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我真不认识吴鸠，饶了我吧！”
“吴鹤，你以为换了脸皮我就不认识你了？少给我装！快告诉我你弟去哪了？”
几个小时前，一个惊天消息在地府炸裂开来：黑无常吴鸠逃职了！
躺在家中的林安还在悠闲地选购“鬼来也”app上的外卖，就被上司一个电话打懵了。她勤学苦读考上白无常公职就是为了享受一周三休或是四休的待遇，如今告诉她轮班的搭档黑无常跑了，实习小黑无常还没有经验需要她带一带，直接变成无限期上班，这谁忍得了？不过上司还是给了她一个选择，如果能把黑无常吴鸠找回来，可以给她放长假，年休也不在话下。于是林安拎起哭丧棒，化了人身便直奔人间。根据上司给的消息，吴鸠最后一次定位显示在脸皮店，也就是吴鸠的弟弟吴鹤店里。
林安揪住吴鹤的衣领，握着哭丧棒在他脸边比划。声响吸引来路人，几十双眼睛在门口张望。吴鹤见这架势险些眼泪挤出眼眶，双手合十向林安苦苦哀求：“林安大小姐，我真不知道我弟他去哪了，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你看行不？”
林安这才松了手，见门口探出几十个脑袋，板着脸大步走上前去关了门。围观的群众悻悻地散开来，几个摆摊的大娘坐在小板凳上议论起来。
“这脸皮店的老板看着文文弱弱，平时也不怎么和别人接触，这是招惹谁了？”
“不晓得，那妞妞看着眉清目秀，挺可爱的，说起话来要吃人似的。”
“诶，你们听那妞妞刚才咋说吗？她问那老板他弟哪去了。”
“我记得他弟弟不是走好些年了吗？你是不是听岔子了？”一旁的大爷啃下一口肉包，砸吧着嘴也加入了讨论。
“千真万确，我这耳朵不可能听错的，就是说弟弟！”大娘甩起手指头，指着自己圆圆的耳朵。
“姐，这鱼怎么卖？”一位披着黑色外套的小哥走到摊位前询问，大娘晃着肉乎乎的耳垂笑吟吟地一边讲价一边抓了条肥嘟嘟的黄鱼。小哥瘦瘦高高，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上的五官，但大娘还是瞧出他睫毛长的似乎要勾人魂。大娘将袋子递给他时，发现他竟然戴着黑色手套。
卖完鱼后大娘又一屁股坐上板凳，看着小哥离去的身影像是想起了什么。
“喏，我记得那老板的弟弟就和刚这小哥一样，瘦瘦高高还喜欢穿一身黑。”
“你可别说了，听着怪吓人的。”大爷咽下肉包，摆了摆手，几人这才聊起别的话题。
店里的吴鹤可没这么好过了，他几乎要在林安面前跪了下来。一边举着手竖起三根瘦弱的手指，一边欲哭无泪地回答林安的问题。
“林安大小姐，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弟去哪了，我最后一次见他是上周五的时候。前阵子我整理东西，翻出以前去海边拍的合照，吴鸠看到一张后突然沉默了几秒，跟我说这阵子可能不来了就走了。”
“什么合照？”林安挥了挥手，将哭丧棒收入乾坤袋中。
吴鹤哭丧着脸到前台抽屉中翻找了几下，才抽出一张泛黄的旧照。林安接过一看，照片虽陈旧但内容还算清晰，就是视角有些奇怪。吴鹤和吴鸠是双胞胎长相极为相似，只是吴鹤更为瘦弱，眼角还多了枚黑痣，吴鸠则是在高挺的鼻梁骨上有颗浅褐色的痣。两人蹲在地上而拍摄者竟直挺挺地站着，影子都有几分入镜。
“这谁拍的，拍的有够烂的。”
“我记得应该是路过的一个大叔，不太会拍照，我们后来又叫别人拍了几张。”
林安皱起眉头，手指夹着照片有些疑惑地看向吴鹤。
“你们洗照片的时候不挑一下吗？拍成这样也洗出来？”
“害，我爸妈觉得留个纪念就一起洗了。”吴鹤耸着肩依靠在墙面上，似乎回想起那时的趣事遗憾地笑笑。
林安瞥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帘注视着照片中笑得灿烂的两人没有追问下去。
“其它照片呢？给我看一下。”
吴鹤又在抽屉捣鼓了一阵找出四五张照片，这几张的拍摄视角就正常多了。林安仔细盯着那张拍出影子的照片，拍摄者似乎戴着帽子，脖子不长，肩膀很宽。突然林安眯起眼睛凑近影子的左耳部分，耳骨上有个小小的凸起，是耳骨夹吗？
“吴鹤，你确定当时是路人拍的照片？”
“啊，是啊。”吴鹤抬起头来努力回想了下，用力点了点头，一脸真诚。
林安揉着眉心，用手机拍了照便将照片还给吴鹤。
“你既然不知道，干嘛又是换脸又是说不认识吴鸠，这不成心让我怀疑你吗？”
“大小姐，我正好在试这张脸皮，你一进门气势汹汹那个样，我哪敢说我和我弟有半毛钱关系啊。”吴鹤捂着脸弱弱地回道，林安仰头盯着他又看了几眼，确认他没说谎后才舒展开眉眼。
“行吧行吧，抱歉吓到你了。总之，你要是有你弟弟消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翘班逃职天打雷劈！”
“好......好的，大小姐，我弟这样回去会不会被撤职啊？”
“加班扣钱是肯定的，撤职倒不至于，毕竟黑白无常考核不是谁都能通过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弟工作能力还是强的，地府本来就缺黑无常，不可能放他走的。”
“师傅......检测器刚才亮了一下下。”一个十七八模样的男生推开大门，小麦色的皮肤被汗水浸透，一双小鹿眼眨巴眨巴，乖巧地与林安相视。
“你怎么不早说！”林安一把拉开门，发现男生背后藏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嘴边还沾着冰糖葫芦的渣滓。
“刘意远，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贪吃偷玩误了正事，小心我对你的实习评价。”林安睁着大眼睛死死盯着刘意远，哭丧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在手中。
“师傅，应该是那个方向。”刘意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憋出一个笑，指尖颤颤巍巍地指向左面，师徒二人一路狂奔。
“师傅，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算是有点思路，我猜这家伙应该是去找自己死因了。”林安举着检测器努力寻找吴鸠留下的痕迹。
这个检测器是用来追捕逃来人间的鬼魂的，但凡有鬼魂经过，检测器顶部的绿宝石便会亮起。鬼魂经过会残有气息，气息越强，宝石的光芒越亮。
“啊？死了以后地府值班的鬼差不是会告知死因吗？”
“怎么死的是知道了，被谁害死的可就不得而知了。”林安察觉检测器有些微弱的亮光，朝一块住宅区走去，一旁的刘意远还在滔滔不绝。
“什么？老大竟然是被人害死的吗？谁这么可恶啊？老大到现在还不知道吗？那老大是怎么死的啊？诶，那师傅你又是怎么知道老大是去找死因了？”
“刘意远，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嘴缝上。”林安做出缝线的姿势，睁着大眼瞪向身后捂住嘴的刘意远。
安静之后，林安倒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吴鸠是被淹死的，凶手是谁一直没查出来。我是听他哥哥说，上周五他看到一张海边的合影就走了，我猜那张合影多半是吴鸠遇难当天拍的，而吴鸠可能发现了有关凶手的线索。”
“什么线索？”刘意远下意识地发问，又慌忙捂住嘴。林安看了看他，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继续说道：“那个拍摄角度很奇怪，能看到这个拍摄者的影子，隐隐约约能看到这个人上半身的身形以及左耳耳骨戴了耳夹，吴鸠可能想起了什么。”
“这能看出什么？”刘意远见林安没有制止又壮起胆子追问。
“谁知道呢，当面问你老大咯。”林安停在了一间房门外，检测器拼命闪烁着绿光。
下一秒房门缓缓打开，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屋内，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他笑出声来，摘下了口罩帽子，勾着嘴角将大门敞开，摆出“请”的手势。
“两位不进来坐坐吗？”
“坐你个大头鬼，给我回去上班。”林安板着脸一棒子打在吴鸠肩上，吴鸠吃痛揉了揉肩膀，但还是维持着笑容看向林安。
“林老师给个面子，吃顿饭行吧？我做了鱼。”
酱油醋与葱花香菜交错，浸润出的饭菜香气使刘意远藏在牙后的舌尖抑制不住地湿润，但为了挽回自己在林安心中的形象，为了自己的实习评价，他忍着吃货的天性，双手叉腰仰视老大，壮着胆子喊道：“老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逃班给师傅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还不赶快回去上......”
“有鱼？”
“有的，还是红烧的。”
“要是不好吃你完蛋了。”
“保证让您满意。”
刘意远呆呆地看着两人进了屋，坐到餐桌前，自己站在门口叉腰像个吉祥物。
“意远，你要是不想吃可以走了。”吴鸠笑眯眯地来到门口准备关门，刘意远瞬间回神溜了进去。
“吃吃吃，我早就想尝尝老大的手艺了。”
实习生刘意远第一次体会到职场的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