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次吃饭，还跟以前一样，他们又会是家长带着来谈生意的拉近关系的附属品。

    直到他看见夕丞穿着西装，坐在饭桌上跟他爸侃侃而谈，秦尚才意识到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跟他不一样。

    夕丞那会才18岁。

    18岁的秦尚读书都吊儿郎当的，夕丞就已经能跟大人谈生意了。

    从那以后秦尚就对夕丞多了一点关注。回家后他还问他爸要不要约夕丞去夜店玩。

    他爸的回答是，他恐怕没那个时间，我听说他最近在跑省外的供货商。

    秦尚不信邪，问老爸要到夕丞的电话，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去夜店。

    没想到的是夕丞一口答应了。

    秦尚老爸也对秦尚能约到夕丞去夜店这件事感到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秦尚心里想的是，这人似乎跟其他的富二代也没什么不一样。

    到了夜店，秦尚还是用他那套纨绔子弟的玩法招呼夕丞。

    夕丞却是穿得整齐，推说喝不了酒，3点他要赶飞机。

    秦尚听明白了，他这是抱着反正不能睡的心思，来赴约的。

    秦尚可以玩的伙伴很多，他们在那边摇色子划拳，夕丞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

    快到3点的时候，夕丞起来，跟秦尚赔礼说下次他组局，请他来玩。今天真的抱歉玩不了那么久。

    其实后来秦尚约夕丞来夜店玩，他都来了。

    只是经常1点2点3点这个时间，他要赶飞机，又走了。

    这样的生活，秦尚眼睁睁看着夕丞过了大半年。

    秦尚这人不怎么跟人结仇，但也有一些离开这个圈又回来的小年轻看着秦尚喝多了来挑事。夕丞二话不说接过秦尚的酒杯，把对方喝趴下，然后又匆匆地赶飞机。

    都说老一辈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出来的。

    其实他们小一辈的感情，也是在夜店培养出来的。

    但夕丞跟他们不一样，他是，既喝酒又不培养感情。

    秦尚忽然觉得夕丞这人能处。

    “帮我查下。”秦尚说，“这人情算我欠你的。”

    乔子童抱着手挑眉盯着秦尚好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人散出去了，想要消息，还要等一段时间。”乔子童打完电话，把手机塞进兜里，“全兮兮弹琴怎么样？”

    秦尚睨了乔子童一眼：“基本功很扎实。学电子琴应该不难。”

    结果两人回“后海”酒吧之后，就看见贝多一脸沮丧，全兮兮还是不认识谱子。

    问了才知道，贝多根本看不懂这些，他玩键盘的时候都是随性发挥。真让他按谱子弹的时候，他也抓瞎。

    全兮兮轻叹了一声，天赋型选手，其他人这辈子望尘莫及的高度。

    乐队演出在周日晚上。

    这么短的时间内，上哪都找不到能教全兮兮认谱的人，有些时候，有钱也不太好用。

    尤其是碰上艺术。

    最后贝多脑门一拍：“各位，格局打开啊！我虽然右手残了，但是我左手还在啊！让全兮兮同学弹右手，我弹左手不就行了！？啊？啊？！”

    贝多冲着他们一人“啊”了一下。

    还真是个办法。

    “不然，试试？”全兮兮对这个方法挺认同的。

    其实全兮兮是一个好奇宝宝。

    她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很多事，她都愿意尝试。

    没有更好的办法，演出为大。

    于是贝多就紧紧地贴着全兮兮站在她的左边，两人开始尝试合作谈曲子。

    全兮兮发现，双手连弹其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贝多确实是天赋型的选手，他竟然会根据全兮兮的节奏随即变换左手操作的伴奏。

    全兮兮第一次知道了自己那些年苦练钢琴的快乐。站在舞台上，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挥。

    秦尚看着，掏出手机，对全兮兮与贝多咔了一张，转手就发给了夕丞。

    乔子童垂眼去看，笑了一声：“怎么？搞助攻？”

    秦尚说：“我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但是我知道，夕丞跟我们不一样。他是先走心，再走肾。”

    乔子童也附和：“确实。可，夕丞到底是没谈过。他不知道全兮兮在学校很受欢迎的吗？他就这样把她放在外面，很危险。”

    “这不是给他看了吗。”秦尚说，“周日表演的时候这厮肯定得来。”

    打脸就是来的如此迅速，周日晚上表演的时候，夕丞没来。

    但是全兮兮与贝多的合作，却是让全场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全兮兮过于稳重的风格对于贝多来说，刚刚好。

    他原本出跳的临场发挥，在这场演出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那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线一直牵着他，让他有所收敛，却又给他自由。

    这场演出，比他们之前所有的演出都要精彩。

    秦尚也很满意。

    全兮兮不玩乐队，她不知道表演完台下的那些人的反应算好还是算不好，还是他们每次表演完都这样。

    她愣愣地看着台上台下的人相互拥抱，欢呼。

    贝多手残了，不能过于激动，他只是高兴的一直拍键盘。

    全兮兮心疼地说：“你轻点，这键盘很贵的。”

    贝多大笑：“没事。晚上去开庆功宴吧！”

    “庆功宴？”全兮兮不解。

    贝多解释：“惯例惯例。去吧！我没想到我一个手也能玩的这么开心。多亏了你！”

    全兮兮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是她第一次上台表演，她还以为自己曾经那么痛苦的童年，会永远都是痛苦。

    现在看来，不是的。

    那漫长的痛苦回忆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一点点甜的回报。

    这让全兮兮觉得，自己以前的努力不是没人欣赏，只是没到盛开的时候。

    “嗯，我去。”

    全兮兮今天的妆容是安蓝给她画的，眼睛周围点了许多带亮片的眼影。

    安蓝说在舞台上会闪闪发亮。

    头发也是安蓝给她卷的，超大的波浪，安蓝甚至还给全兮兮按了一个厚厚假的齐刘海。她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下就更像日漫里那些读贵族学校身边站着老管家的高贵公主样子。

    衣服是之前跟着牧至在家的时候买的，那种英伦风白衬衣，打了一条暗红色条纹的领带，下半身是英伦风的红黑格子短裙。

    脚上穿的是黑色的小短皮靴，穿鞋带的地方有几个银白色的夸张大铁环。

    但是为了方便弹琴，全兮兮把袖子卷到了胳膊肘处，白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也没有扣，领带也是松松散散的挂在脖子上，裙子还被乔子童往上拉了好多，露出大腿处绑的皮带。

    还真有点坏公主逃学出来搞摇滚的感觉。

    这样的全兮兮，就算是乔子童也没见过。

    她也顺手照了一张照片，发给秦尚，让他转发给夕丞。

    *

    表演以后的庆功宴，贝多一直嚷着秦尚偏心。

    全兮兮不解地看向贝多，贝多凑到全兮兮耳边小声说：“你不知道，以前庆功宴他都敷衍我们。带我们去吃的都是路边摊！今天是你来，他才肯带我们来这种看上去就恶贵恶贵的餐厅。”

    是吗？

    全兮兮抬眼去看秦尚。

    秦尚惯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睛里透出三分不羁，三分凉薄，还有三分认真。

    他带着乐队里其他人跟乔子童走在前面，两人耳语。

    全兮兮跟着贝多跟在后面，问：“贝多芬……我问你啊。”

    贝多嗯了一声。

    “你们这乐队是秦尚组的？”

    “对啊。那酒吧都是他的，其他乐手，包括我的工资都是他给发的。秦老大这是自己砸钱图一乐。”

    “你们有商演吗？”

    “没有，他搞这个乐队就是兴趣。但这几年搞下来，也确实积累了一群粉丝。”

    “那你们表演水平如何？”

    贝多抓抓头：“跟顶级乐团肯定没法比，但是想要在圈里小有名气，还是能做到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商演呢？”

    贝多苦笑：“秦老大能搞这个乐队，家里也是有条件的。可以玩，但以后还是要回去继承家业。”

    全兮兮忽然明白了他们身为男孩，身上担负的那种使命感。

    这种使命感让他们不敢、也不能全心全意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事。

    全兮兮在独自成长的这些年里，一直在努力地跟以前那个自己和解。

    很多时候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带入别人的视角，去体会别人的不易。

    “啊！是刚才舞台上那个超A的小姐姐！”一个男生声音从身后传来。

    全兮兮回头看见一群三四个男生都扭扭捏捏，你推我我推你不知道干什么。

    全兮兮疑惑地看向贝多。

    贝多轻笑耸了耸肩：“他们大概是想跟你合影或者要签名。”

    “啊？”全兮兮睁大了眼睛。

    贝多伸手轻轻推了全兮兮的肩膀一下：“去吧，都是同龄人，有一个崇拜的偶像，这很正常。”

    全兮兮深吸一口气，主动走过去问：“你们有什么事？”

    一群男生像是看见神仙一样带着无比的虔诚。

    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男生害羞地说：“我们能跟你合个影吗？”

    全兮兮大方地点头：“当然。”

    那些孩子兴奋地找贝多来帮他们照相，照完还是那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男生更加害羞地问：“小姐姐，我、我能加你微信吗……”

    全兮兮还没遇见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