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递过去那刻，岑野还轻微喘着气，可能因为跑得太快，头发也不如下午进考场时整齐，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比起这些，他更在乎的是顺利把花送出去，说出那句“毕业快乐”。
别人有的，虞栀都会有。
岑野愿意做那个站在考场外抱着花、庆祝她踏上新起点的人。
虞栀愣愣看着面前本以为还没出考场的人，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
见她忘了动作，岑野深呼吸口气，尽量让呼吸平稳，才对她笑了下，道：“没缺考，就是步子比你迈得快了点。”
虞栀依旧直愣愣地望着他，半晌，嘴唇微动：“你……”
岑野余光察觉到旁边记者拿着话筒靠近，不等虞栀说完，他抬手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公交站的方向跑。
只给他们留下两个背影。
记者悄悄靠近脚步顿在那里，有些无奈，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那看着那两个身影，他视线顿了下，什么也不出口了。
不远处，男生一手拿着花，一手圈着女生的手腕向前奔跑，夕阳洒在他们身上，就像是一幅永不掉色的油画。
美丽无比。
等跑出段距离，确保不会再有人打扰时，岑野才停住了步伐。
采访、上电视什么的，可以但没必要。
那些话他只想说给虞栀听，并不想让全国的观众围观。
等停下脚步，岑野重新把手中的花递给面前的女生。
虞栀还有些喘，看着眼前的花束，缓缓抬手接过。
怀中的这束花是绣球搭配着白色洋桔梗，很好看，她很喜欢。
虞栀怀中抱着花，她的注意力却一直在岑野身上，一瞬不瞬。
见她视线，岑野轻笑了下，问道：“不认识了？”
“嗯。”虞栀点点头，“是有点。”
虞栀看着岑野，眼睛弯了弯，顿了下，还是慢慢抬起手。
岑野就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那只手离他越来越近。
虞栀抿着唇，把他翘起来的那捋头发往下顺了顺。
岑野的发丝柔软、偏凉，在六月的天气中摸着很舒服。
几秒的时间，虞栀很快收回了手，她移开视线，转身朝着公交站走去，道：“现在熟悉了。”
岑野的嘴角向上勾了下，他抬手，把因为跑步有些乱的头发扒拉了几下，接着抬脚迈步跟上快他两步的人。
和她并肩走的时候，岑野突然道：“明天我们俩一起去。”
虞栀“嗯”了声。
明天是班里的聚餐，俗称“散伙饭”，是几乎每个高三学生都经历过的场景。
高考前那天需要他们把所有东西搬回家时，看着相伴这么久同学们，大家心中突然都有些怅然若失。
可能为了打消心中的这股弥漫在班里的气氛，就有人提议：“那不是还有散伙饭呢，咱考完第二天就能聚！”
本来老丁还劝劝，说等大家好好休息几天再组织，但当时同学们都需要需要这个约定让他们过渡一下，由于呼声太高，就这么定下了。
见她答应，岑野嘴角的笑容明显了些。
他们往前走着，没人说话，安静又和谐。
路上行人看到，很快就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就是打扰。
等回到家，虞栀把花放在书桌上，花的旁边是一摞一摞的卷子和书，看着这些，那种“属于她的高考终于落下帷幕”的怅然若失感像是有了实质。
但看着这些，又想：这不就是她以前期望的么。
赶快长大，有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
而高考，就是她成长的关键节点。
虞栀想，这样很好。
生活只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也不知道是不是猛地把身上的重担卸下，终于能早点睡觉好好休息时，虞栀却失眠了，这是很少在她身上见到的场景。
以前忙着学习和兼职的时候，她几乎是倒床就睡，从来没有经历过睡眠障碍。
虞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数了几百只绵羊，依旧清醒无比。
不知道又躺了多久，她认输了。
虞栀伸手，把床头灯打开。
灯光昏黄，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很温柔。
虞栀坐起身，蜷起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看着旁边书桌上的那束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她伸手把旁边已经关机的手机拿过来，重新开机。
十几秒的时间，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主页面。
看着上面那为数不多的APP，她指尖微动，点开了微信。
虞栀看着那个很熟悉的抽象派画风、被她置顶的微信头像，只是用指尖隔空轻轻在上面点了下，并没有真正点进聊天页面。
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大多数人可能都睡着了。
虞栀深吸口气，把手机放在一旁，躺在床上，准备硬睡。
就是睡不着，闭目养神也行啊，明天中午还要去吃饭，气色总不能太差。
虞栀放空自己，努力让身上的每一处都放松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进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五点半时，她因为生物钟醒过一次，但因为睡得太晚，很快就重新进入睡眠。
等虞栀再醒时，就是被闹钟吵醒的。
怕迟到，她昨天定了十点的闹钟，等起床收拾一下，到聚餐的地方刚好十一点。
虞栀伸手关了闹铃，接着迷迷糊糊坐起身。
想让她多睡一会，奶奶也没叫她，等她洗漱时才站在盥洗室门口说：“锅里有包子，你洗完吃一个垫垫再去聚会。”
虞栀刷牙的同时点点头。
奶奶又说：“我等会要和旁边李奶奶去小公园转转，中午一起吃饭，你今天好好玩，不用担心我。”
听到这句话，虞栀弯了弯眼睛，她对奶奶笑道：“知道啦。”
高考，对她来说是解放，对奶奶来说好像也松了口气。
这样很好。
等虞栀洗漱完，准备问问岑野收拾好没，但刚解锁手机屏幕，就见微信右上角十几条未读消息提醒。
其中大部分时班级群里的消息，有两条是岑野的。
虞栀连忙点开，那两条消息顿时出现在眼前。
最早发来的是二十分钟前：【醒了吗？】
下面一条是五分钟前：【十一点我就去敲门了。】
虞栀却看着这两条消息最上面的提醒没有动作。
[“岑小乖”拍了拍我说：“烟花真美丽。”]
凌晨2:27分，她刚放下手机没多久。
看着那个时间，虞栀指尖微动，发了消息过去。
很快，她就收到了消息：【在小区门口等你。】
看见这条消息，虞栀眼睛蓦地瞪大，她瞬间反应过来，给奶奶说了声，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虞栀突然想见岑野。
她走得很快，没用多久就看到了小区大门。
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虞栀边走边用视线搜寻者熟悉的身影。
虞栀不近视，岑野的身影又很好认，即使还有一段距离，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岑野骑着单车，他的脚撑着地，正垂眸看着手机。
看到人的那瞬间，虞栀的眼睛都亮了两度，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但她看着岑野，总觉得哪里不对。
虞栀心中有些疑惑，但一时又没什么头绪，她就这么向小区门口的男生走去。
离得越来越近，岑野的形象也就越清晰，她心中的那股不对劲终于在离他几米远的时候找到源头。
虞栀的步伐猛地顿在那里，她直愣愣地盯着岑野，忘了动作。
不远处，昨天从考场出来还是满头黑发的人，此时已经完全被他染白。
他站在阳光下，仿佛浑身都在发光。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一样。
被她盯着的男生一向有抓人视线的本领，再加上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几乎同时他就缓缓抬眸，本应在手机上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
他看过来的那刻，虞栀的心脏猛地跳了下。
岑野皮肤白，五官又好，加上那股修仙的气质，意料之中的，他适合这个发色。
小时候虞栀就发现了，岑野适合这个颜色，尽管她当时很害怕，但也承认，他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白毛小鬼。
但长大后的岑野，给她的冲击更大。
对视几秒，岑野垂眸，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适时地，虞栀的手机“嗡”地一声振动。
这时，虞栀才有些回过神来，但她的脑子还是懵的，没有完全清醒。
她愣愣打开手机，看见微信消息提醒，她条件反射般点了进去，就像是提线木偶。
不用点开，她就能完全预览这条新的信息。
【岑小乖：上钩了吗？】
这句话无头无尾，但虞栀也知道，岑野这么说一定是有前因后果，只是她可能忘了。
虞栀看着这四个字反应了许久，最后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一两句相关的。
——“钓虞？”
——“等我成为姜太公再说。”
那天在学校的凉亭里，岑野这么说过，但她当时并没有往别处想，只想噎一噎他，说了一句有些牵强的话。
她当时回的是：是啊，毕竟染成白发你有经验。
顿了下，虞栀点开岑野的头像，进去他的微信主页，果不其然，他的名字改了。
岑野的微信名从“。”改成了“愿者上钩”。
而虞栀的微信名一直都是：姜太公钓虞。
——姜太公钓虞
——愿者上钩
现在岑野问她：“上钩了吗？”
虞栀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的心跳逐渐失衡。
这时她突然想，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岑野可能刚染好头发，想给她看，但又怕她睡着，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在聊天页面留下那句“烟花真美丽”。
见她站在那里没动，岑野把单车停到那里，一步步向她走来，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岑野垂眸看着身前的女生，顿了下，轻声问道：“问你呢，上钩了吗？”
虞栀的心脏砰砰直跳，声音大得恨不得让几米远之外的人都能听到。
岑野离得这么近，肯定也听到了。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听到就听到吧，反正早晚都会听到。
早晚。
如今的情景只是比她预想的早了几天而已。
半晌，虞栀紧紧抓着手机，缓缓点了下头。
见她动作的那瞬间，原本心里无比紧张的人蓦地松了口气。
虞栀点头了。
看着她的模样，岑野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岑野控制着想要抱抱虞栀的手，向她又靠近了半步，低声道：“我听着呢，你说吧。”
虞栀有些迷茫，她终于抬起了头，问道：“说什么？”
“告白。”岑野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问道：“虞小花，你追人都不告白的吗？”
虞栀：“啊？”
岑野又问：“啊什么？”
虞栀：“……哦。”
这时虞栀的思绪还在飘着，理智还没有回笼，脑子有些不够用。
虞栀也知道，有哪里不对，但岑野这么看着她，她一时转不过来，怎么也没想清楚事情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个局面的。
虞栀忽略过快的心跳声，她斟酌半天，才委婉道：“你……”
她刚说了一个字，谁知就听面前的男生道：“准了。”
虞栀：“…………”
这两个字一出，本来弥漫在四周、那种说不上来让人心慌的氛围立马被打破，虞栀瞬间沉默了，思绪也开始逐渐回笼，她突然有些不想说话。
半晌，就在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岑野突然笑了，是那种放开了的笑。
看见这个笑容，虞栀怔在那里忘了开口。
岑野笑起来很好看，他的眼睛这么弯一弯，身上的烟火气多了，那种和世界隔着层膜的感觉几乎消失。
下秒，岑野伸开双臂，微微弯腰把面前的女生拥在怀中，手掌抚在她的发丝上，只觉得心中柔软无比。
刹那间，虞栀的鼻尖全是属于岑野的、很好闻的味道，她的感官像是失灵，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声响，只能感受到失去控制的心跳声。
有她的，也有岑野的。
一下接着一下，杂乱无序。
在紊乱的心跳声中，岑野轻笑了声，他声不可闻道：“终于。”
终于得偿所愿。
也终于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