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芬里尔被带到天上，因为奥丁想把它养驯了，或许有点用处。诸神看见芬里尔，都惊怕失色；只有提尔是无所畏惧的，他给这狼喂食。

    但是芬里尔迅速长大，而且野性也一天比一天重，诸神不得不设法将它捆起来，以免后患，因为在阿斯加德流血是不许的。诸神造了一条叫雷锭（Laeding）的、极坚固的铁链，于是开玩笑似地对芬里尔说想试试它的力量有多大，请芬里尔被捆缚起来。芬里尔允许了，诸神就把它缚得紧紧的。但是芬里尔用力一挣扎，这铁链就断为粉碎。诸神假意称赞芬里尔的巨力，一面又赶快制造第二条更坚固一倍的铁链，名为德洛米（Dromi，枷锁）。于是又一次请芬里尔就缚，结果这第二条铁链也不能抵挡芬里尔的力量。

    诸神乃派遣史基尔尼尔（Skirnir）到地下去找侏儒们造一条链子。侏儒们就用猫的脚步声、石中的树根、女人的胡子、鱼的呼吸、熊的警觉、鸟的唾液，这些古怪的东西，造成一条比丝线还细的绳子，名为格莱普尼尔（Gleipnir，纠缠者 or 欺诈者）。可是这绳子比什么都结实，而且越拉越结实。【因为造这绳子用去了所有的材料，所以世界上从此就没有猫的脚步声、石中的树根，等等……了。】

    得到这根宝绳之后，诸神把芬里尔带到位于兰格维（Lyngvi）岛中央的、亚姆斯瓦提尼尔（Amsvartnir）湖中间的小岛上，再请它试试力气。虽然这时候芬里尔长得更加强壮了，可却有点不放心这根细线。它提出一个条件，须得有一位神的手放在它的嘴里，它方能让诸神捆起来。没有一位神愿意冒这个险；而永远无所畏惧的提尔挺身而出，把自己的右手放在芬里尔口中做抵押。结果，芬里尔被捆住了，提尔却成为独手。【诸神还恐怕捆得不牢，又用一条名叫盖尔加（Gelgja，细弱）的链子捆住它，还将绳子穿在一块深埋地中的坚石基奥尔（Gioll，嘶吼）上，再用一块名为特维提（Thviti）的巨岩压住坚石，以固定得更牢靠。】又因芬利尔叫得太响，便用一把刀撑住了它的上下腭，流血成一条河，名叫瓦恩（Van，希望）。这样，芬里尔永远不能脱身，直到“诸神之黄昏”到来，它才挣脱束缚，到阿斯加德报仇。

    六，诗歌及音乐之神布拉基

    奥丁是一切智慧之神，所以诗歌和音乐之神也说是奥丁。可是这无非是因为奥丁为全知全能的主神，所以任何头衔都能加上去；正式的诗歌和音乐之神则是布拉基（Bragi），奥丁的儿子。

    但是北欧人并不以为是布拉基创造了诗歌；他们认为诗歌也和别的“自然力”一样潜在于宇宙之间，布拉基不过是这种“力”的拥有者或人格化而已。因此北欧神话中有着讲述诗歌来源的故事，就是在这个故事中，产生了诗歌之神布拉基。

    据说当亚萨神族和华纳神族互相争战而后来讲和的时候，两方的神都照规矩吐些唾沫在一个器皿内，算是坚誓的意思。这混合的唾沫后来被诸神造成一个小东西，叫克瓦希尔（Kvasir），以智慧著名，常在人间帮助和指导人类。两个侏儒，法亚拉（Fjalar）和戈拉（Galar），嫉妒克瓦希尔的聪明，乘他睡熟时把他杀了，用他的血调和了蜜，制成一种仙酒，谁尝到了一点，就能成为人人尊敬的大诗人。侏儒们虽制成了这宝贝，自己却不享用，照例藏在地下秘处。

    后来这两个侏儒又杀死了巨人吉尔林（Gilling）夫妇，而被吉尔林的弟弟苏图恩（Suttung）所捕，于是他们献出那仙酒来赎命。苏图恩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交给他的女儿古恩露德（Gunlod）收藏，古恩露德把仙酒藏在空山中，自己坐守。但是这件事被奥丁知道了，他用了种种手段，终于在苏图恩的兄弟巴乌吉（Baugi）的帮助下，变成蛇，钻进了空山的腹中，乃复原为威仪堂堂的神，去向古恩露德求爱。美丽的古恩露德被爱上了，和奥丁在一起过了三个日夜之后，就拿出那藏着仙酒的三个器皿（据说是一个叫欧瑞里尔(Oererir)的壶和叫索恩(Son)及博恩(Boen)的两个碗），让奥丁在每个器皿内各尝一口。奥丁得着这个机会，每一口就把一个器皿里的东西统统吞进肚里，然后钻出山腹，变为大鹰，直向阿斯加德飞去。巨人苏图恩知道了，也变成鹰飞来追，结果还是没有追上。奥丁将所吞的仙酒尽数吐出来，但因为仙酒在肚里塞得太满，还是从□□散落了几滴到地上，那散落的仙酒是没有用的，人若喝到，只会变成拙劣的诗人。奥丁自己并不用仙酒，他是留给布拉基的；布拉基的母亲就是古恩露德。

    当布拉基出世之后，侏儒们送他一张黄金的竖琴，并将他载在他们的一条船上，送他到外面的世界去。船缓缓地顺着地下泉水航出黑暗的地下，到了死亡之国的边界，一直一动不动的布拉基忽然坐起来，拿起身边的黄金竖琴，开始唱神妙的生命之歌。这歌声上达云霄，直传进诸神的国度，下入地底，直到死亡女神海拉之所居。一面唱着，船到了有阳光的地方，而且碰到岸了。布拉基于是登岸，弹着琴，走过那些枯凋荒凉的树林。立刻，树木发芽开花，万物一片生机。

    在这树林之中，布拉基遇到了伊登，美丽的青春女神。当她来到地面上的时候，自然界就呈现出了最可爱的面容。——这样的两个人在林中遇见，自然就互相恋爱了；他们一同到了阿斯加德，受到诸神的欢迎。奥丁在仔细地看过布拉基舌头上的纹路（据说那纹路是卢恩文字）之后，就说布拉基将成为天上的诗人，歌唱诸神和瓦尔哈拉宫殿中勇士们的战功。

    被视为诗歌及音乐之神的布拉基的名字，也被北欧人用作“诗”的称呼，在每年的祭典时，对布拉基也有隆重的祝仪。那时，主祭者在船形的杯中喝过了礼酒（先须手作锤形），然后自述他在这一年中想要完成的事业。然后在座之人也一一照样自述，即使是太野心些的希望亦所不禁。这差不多就是“赋诗言志”的神气。

    在雕刻和绘画中，布拉基常被表现为一个老年人，有长长的白发白须，手持黄金的竖琴。

    七，青春女神伊登

    伊登（Idun），春天或青春不老之人格化，或说她是侏儒伊瓦尔德（Ivald）的女儿，或说她本来就是无生也无死的【或说她原属伐纳神族】。在北欧神话中，伊登是青春女神。她拥有青春苹果，吃了这苹果的人，能常保青春的美丽、活泼，已老者亦能返老还童。阿斯加德的诸神，因为都是杂种（连奥丁自己也是杂种，他的母亲是霜巨人），不能免于衰老和死亡。而自从伊登来到阿斯加德后，诸神常常分享她的苹果，就能永远青春不老了。

    这些青春苹果，伊登放在一个篮子里，随便要多少，取之不尽。如此的一个宝贝，当然时时有侏儒和巨人想要偷盗，所以伊登一直很小心地保管着。

    有一天，奥丁、海尼尔和洛基照例到地上来散步。走了许多时候，到了一个渺无人际的荒凉之地，三位神饿极了，看见有一群牛，就杀了一头来烧，但火难旺，牛肉不熟。他们就知道是有人在施魔法。旁边的树上有一只大鹰，这时就对他们说，魔法是它使的，但只要分些熟牛肉给它，它便可解除这魔法。三位神答应了，于是牛肉烂熟，鹰要取走四分之三。洛基此时正拿了大块肉在那里吃，觉得鹰的要求太多，就和它争论，竟忘记这是一只会魔法的鹰。

    于是不高兴的事情来了。洛基的手连在牛肉上不能脱，而肉又连到了鹰的背上。鹰冲霄高举，把洛基带上空中去了。结果，洛基又答应了一个苛刻而丢脸的条件，才重新自由。原来这鹰是暴风巨人提亚西（Thiazi）变化的，他对洛基提出的条件是要骗取伊登和她那些青春苹果。

    回到阿斯加德之后，洛基知道布拉基又出外“吟游”了，只有伊登一人在家，就去谎骗伊登说他看见某处有些苹果简直和伊登的青春苹果一模一样。伊登不信，带了自己的苹果去作比较，可是刚出阿斯加德，化为大鹰的提亚西就把伊登抓起，直带到北方寒冷不毛的暴风喧嚣之国，索列姆海姆（Thrymheim）。

    伊登虽身在拘囚中，可还是没有将青春苹果给提亚西。她天天盼望有人来救她，可是渺无音信。阿斯加德的诸神以为伊登和丈夫一同外出了，都没注意。直到上次吃的青春之苹果的效力渐渐消褪，诸神又感到了衰老的威胁，这才想起了伊登已经不见很久。奥丁知道是洛基捣鬼，所有的神都攒住洛基盘问；除了再发誓把伊登找回来，洛基也不能保住性命。他披上鹰之羽衣直飞到约顿海姆，恰好提亚西出外捕鱼去了，洛基乃将伊登变成一个核果（或说一只燕子），抓在爪里，就飞回阿斯加德。提亚西变成鹰去追，然而诸神却焚起火来，将他烧死。

    这样，伊登和她那青春的苹果就失而复得了。这段故事所比喻的意义是很明显的：伊登，春天与荣茂之象征，当青春之鸟（布拉基）不在的时候，就被秋天（暴风巨人）以武力劫夺了去，而她的回来，也只有和南风（洛基）同时。那青春之苹果就是象征着发育繁茂的春之元气。

    可是在每一年中，春都必得失去一次，这现象，在现存的北欧神话中却没有完备的说明。据一些零星断烂的诗歌，则谓伊登是在生命之树的树枝上坐着，一时晕眩，掉到了尼弗尔海姆的深处，不能上来。奥丁遂命布拉基、海姆达尔，以及别的神，带了白狼的皮，帮助伊登从寒冷的尼弗尔海姆深处上来，可是伊登不肯动。她让神们把白狼皮裹在她身上，但还是不动；布拉基猜想伊登是得了病，就请别的神回去，他愿意独自在寒冷的地底陪着他的爱妻。在这一段时间内，布拉基无心弹琴，地上也再不复能听见他那快乐的歌声。

    这个故事是没有尾巴的，它所比喻的意思也很分明。当春离大地，鸟的歌声自然也不复闻。但春天总是要回来，可这故事的结尾却遗失了。

    八，夏与冬之神涅尔德

    关于这掌管夏和冬的神祗，在北欧神话中有矛盾的两说：在天地创造之神话中，谓奥丁以斯瓦苏德（Svasud）的儿子为夏之神，以文德苏尔（Vindsual）的儿子为冬之神，但对他们没有详细的说明（见第二章）。可是古代北欧的诗人又别有关于夏和冬的神话，主宰夏和冬的神亦别有其人。

    夏之神，就是为质于阿斯加德的华纳神族（海与风之诸神）中的一员，涅尔德（Njord）。因为他又是风神及近海之神，所以涅尔德在海岸边有他自己的宫殿，名为诺欧通（Noatun，船城）；他在那里使凶险的波涛（这是荒海之神埃吉尔所激起来的）复归平静。涅尔德又是航海的商人和渔民的保护者，因为他是夏之神，而此二种事业也唯在夏季才可行。北欧的农事也只能在夏季，且常在峡湾及内海附近，所以涅尔德又常被当作稼穑之神，农民们也向他祈求好收成。

    涅尔德被说成是一位极英俊的神，正当盛年，穿着短的绿色衬衫，以贝壳和海草为冠，或戴棕色的阔边帽，饰以鹰羽。据有些传说，涅尔德的第一个妻子是他的姐姐妮尔苏丝（hus，她在日耳曼被等同于弗丽嘉，但在斯堪的纳维亚，则为独立的神）；自从涅尔德到阿斯加德为质后，就和她分离了。涅尔德是阿斯加德的十二大神之一，诸神的会议他也列席。此外的时间，他总是待在自己的宫殿内。他最喜欢的动物是鹅。

    而涅尔德的第二个妻子却是个女巨人，她是暴风巨人提亚西的女儿。

    据说在洛基救了伊登回来，诸神又烧死了化为鹰的提亚西之后不久，阿斯加德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位女性，自说是提亚西的女儿，特来要求公道的。——虽然是老而丑陋的霜巨人的女儿，但这位女巨人斯卡蒂（Skadi，伤害）却十分美丽：银色的铠甲，尖头羽箭，短小轻便的白色猎衣，白色毛皮的裹腿，阔头的雪靴。对于这样一位美丽的女性，诸神也只能给她公道了；他们请求与斯卡蒂和解。但是斯卡蒂不肯，定要一命抵一命。她的冰霜似的雪白面庞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洛基见事情僵了，想先得斯卡蒂的一笑。他弄进一只猫来，做出种种滑稽的动作，诸神都大笑了，斯卡蒂也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乘这机会，诸神就又力劝斯卡蒂和解；他们说，对于她的已死的父亲，他们也颇尊重，所以特把他的一对眼睛放在北方的天空成为一对星；他们把那亮闪闪的星星指给斯卡蒂看。最后诸神就提议请斯卡蒂在神中择一名作自己的丈夫。选择的方法是，神们都拿布蒙了头面，却把光脚露着，让斯卡蒂选脚，选中了谁的脚，谁就是她的丈夫。斯卡蒂也答应了。她看到一双很好看的脚，以为这双脚的主人一定就是光明神巴尔德了，因为她对巴尔德的英俊容貌十分中意；但是不料揭开蒙脸的布来看时，却不是巴尔德，而是涅尔德这位夏与海之神。斯卡蒂微觉失望，但也欢欢喜喜过了蜜月，和涅尔德同到海边的诺欧通宫。在这里，斯卡蒂却不习惯了；波浪的声音、海鸥的鸣噪，时时打搅了她的清梦。她渴望回到她的老家约顿海姆。

    涅尔德很爱他美丽的妻子，于是同意和斯卡蒂到北方她的家乡去住九天（那就是九个月），但现在是涅尔德不惯了。寒风吹过松林的凄声，冰凘雪崩、狼的嚎叫，也使得身为夏之神的涅尔德梦魂不宁。他渴盼着九天的期限过去，好再和斯卡蒂住在海边他的诺欧通宫。

    这样，在每十二天中，三天住在诺欧通，九天住在索列姆海姆，这一对夫妻都感到痛苦。结果，二人都知道爱好不同的他们无法相合，就同意离异。斯卡蒂此后永远住在她的家乡，重过她那打猎的生活。据另一传说，她后来又成为奥丁（半历史的奥丁）的妻，生下一子，是为挪威王室的始祖。

    这一段故事是说明夏与冬之循环的。斯卡蒂，冬季之人格化，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和的笑容，但终于被象征南风和火的洛基所引出笑脸，且接受了涅尔德——夏的拥抱。然而她的爱情却不能长于三个月——那是北欧的夏季。涅尔德和斯卡蒂同住在北方的九天，则是暗示着一年中夏离人间的九个月。夏与冬的交替，就这样有了原始的说明。在这个意义上，斯卡蒂是冬之女神。她也是冬季旅行者的恩神；她指引那些挣扎于冰天雪地之中的雪橇，使之能安然到达目的地。同时她又是猎神，常被说成是带了弓箭，身边跟着一头像狼一样大的狗。

    北欧神话中又别有一位冬之神，却是男神；并又谓和涅尔德离婚后的斯卡蒂事实上又嫁给了这位男性的冬之神为妻。

    这位男性的冬之神，名为乌勒尔（Ullr），是索尔和希芙的儿子。因为乌勒尔喜欢冷，所以常常穿着他的雪靴满山地跑。这位神据说也是喜欢打猎的，每到冬季，他就不怕冰雪，身上穿着极厚的皮大衣，在北方森林中狩猎。被视为猎神的他，常带着一张大弓，满袋的好箭；因为制弓箭的好材料是紫杉木，所以紫杉是他的爱树，他的住处就在紫杉最多的伊达利尔（Ydalir，紫杉谷），终年阴森的一个地方。

    被视为冬之神的时候，乌勒尔的地位仅次于奥丁。据说当奥丁冬季不在阿斯加德的时候，乌勒尔就僭窃了奥丁的大位，且占有了奥丁之妻弗丽嘉，正如先前说过的维利和伟的故事一样。但当冬季过去，奥丁回来，这个僭窃者就被赶到了北方的不毛之地。

    乌勒尔又是有名的行动迅捷的神，他的雪靴既可以行陆，又可以行水。因为北方人的雪靴的形状很像一个盾，所以他又有“盾神”的绰号，人们在决斗时往往求他佑护，呼告他的名字。据说，在斯卡蒂和涅尔德离婚后，他就娶了斯卡蒂为妻，因为两人的嗜好相同，所以他们的生活过得很和睦。

    他是冬之神，所以雪是受他的命令的。民众祈求他降雪以使来年有好收成，他亦得民众相当的敬仰。照耀北方夜间的极光，据说也是乌勒尔降下的；因此他又被视为巴尔德（光明之人格化）的亲戚，或谓他和巴尔德是患难之交的好友，因为两人每年都要在死亡之国的地下躲避若干时候。但乌勒尔是在夏季往地下躲，而巴尔德则是在夏末的时候：那时昼间的光阴渐渐缩短，这位光明神就不得不躲到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