小娘第一次亲眼看见李承玹杀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李承玹的左手,在荣妃还未说完话的时候,直接掐住了荣妃的脖子,只那一下,昭阳殿中所有人都听到了脖颈骨断裂的声音,荣妃整个身躯还未来得及挣扎一下,便在李承玹的手中,变成了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这一出发生得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死一般的沉寂在昭阳殿内蔓延开来,直到荣妃的身躯倒在地上发出了声音,这才让在场的女眷都发出了惊叫声,包括两位公主、郡主与太子妃。
圣上脸上倒是一如既往:“传朕旨意,荣妃苏氏,荧惑失道,怀不德,挟毒与其族中子弟苏盛谋害皇族子弟,其上玺绶,赐白绫一条;苏盛,私德有亏,罢黜榜眼之位,流放琼州;苏氏全族,降爵一等,罚俸一年!!”
说到这苏盛,圣上问起了魏玹:“让苏盛进来见朕!”
魏玹俯身道:“陛下,这恐怕……只得抬进来了。”
圣上疑惑:“怎的?”
“方才臣巡逻之时,遇上了小宁郡王,郡王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顺着和苏盛打了个招呼,然后……苏盛的两条腿就断了。”
魏玹说得轻巧,听的人却觉得十分解气,尤其是宁王与昭灵公主。宁王道:“父皇,事情已经如此,请让儿臣与昭灵带着黛骊回去,好生修养。”
顺成郡主虽是受了惊,但是看着还站在一边的顾朝月,不忘了恩:“祖父,方才若非是阿嫂与顾大人,孙女儿就受苦了,您一定要是非明辨啊。”
这话都说了,圣上哪能不知道顺成郡主的话中之意:“黛骊放心,朕虽然老了,但赏罚方面,还是懂的。顾朝月。”
顾朝月方才惊异于太子毒辣的手段,正要辩驳几句,就听见圣上的旨意,便跪在地上听旨:“臣在。”
圣上道:“此番你虽然是误打误撞,但是却是保住了朕的好孙女儿。朕看,你今年是及冠之年,是青年才俊。”
“陛下谬赞了,为陛下分忧,乃是臣下本分。”顾朝月回得不卑不亢。
圣上道:“那你瞧,我唯一的孙女儿黛骊,如何?”
顾朝月此时哪里敢去正眼看郡主,但是脑海里却想起了那个在太子妃背上娇柔的身影:“郡主殿下当属勇敢无畏,亦是世间罕见佳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今日便将佳人与你赐婚,朕准你,官拜郡马都尉。”圣上怜爱地看着顺成郡主,“朕与贵妃有两个爱女,但只此这一个孙女儿,就交给你了。”
顺成郡主早就趴在昭灵公主的怀里红了脸,只此一双劫后余生水汪汪的眼睛望向顾朝月,还好没有错过顾朝月眼中的那一抹喜色:“臣顾朝月,谢陛下隆恩!!”
半个时辰后,昭阳殿内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仿佛之前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过。昭华公主与骊承平是最后离开的,当昭华公主踏过荣妃倒下的地方之时,整个人的身躯都在发冷。
骊承平道:“阿娘,您怎么了?神色这么差?被吓到了?”
昭华公主道:“无事,平儿。今日之事,为了你表妹的清誉,勿要外传。”
骊承平道:“是的,阿娘,平儿谨记。”
一想到今日的荣妃,昭华公主如何都想不到:“昔日无论母妃是否在世,荣妃娘娘都待我们极好。真没想到,她竟是这样……”
骊承平不语,今日之事也是他首次见识到了宫闱的可怕之处,但是对于杀人这种事他在战场上见惯了的。最让人震惊的,不是当着陛下的面杀人,而是杀的是陛下的后妃,但是陛下竟然没有任何惩罚:“真是不可思议。”
昭华公主以为他是在说荣妃的品行:“是啊,的确不可思议。不过好在,你表妹的婚事定下来了。你呢,人都二十了,我还等着明年做祖母呢。”
骊承平咳嗽了一声:“那,还是得劳烦姨母。”
“是要劳烦灵儿,不然,到这个春日宴结束,你都找不到合适的。”春日宴结束,夏日便来了,到时候,就是他的生辰,那个让她这辈子最难熬、最怨恨的一天。
萧小娘是被李承玹抱回东宫的,一路上萧小娘闹了无数次要下来,一开始李承玹还会敷衍几句,后来直接点了她的哑穴,在这一路上,所有路过的宫女黄门都低着头,生怕自己的眼睛对准了太子被太子一招灭口了。
等回到东宫之后,直接回了寝宫,将所有伺候的宫人赶了出去,临了还说一句:“非是公主传召,不见任何人!”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小被子一盖,人往里面侧着,萧小娘浑身害怕得瑟瑟发抖。活生生的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就没了。似乎意识到这个时候,萧小娘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睡着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未来的暴君。
须臾,褥子被掀开了,一双有些凉的手从腰间环住了她,将她往怀里拉了一下,幽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吓着了?”
萧小娘不做声,只是吞了口口水,但是在这静谧的环境里,这口水下咽的声音一清二楚。
“害了顺成,伤了你,她不过是个妃嫔,死了便死了。”李承玹就这抱着她这个姿势起来,顺势带着她也起来。
萧小娘自认没有圣心到放过害自己的人那般,但是……:“殿下,荣妃之罪,应陛下旨意,交与大理寺……”
“等到了大理寺,苏家会用皇商的身份得来的钱财,交与大理寺的徐家人,徐家人得了钱,若是陛下下诏的是普通的刑,找个机会稍稍意思下就行了,若是死刑,那么荣妃会活得好好的,死的就是另一个了,”李承玹没有任何感情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苏家是皇商,不缺钱。”只不过经过这一遭之后,徐家的私产,估计要被老爷子搞掉大半,皇商之位,可以另选了。
萧小娘紧张的神情在这个时候渐渐地放松了下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还有那药,南疆的药,你之前中了药,怎么解的?身体要不要紧?这药怎么会在宫里?”
李承玹整个人一滞,随后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就在触碰的这一下,他的全身仿佛是被什么包裹住了一般,暖和了起来:“牵丝酒的药性要解也可以解,但当初没人在身旁,加上发了病,差点脱层皮。至于为什么在宫里,本宫只能说,荣妃是个可怜人。”
南疆?
后宫里,只有一人是南疆而来的。
“看来是想通了,”李承玹一直在观察萧小娘的反应,“顺成这事儿,归根结底在本宫,郦妃想复仇,利用了荣妃,荣妃被贵妃压着多年,一口气出不来,早就已经了疯魔了。”
所以,你这是在告诉我,一切的源头是贵妃和你喽?萧小娘心里想着,确是了,先前荣妃想供出郦妃,但郦妃现在是圣上的心头好,所以李承玹杀了荣妃,圣上可以有千万种借口为他开脱。
“夫君,今日不是说不来吗?怎的会去救妾身?”萧小娘将这个疑问小心翼翼地问出了。
李承玹回道:“隔墙有耳啊,魏玹这个时候领着禁军,不应该路过御花园才是。你呢?你是怎么知道荣翊宫中这件事的?”
来了来了,方才在昭阳殿里面因着他打断了圣上的逼问,没想到他还是记在了心里:“夫君,妾身既然嫁给了你,那……应是与夫君荣辱与共。”
“你说,本宫听着。”
萧小娘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身体转过来,两人坐在床上面对面,萧小娘用自己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李承玹:“妾身及笄之后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顺成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迫下嫁苏家,然后不到一年,婆母便病逝了。”
若是往常,李承玹总是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是在撒谎,但是这次,他完全看不出来:“……”
“婆母和郡主都待妾身极好,没有因为妾身出身低寒而嫌弃臣妾,臣妾原以为只是一场梦,没想到今日遇见郡主身边的婢女,心里害怕,就去了。”
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还能吩咐兰雪青和婢女找人,真是面面俱到:“真是个乖孩子。”说着他放开了一只手,在萧小娘的头顶上摸了摸,就像是哄孩子一眼。
萧小娘如此想着,但是萧小娘很快就失了这个心思。
他抓着自己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臂,顺着他不知道何时解开的腰封向下,抓到那已经硕大的虫子的一瞬间,萧小娘都来不及察觉到脸上的绯红,反而是看向李承玹:“……”
“孤毕竟还是个正常人,牵丝酒还是得解的,不许躲,今日,劳烦媃媃。”李承玹的脸上这个时候才有常人该有的红润,嘴角有一股莫名的笑意,只是那清明的双眼里压着不知名的神色。
……
等到寝宫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萧小娘那只被摧残的手,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
哦,原来月上枝头了。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