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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焰执扇星火啸渊

    眼前这对兄弟一人一兽,一个在草地上打滚,一个则一言不发地凝望着对方。

    千实实在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此赫赫有名的牧星神族少主,三界传扬歌颂的主角,如今在这片十六洞天的草地上啃猫草。

    同为神族,千实自然不能看着牧星台就这么抱着猫草一直啃下去,她轻咳了一声,默默把地上的猫草撤了回来。

    失去了猫草的牧星台顿时炸毛,他大吼一声,抬头看到丰之,他整个兽身一顿,眼神逐渐锋利起来。

    千实心中一沉:这不像是见到亲人应该有的反应。牧星台他,不记得丰之了。

    牧星台绕着丰之踱步,警惕地扫视着他,发出低低的吼声。这是野兽面对敌人时才会有的戒备姿态。

    丰之神色凝重,掏出了苍焰扇,对准牧星台。

    千实大惊:“他不是你表弟吗?”

    扇骨上,十二把宝剑重新出鞘,丰之毫不迟疑,执扇挥出:“正因为是我的亲人,才要把他带回去。”

    没了猫草,牧星台已然头脑清明,它几个灵活的腾挪跳跃,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数道宝剑的锋芒,落地后一个蓄力弹跳,利爪直逼丰之的脑袋。然而丰之只淡淡一瞥,十二柄宝剑就朝着牧星台的方向回旋而来,其中镶着蓝色宝石的小七速度最快,直接一剑挡在一人一兽中间,令牧星台不得不改变方向。

    他在半空中扭身躲过小七散发的锋芒,见小七的剑气并不凌厉,牧星台不加思索一个后蹬将小七一脚踢开,落地回身之际,他迅速地朝丰之喷出一团巨大的蓝色火焰。

    在一旁给花草树木布置护阵的千实顿时心中一紧,却见丰之面上平静无波,半个指头也没动一下,竟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原地,等着那团噬人的火光朝自己袭来。

    一团淡蓝色的柔光从侧面切入了这场炽战。是小七。它通身剑体轻薄而坚韧,挡在这团火光面前,周身散发出的光芒竟像渔网兜子似的,将牧星台的火团一下子裹住,形成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火球,而剑柄之上,镶嵌的蓝色宝石在不断地吸收这颗火球的能量。顷刻之间,牧星台的星火啸渊就这么被小七吞了进去。

    牧星台一双虎豹眼惊呆了。

    他脚下一个踉跄,但很快镇定下来。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告诉他,这个会耍十几把剑的人不太好惹,硬碰硬只会自找麻烦。他目光一转,瞥到了一抹鹅黄色的身影上,心中有了计较。

    牧星台双眸微眯,仰天长啸,漫天星火自他的身后倾泻而下。丰之冷笑一声,小七在空中瞬间化为万千剑影,迎着火光直面而上。其他宝剑也不甘示弱,纷纷亮出剑锋抵御这场倾盆大雨般的星火。

    然而下一刻,一道星火啸渊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千实的方向砸去,千实猝然睁大双眼,霎时,她那鹅黄色的身影淹没在火光之中。

    丰之微微一愣,随即脸色苍白。他的眼底终于浮起怒色,苍焰扇一开,十三柄宝剑受到主人的召唤,纷纷收进扇骨之中,丰之执扇一挥,牧星台的四周瞬间掀起一阵狂风,将他死死困在里面,牧星台发出怒吼,在里面不断地喷出星火啸渊,却没有一道火焰能冲开这道风的漩涡。

    下一刻,黑雾缭绕,丰之已消失在原地。

    可拨开刺目的重重火光,却不见半个人影。丰之心中一紧,脑袋闪过一瞬间的空白,他的呼吸微微急促。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安抚了他:“你在找我吗?”

    丰之蓦然回头,千实就在他的身后。她手里握着十四,除了袖子被燎破了一些,并无伤处。丰之低头看了看自己,总算是确认了千实没什么大碍。

    千实将十四举起来给他看:“十四可聪明了,知道有危险,火扑过来的时候就飞上去挡住了。还好它身子宽,把我挡得严严实实的……”

    絮絮叨叨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一下子被紧紧搂住,千实举着十四,不知所措。

    丰之哑声道:“是我不好。”

    陷在温暖的怀抱里,千实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顿了顿,她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道:“有十四在,我一直很安全。对战难免有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

    温和的语言从千实的嘴里说出来十分明理大方,可丰之却听出了几分疏离的味道。

    心中翻滚的情绪沉寂下来,他不由松了手臂,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温柔沉静的面容,一双眸子闪着潋滟波光,如艳阳照射的湖面,叫他看不清她眼底真正的心思。

    丰之忽然怀念起之前千实打赢凶兽时,那明媚的笑容来。

    千实不准备让这样暗流涌动的气氛继续蔓延。收了剑,她指了指还困在旋风之中的牧星台,道:“你弟弟你准备怎么办?”

    丰之沉默了片刻,彻底松开了千实,低头看向手里的苍焰扇。

    千实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先收进扇里,后面带回牧星神族吧。”他转过头对她道:“若他和一千年前谋害你和息华的事情上有什么关联,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顿了顿,他又道:“也包括我。若我当初真的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千实微怔。

    她没有想到丰之会给她这样的承诺。她不禁想起之前与青迟对峙,青迟话锋直指丰之的时候,她内心无与伦比的震惊。

    然而她又有什么底气去质问呢?

    当你柔弱如菟丝花的时候,你的世界里只剩下哪里的气候最湿润,哪株寄主的植物最强壮,而面对他人的攀折与轻视,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一个弱者,在强者面前撑起的尊严,就是一个笑话。

    一千年前将她掳走的人是丰之又如何?她难道能以此来责备他吗?她自己是资质平平的神女,而她的背后,是要她以命换命的师父。即使一千年后再一次情景重演,她被掳走的那段时间里,也没有人来找过她。

    一直以来,师父也好,师祖也罢,没人在意她的难堪。如今,丰之却说,要给她一个交代。

    手臂上的异样将千实的神思拉回了清明。她收拾心情,微笑道:“好。”

    丰之原本还想说什么,见她眉宇间从容淡定,却不经意间架起疏离的屏障,他觉得心口一阵波动,只得沉默。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被风搅得晕头转向的牧星台身上,苍焰扇自他的手中浮悬而上,飞到了牧星台的上空。曾经当作十四剑鞘的那一支扇骨自扇钉处脱落而出,继而扇骨的一端发出金光,要将牧星台吸进扇骨之中。

    就在牧星台整个兽身都悬在半空的时候,一道白光划过天际,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裂响,牧星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待白光渐渐淡去,千实才看清,眼前这个从天际中飞来的东西,竟是一支簪子。

    这支簪子落地后只有正常的三四寸长,簪身纤细,斜斜插入地面,上面的白玉珠吊坠还在晃动。簪体是由白银锻造而成的,花纹繁复,簪头之上,一只飞鸟驻足其间。

    一名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女冠落在牧星台的前方,淡声道:“孽畜顽劣,惊扰二位,如今待吾训戒一番,以尝今日之过。”

    这位女冠眉眼上挑,总在不经意间带出几分傲气,但目光沉静,表情客气疏远,让人联想到清冷月光下扎手的玫瑰。

    千实心道,原来这就是双宗之主,越雅妆。

    越雅妆向两人微一欠身,继而回身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牧星台走去。

    难道这就要把牧星台带走了?

    千实侧头看向丰之,只见他眉头紧锁,似要开口:“等……”

    另一个“等”字还没出口,只见越雅妆一手揪住牧星台的后脖颈,另一手脱下鞋子就往牧星台头上“梆梆”一顿暴揍:“我叫你烧山!我叫你烧山!胆子肥了啊你!我说过几百遍了,不要纵火!啊,你耳朵长哪儿去了?我这几百年的树都叫你霍霍完了,看我不打死你!”

    千实:“……”

    丰之:“……”

    牧星台原本被丰之掀起的旋风给绕晕了,现在被人连揪带打,早就痛醒了。他本欲将打他的人一掌挥死,见来人是越雅妆,牧星台虎脸一垮,趴在地上乖乖挨揍。

    千实在越雅妆身后犹犹豫豫道:“呃,那个,人家好歹是……算了别打死了就行。”

    越雅妆还在气头上,没听清千实说什么,以为是来劝自己住手的,恶狠狠道:“不行,惯子如杀子,今天不好好管教一番,来日还不知道要闯下什么大祸!”

    牧星台面露痛苦,两只大爪子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头,见后面两人似乎犹豫着要上来劝架,他便委委屈屈地朝两人投去祈求的目光。

    丰之拳头松了紧紧了松,目光复杂地盯着牧星台看了一阵,最后看了一眼千实被烧坏的衣袖,立刻道:“不然还是打屁股吧,打头可能会更笨。”

    越雅妆停下手里的动作,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是哦。”

    然后又抄起鞋子,朝牧星台的屁股狠狠抽去。

    “嗷呜!”

    终是一声兽鸣响彻云霄。

    打完牧星台,越雅妆穿过鞋,捡回插在地上的簪子,脱力地倚坐在牧星台身上,摩挲着他油光滑亮的皮毛,懒懒道:“在下越雅妆,是这十六洞天的宗主。二位一看也不是泛泛之辈,不知如何称呼?”

    见自家表弟被殴打后还能心甘情愿当人家的靠垫,丰之脸黑得像锅底,硬邦邦道:“徒太山万石。”又指了指千实,“这是拙荆。”

    千实得体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茫然地朝丰之看去。

    不是,她什么时候成为大魔王的妻子了?

    这边越雅妆用袖口擦了擦簪子,随意往头上一簪,笑呵呵朝千实打招呼:“万夫人好啊。”

    和丰之互瞪了一会儿,千实无语地回头,皮笑肉不笑道:“见外了,您可以叫我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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