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是在直播的时候被传唤的。

    那时候输掉比赛的第三天，刚好是元旦节前一天，赛事组那边也放了假，暂且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因为被3V1去包围越简的时候被用三记普攻反杀带走而冲上了热搜的如梦正在直播间里咬着唇一脸的沉默，眼角还泛着红血丝，一看就是熬了一整个大夜。

    “谢谢如梦的梦送来的城堡，很感激，只是现在的我，怕是也不配让大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吗？没关系的只是熬了一个夜，训练的时候经常这样习惯了。最近打得也不好，多练练是应该的。”

    因为长得五官还算端正，如梦的颜值粉比实力粉多，打赏的时候也比较豪爽。

    这也让原本因为被挂在热搜上让人嘲了一整晚的如梦心里稍稍被安慰到。

    直到听到队友说外面有人找他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他可正在直播里跟粉丝们诉苦呢。

    “不去，没看见我在直播吗？有事待会儿说。”

    队友支支吾吾的，这种事可不能在直播间里说。

    “你还是去看看吧，”队友挤眉弄眼地提醒他，“很急。”

    再急能有直播捞钱急吗？如梦直接将不悦摆在了脸上。

    磨磨蹭蹭地在直播间跟粉丝们道着歉，他耽搁了好几分钟，还舍不得走。

    然而在外面的人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他。

    他留给粉丝们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男人，手上拿着自己的证件，调子毫无起伏地通知他。

    “张志清是吧？我们是派出所的。”

    “有人说你涉嫌造谣诽谤和网络暴力，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张志清，也就是如梦，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来人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特意补充了一句。

    “最好把你的随身物品也带上，比如……手机平板什么的，至于电脑，我们这边会安排人来带走，放心，在调查结束之后就会归还，不会有任何损伤。”

    如梦这下再也看不见直播间里疯狂刷屏的问号，剩下的只有两个字——完了。

    *

    越简接到通知要作为当事人去一趟派出所的时候，OW基地里正在商议这顿跨年饭吃什么。

    当然，商议的过程也采用了一种很电竞的方法——SOLO。

    景然想吃烤肉热闹一下。

    越简无论是什么局都只会想到火锅。

    最近在养生的李聪想吃点清淡的本帮菜。

    而赵博觉得这种场合应该吃西餐来点逼格拍点照营业。

    几人各有说辞争论不下，便有了这场车轮战。

    由周舟代替赵博出战，四人靠丢骰子比大小决定了顺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信仰，景然今天的手格外顺，一路连胜到了最后一场跟越简的SOLO。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景然本想放句狠话，却被赵博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只能昂着头用下巴盯着越简。

    越简朝他做了个鬼脸，低着头琢磨该选哪个英雄比较好。

    “越简，”赵博一脸严肃地盯着她，“跟我出去一下。”

    她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手上的鼠标一推，直接起了身。

    “干嘛？”景然有些不满，“不打了？”

    倒是盛彦之先从神色匆忙的赵博眼里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需要我们去帮忙吗？”

    这种事哪里需要帮忙，去的人多了，说不定还会被误以为是派出所打群架的。

    本来赵博也打算跟着去的，不过隋总那边交代了，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太好。

    “不用，你们在基地好好待着，晚点我们就回来了。”

    “越简你收拾下，等下隋总来接你。”

    景然心中雷达一动。

    “隋总？越简你干嘛？你和隋总单独出去？今天什么日子你们单独出去？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越简随手扯过他电脑桌上的《霸道总裁的逃婚小娇妻》往他的怀里一扔。

    “闭上你的猪嘴！”她说。

    十二月底的申城风里都带着冷意。

    越简一出门就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拉着外套两侧裹紧了，脖子也跟着瑟缩。

    直到她从摇下的车窗里窥见了隋日星依旧只是一袭风衣在身风度翩翩的模样，突然就挺直了身子。

    哪里冷了？这温度，有什么好冷的？越简心想。

    隋日星隔着车窗就看见越简娇小的身形站在空荡荡的基地门口，看起来格外的凄凉。

    他微微皱眉，在越简上车之前打断了她。

    “先别急，回去把帽子和口罩带上。他是在直播的时候被带走的，以防碰见粉丝，你还是遮掩一下。”

    “顺便……换一件厚一点的外套，能盖住自己最好。”

    他说得有理有据，越简根本就没想其他的，乖乖哦了一身然后就回去按照他说的，重新整理好之后再出了门。

    等到二人驱车到达派出所的时候，张志清正一脸桀骜不驯地坐在调解室里。

    “我说了，我从网上看到的，我就是搬运了一下别人说的内容，这不犯法吧？我也没看到那个人说不允许转载啊。”

    “都这么久了，我怎么知道是从谁那里看到的啊？就随便刷刷的时候刷到的，也没注意是谁。”

    “也许别人删除了你们才找不到源头呢？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吗？”

    越是说到后面，他的调子越高，像是度过了一开始的惶恐之后终于找到了应对之法——死不承认，所以有恃无恐。

    越简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坐在了张志清的对面。

    他的情绪在也在看到越简之后，总算是有了波动。

    他先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然后又翻了个白眼。

    越简没说话，只有露出的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毫不遮掩的厌恶，但却因为长相，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张志清被她盯得心虚，本来就依靠着耍无赖而积攒起来的那些“勇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只能恼羞成怒地在空气中挥舞着拳头。

    “你看什么看！”

    他的语气里满是装腔作势，隋日星在越简旁边落座，屈着手指用指节敲击桌面，伴随着两声沉闷的声音，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寻衅滋事一般拘留3到15天。”

    3F没有替补AD，一旦到了拘留那一步，张志清耗不起。

    因为隋日星的照片还没有出现在电竞圈的任何报道上过，张志清一时之间摸不准隋日星的身份，只能眯着眼开始上下打量。

    手上的腕表具体多少钱张志清不清楚，只记得那个LOGO，再便宜的也不可能会低到哪去。

    身上的风衣品牌他也见过，去年生日的时候就有富婆粉丝送过他一款同品牌的钱夹，后来张志清带她打了大半个月的匹配。

    再顺着往上看，他又看见了隋日星的一双眼。

    和越简的眼神不同，隋日星盯着自己的目光淡淡的像是没有一丝情绪，也看不出来任何的攻击性。

    只是这样疏离的目光，反而让张志清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

    一旁的警察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在了自己身上。

    “既然人都到期了，那我们就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日前我们接到报案称被他人在网络上恶意抹黑并提供了证据之后，我方按照流程立了案并取得了查证许可，在通过和相关网络平台公司沟通后，取得如下证据，证实这些在各大平台上发布不实谣言的账号是以你的信息申请的，你有无异议？”

    张志清盯着桌上的一叠纸质文件，觉得头都大了。

    “我说了，我是看到别人这么说，所以才……”

    “随后，我们又根据OW电子竞技俱乐部提供的因在ID为‘OW-Athene’用户的直播间胡乱用不文明语言辱骂主播而被封禁账号，查到了这些相关人员的信息，发现他们均是某水军群的群成员，声称因接到兼职任务才去直播间发表这些言论的，而那个给他们发布任务的账号也是归你所有，有无异议？”

    张志清没想到这查得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顿时有些慌神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说网络言论想要取证很麻烦的吗……怎么可能这些公司、因为这什么破查证许可就、就……

    “污蔑！这是污蔑！”他依旧嘴硬。

    但站在他对面的可不是什么听他喊叫两句就认的人，这调解室里什么地痞无赖没见过。

    不理会他的反驳，派出所这边出示了所有取证结果。

    “虽涉事人员均为公众人物且诽谤事实成立，但念在造成的影响不算严重，将对张志清除以拘留五日及罚款五百元的处罚。”

    越简咬着下唇有些气不顺，但在来之前也已经被打过预防针，因为现阶段的影响不大，无法给张志清什么大的教训。

    但就是不爽。

    反观张志清那边，得知结果之后反而松了口气。

    拘留有点麻烦，但让领队来交个保释金应该问题不大，至于罚款……五百而已，他还看不上。

    只是在下一秒，在听清隋日星的话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滞。

    “可以，”隋日星话里没有任何起伏，“不过也因为我们这边是公众人物，名声挺重要，所以我希望对方能够在社交平台上陈述事实经过并道歉。”

    张志清瞬间炸开，拍着桌子怒吼。

    “我道你妈！”

    “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我代表职业选手抵制你，有什么不对？”

    “我看啊，OW真的是找不到人了，怕是从哪里随便挖了个人来凑数吧？”

    隋日星静静听着他发泄完了所有的怒吼，才用指尖轻点着桌面，慢悠悠开了口。

    “所以，你在社交媒体上诋毁越……Athene，是因为OW没有招你来吗？”

    “让我想想，之前Yuu在OW担任AD的时候，你嫉妒之前给你打辅助的August如今跟Yuu成了搭档，但又自知自己比不过Yuu，只得咽下这口气；但现在Yuu退役了，却又招来了一个你口中的野路子，这让你觉得不爽。”

    “无论是对August，还是Athene，你都不爽。”

    “所以你才想处处诋毁Athena，想让她名声变臭，或许让OW主动放弃她，对于你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说的对吗？”

    之前一口咬定两人之间的矛盾不过是之前直播和比赛时候出的小摩擦，顶多让人觉得他是输不起。

    可现在隋日星这番话说下来，把他嫉妒得要发疯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张志清咬紧了牙关，死死地盯住了两人。

    “Athena，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电竞。”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