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直播？”

    越简有些迟疑。

    直播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并不奇怪，甚至因为收礼物也能成为一项收入，有不少选手都热衷于开直播。

    至于官方那边，也是充分意识到直播对于游戏宣传的重要性，所以对每个在役的职业选手都有直播时常的KPI要求。

    相较于其他队伍比赛期每个月50小时、休赛期100小时的要求，据说OW是提前帮每个选手交过罚金，才争取到了每个月30小时的要求。

    但这对于从来没有直播过的越简来说，也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她以为直播这种事，至少得等她正式登场过后。

    “可我没有直播过，”越简直截了当，“我不知道要播什么。”

    况且，她现在没有成绩，直播这种将自己推到人前的行为，无异于是平添自己在大众之中的议论。

    赵博作为老公关，却并不这么认为：“嗐，直播嘛，不就是打打游戏聊聊天。”

    “你到时候，就表演一下咔咔乱杀，把黑子们的嘴缝上就行了。”

    他也想到越简这是第一次开直播，结合之前的那些议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没事，别害怕，到时候我会找人在直播间里蹲着，如果遇见带节奏的我会直接叫人封掉，你别担心。”

    “你就只管打好游戏就行了。”

    别的越简可能做不好，但打好游戏，她可太会了。

    本来就是因为自己的非职业身份才引来的风波，赵博这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再扭扭捏捏的，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那我可以少说话吗，”越简提出了一个请求，“免得被人听出来。”

    虽然赵博一开始的初衷就是觉得女选手能带来流量，但他现在也知道，本来大众就因为越简的身份颇有微词，此时再爆出越简是女选手，估计整个电竞圈的营销号都要狂欢三个月。

    他想要流量，但又不是只有现在才能有流量。

    “到时候你就先说说设备没到不开麦吧，至于以后……我之后再想办法吧。”

    “镜头也可以往下放，就当是验证不是代打。”

    之前有过大主播被人扒出来是代打的事情，那之后就会有主播为了验证自己是本人，特意开了个手部镜头。

    越简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操作，顿时松了口气，觉得直播可能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

    “行，那你这几天先准备准备，我去跟平台那边挑个好的时间开播。”

    越简乖巧点头，正打算挂掉电话，那头又补充了一句。

    “行，那你下周一下午就别跟他们约双排了，我们把合同签一下。”

    “直播合同吗？”越简随口问了一句。

    “职业选手的签约合同和直播合同都一道签了吧，免得再麻烦一次。”

    签约合同……

    越简心中藏着事，挂掉电话的时候，抿着唇不言不语。

    *

    再次接到赵博电话的时候，越简正在训练营里一刀一刀砍着木头人练手感。

    她原本以为就只是她和赵博两人私下签了就完了，谁料推开会议室的门后，发现对面的阵仗格外大。

    OW电子竞技俱乐部的主教练李聪、领队赵博坐在会议桌的对面，是整个会议室最中间的位置。

    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西装革履带着眼镜头发有点秃的陌生男人。

    在他面前摆着两沓纸，整整齐齐地躺在会议桌上，强迫症看了都直呼舒服。

    而在被这个陌生男人遮住的会议室角落里，越简看见了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那……”

    越简下意识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声让她自己拉开椅子坐下的赵博打断。

    “这位是星芒娱乐法务部的律师，待会儿要是你对合同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杨律师会尽数为你解答。”

    被点到名字的陌生男子起身伸出了左手：“越小姐你好，我姓杨，将全权负责越小姐的签约事宜。”

    之前提到了直播，越简就提前去做了了解，OW所有选手签约的直播平台，就是三年前成立后就势头迅猛发展成现如今三大直播平台之一的星芒。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到活的律师呢。

    越简肃然起敬，伸出双手同对方相握：“你好你好。”

    杨律师没有过多的寒暄，带着一脸官方的笑容，将面前的合同一一推向越简。

    “这一份，是Only Win电子竞技俱乐部同越小姐之间需要签署的关于电子竞技项目及其相关内容的合同；这第二份，是和星芒娱乐平台的经纪合约合同，每份合同都是一式三份……”

    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拗口的法律词汇，越简就着他的介绍，挨个翻开了他塞进手中的合同，快速翻看着。

    从越简一进门就一直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隋日星看她这样，忍不住皱着眉。

    直到看见越简就这么随手翻阅完后彻底放下手中的合同，他终于开了口。

    “OW现在成立初期，经不起太多的人员变动，所以这一份合同的生效期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不管是对于一个大学生，还是对于一个职业选手来说，都挺重要的。”

    “我觉得你还是仔细看看比较好。”

    越简看着突然出现的隋日星，脑子里的闪过无数的反应。

    先是一种“我就知道”的骄傲，虽然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仅凭一双皮鞋就认出了隋日星。

    其次，是一阵诧异，不过是投资的电竞战队里的人员变更签合同，居然让金主爸爸亲临，看来金主爸爸真的很重视战队的发展。

    最后才是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一种外婆还在的时候，耐心教导她社会险恶多多留意的感觉。

    于是，越简乖乖拿起合同，像是考试时阅读题目一般，认认真真地确认过了合同上并无霸王条款。

    但她却并没有提出即刻签字。

    “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直勾勾地盯着李聪和赵博，似乎有一种对方不如实回答就用眼刀将他们凌迟的感觉。

    看得李聪和赵博居然都有些紧张。

    “什么问题？是待遇方面有问题？只要不过分的话，队里可以酌情考虑。”赵博直接开口问。

    但让他意外的，是越简在意的并不是这种现实问题。

    “为什么现在就签我。”越简问，“当初说好的实训期有一周，现在还没到，为什么签我。”

    没等赵博或李聪回答，隋日星突然起身，皮鞋踩在地上传来阵阵声响。

    越简听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声和这脚步声，哪个更大。

    他最终停在越简旁边，俯身单手撑住会议桌的边沿，侧过头盯着越简的双眼。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越简被他深邃的目光吸引，不可控制地和他对视。

    像是幽深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吸引着无知路人去探索，在无意识之中根本来不及发现自己早已身处漩涡中心，只能不由自主地随着浪潮浮沉。

    在沉迷之前，越简后仰着拉开了二人距离。

    “只是因为网上那些的评论，所以才迫使队伍提前结束了我的实训期吗？”

    她从赵博第一次找她开始，就一直在意这一点。

    越简希望自己进OW，是因为实力得到了认可，而不是俱乐部被舆论裹挟，不得已签下她。

    “那你是觉得，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吗？觉得自己不配成为OW的选手？”隋日星又问。

    “当然不是！”

    越简受不了自己的能力遭到质疑，拍桌起身，昂着头同隋日星对上。

    因为她突然之间的动作，隋日星根本来不及回避，两张脸之间隔着不足一只拳头的距离。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见，越简脸上的不服输，和眼底闪烁着的光。

    这光太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近了看看，看越简的赤忱和勇敢。

    但这光也灼热，像是燃烧的火苗，让隋日星忍不住想要逃避。

    而他也确实逃离了越简的身边，转而在旁边的位置落座。

    甚至还随手拿起了一本合同，毫无章法地翻动了两页。

    “你觉得实力够，那就行了。”

    “本来只要试训过了，就可以签合同，但OW这边是想着你第一次接触职业，或许会觉得职业比赛并不如你预期的那样，会觉得后悔会想要放弃，所以才暂时没有签合同。”

    “这一周的实训期，不是OW用来考验你的，而是让你来考虑OW的。”

    “所以现在，”他一手抚上领带，莫名有些紧张，手指以微不可见的动作轻轻挪动着领结想要松口气，“应该是OW问你。”

    “越小姐，是否愿意签下这份合约呢。”

    越简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李聪和赵博，越过他们看到了会议室墙上那硕大的战队LOGO。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隋日星的侧脸，喉咙里有些发痒。

    “如果是去当冠军的话，荣幸之至。”她答。

    她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她有多么耀眼。

    耀眼到隋日星只能扯过旁人来遮掩。

    “这就好，这样李教练就不用在纠结着怎么和我开口，只能去撺掇赵博来找我早点签下你。”

    李聪没料到自己私下和赵博的谈话反手就被对方出卖。

    一想到当时自己竭力反对越简进战队，他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咳嗽了两声后摆出了教练的架子，让越简没问题了就快点签完回去训练。

    越简笑着应了，临出门前脚步一顿，回过头又环顾了一圈，然后才蹦跶着跑开。

    隋日星看着，低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