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李锦时与赵锦玉到了正堂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站满了熟人。

    妙诀公子和豆蔻十指相扣依偎在一起。他们就像两个头共用一个身体,竟是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而了无和尚今天意外的很清醒。他见李锦时他们进来,居然还打了声招呼,“小友,你脸色不好啊。”

    李锦时摸摸自己的脸颊,笑着点了点头,“大概睡得太沉,醒来时居然觉得头昏脑胀。”

    了无和尚便大笑道,“小友昨夜又没喝酒,怎么还吃菜吃醉了。”

    天枢长老双手揣袖,冷着脸站在一旁。正看着屋子正中摆放的那口大棺材。

    漆木棺材,很大。非常大,大得能装下两个人。

    不用说这一定是凤哀王的棺材。张仓金甲银枪守在棺旁,怒目圆睁地看着慢吞吞走进来的李锦时和赵锦玉。

    李锦时看了他一眼,很抱歉地说,“失礼,失礼。李某来迟了。”

    张仓冷哼了一声,“来了就不迟。”

    李锦时探头看那棺材。棺盖盖着,看不到凤哀王的尸.体,“这是?”

    张仓又是一声冷哼,“我舅舅死得实在惨,尸.身的样子还是别看了。”

    李锦时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赵锦玉大概还没从柳絮只剩一缕生魂的震惊中缓过来。此刻只是静静看着那口大棺材。良久,突然说道,“密室里丢了什么?”

    他这话问得实在不合时宜,但话出口了,也无法收回。李锦时只好挠了挠鼻侧,补充道,“我师弟觉得那谋害凤王的贼人,恐怕冲着密室内宝物而来。”

    张仓立刻看向李锦时,脱口而出,“那密室你进去过我又没有。你不提我还想问你呢,那日我舅舅密室见你,现在就死了,很难说你没关系。”

    他的话引起众人好奇,几双眼全部看向李锦时。李锦时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苦笑看向大家,“实不相瞒,李某与凤王的确是故友。那夜凤王约见李某,的确有些私事。”

    天枢长老便道,“私事?难道你也与那凤王——”他话没说下去,但是意思很明显。在场的众人又是一声心领神会的哦。

    李锦时忙摆手,“切不可这般说。”他叹口气,道,“李某本不想将这件事摆上台面,但是如今凤王被害,李某脱不了干系。实话说,那夜李某见凤王,本就为求他一宝。”

    天枢长老锁定李锦时的眼睛,沉声问道,“一宝?”

    李锦时点头,“一宝。”

    天枢,“什么宝物?“

    李锦时忽然笑了笑,神秘兮兮说道,“长老何必装糊涂,您本也为它而来。”

    天枢的面色一沉。他冷眼看着李锦时,李锦时就斯斯文文继续道,“凌霄派前些日子出了一件大事。”

    妙诀公子就问,“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李锦时,“千年前凌霄派本是人界修仙大派,只是经历那一战之后派中长老死的七七八八,元气大伤,至此便一蹶不振起来。幸好根基深,这才又熬过千年岁月。只是至百年前那仙山便开始灵气凋零,而人界又新崛起了不少修仙门派,于是修行者投入凌霄的越来越少。”

    天枢长老冷冷拂袖,“你如此啰嗦,到底要说什么?”

    李锦时笑道,“长老莫急,锦时这就要说到正题。”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二十年前凌霄派到了山穷水尽之际,连派内正常供给都很难完成。于是派中长老万般无奈之下忍痛将凌霄派至宝典当出去,这才得以维系。”

    妙诀公子听得来了兴致,就问,“什么至宝?”听得认真的了无和尚就说,“小友年纪尚轻肯定不知道,凌霄派的镇派之宝是心魂盏,二十年前三界尽知。”

    心魂盏,众人又是哦了一声。豆蔻便仰脸看妙诀公子,“我爹曾说过,这心魂盏阴阳同属,亦正亦邪,可令人生也可令人死。的确是三界之宝。”

    妙诀勾头看着她,温柔的笑。那样子好像在说:瞧瞧我家豆蔻多聪明多见多识广。却是散发着恩爱小情侣的酸臭味儿。

    李锦时干咳两声,又道,“不错,正是心魂盏。这心魂盏被巨.额抵.押给了当年还是公子青.臀的凤哀王。这些年无论凤哀王如何辗转,都没有将它典当过。他视若至宝,爱惜极了。本以为这三界至宝可以一直陪着他,只可惜事与愿违,前些日子凌霄派出了一件大事。”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大事。”了无和尚又想喝酒了,他摇摇酒葫芦,催促道。

    李锦时就说,“凌霄派白日飞升了一位长老。”

    了无和尚一拍后脑勺,“瞧和尚这记性,的确的确,这可是轰动三界六道的大事。要知道人间界多少年没有白日飞升的了。只是凌霄派出了神仙,和凤哀王死有何关系?”

    李锦时就叹气,“关系大了。”他胳膊肘杵杵愣眉愣眼的赵锦玉,后者终于还.魂,就接口道,“对对,关系大了,关系大了。”

    妙诀公子就笑,“你倒像只学舌的鹦哥,到底什么关系?”

    李锦时温和地笑了笑,接口,“世人都道神仙好,只叹求长生毫无门路。这次出了轰动的大事,自然知道通天路在哪,于是求仙问病的一时就要挤.破凌霄派山门。而常年困扰凌霄派的穷自然迎刃而解。既然有了银两当然想赎回历代掌门的心底遗憾心魂盏,于是——”他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臭着一张脸的天枢长老,“长老,您是前辈,晚辈多有冒犯,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凌霄派向来不理凡人俗事,此次凤哀王只是新收了个美人,凌霄派居然来了天枢长老。想来您不止来喝顿喜酒那么简单的吧。”

    李锦时说完,目光突然锋.利起来。他本生得眉目温柔,可这样一冷脸,却别有一番风姿。

    一直沉默的张仓几步窜过来,就去揪天枢长老的衣领。可天枢长老哪是普通人,当下.身子后仰,平地后移十数步,避开了张仓这一抓。他站定身形,一时间衣袂翻飞,却是仙风道骨。他冷声道,“无知小儿,若是再敢动手,别怪老夫不容情面。”

    张仓暴怒,跳着脚骂道,“你个牛鼻子老道别在这倚老卖老。我张仓就是个粗人,别和我说有的没的。就一句话,我舅舅是不是你杀的?”

    天枢面色沉沉,冷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张仓银枪一晃,拉开了架势,“不是好说,若是,今天断然让你这牛鼻子老道血溅五步。”

    眼看着场面难看 ,李锦时忙咳嗽两声开腔,“且慢。”他看向张仓,慢吞吞伸手按住了他的银枪。张仓脸都垮了,心里大惊,本以为这无妄山小白脸只是脑袋瓜子比自己好使,而且看他上次水底青铜门后那一剑吐血,想来内力不济。却想不到他已经如此弱,自己蓄力的一枪居然还是能轻松按下枪.头。

    张仓收了枪,就道,“好,我张仓给你面子。不过你得给我个不打架的理由。”

    李锦时就道,“天枢长老此次来的确为了心魂盏,可他却不是杀.害凤王的凶.手。”

    张仓大着嗓门,问,“为何?”

    李锦时,“天枢长老本带了银票地契前来,他若是有心夺宝,也不必如此麻烦。”

    张仓,“可我舅舅又不缺这些玩应。若是舍不得心魂盏偏不给他,他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烧死我舅舅呢。”

    “烧死?”李锦时挑眉。张仓就点头,“是啊,不是我不肯相信你这小白脸的推测,也不是我不给你们看尸.体,只是我舅舅实在死得难看。”

    李锦时蹙眉,“难看?”

    张仓狂点头,“特别难看,浑身没一块好地方,连脸都烧毁了。”

    李锦时嘶了声,沉吟道,“你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李某的确无法替天枢长老保证,他全无嫌.疑。只是凤王是被烧死的?李某可否看一下尸.体?”

    豆蔻往妙诀公子怀里钻,小声道,“太可怕了,豆蔻不敢看。”

    妙诀便高声道,“好歹也是凤哀王,即便凤平小也是诸侯国,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至于连个仵作都不请吧?大理寺呢?实在不行就交给大理寺。我说那个李锦时,你我又不是仵作,开棺又能看出什么。而且天气这么热,恐怕打开以后的味道,也不好闻吧。”

    他说的有理,了无和尚便点头,甚至还捂鼻子,“对对对,和尚我最怕臭了。”一句话把赵锦玉终于逗笑了,赵锦玉笑道,“你这和尚自己就臭不可闻,还嫌弃。”

    了无和尚朝他瞪眼睛,作势要打,“你这小孩儿,满嘴浑说。要不是看在你师兄的份上,今日和尚一定给你开皮。”

    众人嬉笑怒骂,各怀心思。倒显得正堂内摆放的那口漆木棺材有点格格不入。

    想来这世间无论谁都没有想象中重要,毕竟谁死了日子还得照常过不是。

    豆蔻,“阿妙,我怕开棺,晚上会做噩梦的。不如我们走吧。”

    妙诀拉起她的手,就道,“好,都依你。”

    小情侣抬步要走,却听张仓一声暴喝,“站住。”

    二人回首,张仓就道,“你们不能走。今天不但你们不能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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