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卫琛，明明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程锦衣却觉得这话比皇后的话中听地多。
程锦衣又笑了笑。
这次的笑倒有几分真心。
皇帝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终于开口：“皇兄和赵千金的情谊真是让朕好羡慕，不过赵千金旁边这位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
“回皇上，这是臣女的二妹程锦绣。”程锦衣一僵还是回答。
皇帝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一会儿：“程家二小姐也是美人胚子，皇后，后宫许久未添新人了吧？”
意图显而易见。
这话一出，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惊，不少闺中千金纷纷低下头。
早知道当今皇帝不仅昏庸无能，而且在床笫之事上还十分变态，她们可不想像这位程家二小姐倒霉被看中。
皇后思揣片刻点了点头：“那便拟旨，将她召入后宫。”
程锦绣呼吸一窒，抓了抓程锦衣的衣角小声开口：“姐姐，我不想去。”
程锦衣也握紧了拳头，她自是不想让小妹入宫，可她说什么皇帝根本不会在意，而且说不定还会发怒。
那便只有……赌一把。
她就不信，卫琛会见死不救。
“回皇上，小妹年龄尚小，望您收回成命。”程锦衣拉着妹妹跪下。
气氛死一般的沉寂，许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在众人反驳，皇帝的脸拉了下来。
但是他不能发火，这是四哥未来的王妃，如果没有四哥，这皇帝之位他都没有办法坐。
可无论如何他都是堂堂一国之君，这口气却又实在咽不下。
程锦衣心跳的厉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精神的紧张让她的身子开始发僵，膝盖跪在坚硬的石板上硌得生疼，紧握的指尖也开始发白。
终于。
她听见了那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前几日我去私访民间见到了几位美人，择日便让他们入宫，皇帝为难一个小姑娘做甚。”
皇帝的表情缓和下来，竟有些伏低做小的样子：“皇兄说的是。”
程锦衣的身体骤然放松，她赌赢了，卫琛还是帮了他。
不过，像卫琛这样的人怎会看不出这是利用，他会不会生气？
程锦衣抬头小心地打量着卫琛，却见他并未生气，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平阳说的对。
卫琛今日的心情确实不错。
她这件事可能对他来说只是小插曲，不足挂齿罢了。
程锦衣抬手拍了拍程锦绣的背以示安慰，她听见小姑娘弱弱的说了一声谢谢姐姐。
宴会结束，程锦衣与程锦绣一同走在后面。
半路却被人拦住。
玉珠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小厮，程锦衣却了然地向前看去，果真卫琛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
刚才还想着他大气，这会儿不就是来兴师问罪了吗。
程锦衣发话：“玉珠，你把锦绣带回家，我有事要处理。”
“小姐……”
“快点。”程锦衣皱眉。
“是。”
玉珠离开后，程锦衣叹了口气跟着小厮来到了卫琛面前：“王爷。”
卫琛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程锦衣：“程小姐好大的派头，王府都还没进，倒已经学会用本王的身份去压人了，压的还是堂堂卫国皇帝。”
程锦衣低下头想要解释，却被卫琛勾住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她对视：“我不想听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程锦衣，我们马上要成为夫妻你又何必伪装地那么累。”
程锦衣身子瞬间僵硬。
有时候这种善解人意装久了连她自己都信了，父母官家都夸她识大体，还是第一次有人让她不要过得那么累。
“小女不明白王爷什么意思。”
气氛陷入沉寂，许久，卫琛放下手叹了口气：“算了。”
“……王爷，你手真冷。”说着，程锦衣把手里的手炉递了过去：“我错了，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程锦衣有意讨好。
卫琛睨了她一眼：“错哪了？”
“……我不应该仗势欺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小姑娘故意压细了声音，让本就好听的声音显得更加甜腻，卫琛眉心一动，接过手炉：“错了，你错在偏偏要出这个头，若是没有我你今天肯定就要被罚了。”
“若是今天王爷不在，我肯定不会这么说的。”程锦绣扬起大大的笑脸。
卫琛忍俊不禁。
她向来最会讨人欢喜的，卫琛知道，虽然每次这样都不是发自内心，但他承认，他确实喜欢见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好，知道便好，我送你回去。”
程锦衣见他笑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心里也已然有了答案。
因为并不受宠，她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也许是念着她为他挡了那一剑，卫琛对她的印象总归是不差的。
既然是这样，她便进王府安安稳稳地过好她将来的日子，毕竟卫琛的身份在这里，往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像早些年一样如履薄冰。
马车上，程锦衣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着开口：“王爷，我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讲。”
“若是不想讲的你早就不问了。”卫琛掀掀眼皮。
程锦衣也不再扭捏，毕竟她实在是好奇：“今天您在宴会上说的关于刺客的那些话是说给皇上听的？”
“嗯。”
“那是皇上干的？”
“他不敢，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我只是提醒提醒他罢了。”卫琛说着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明明是那么大不敬的话，他说出来却像是平常似的。
程锦衣心中一颤：“那您知道是谁吗？”
卫琛摇摇头：“暂时没查出来。”
“竟然查不出来，看来这人一定不简单，您可得小心点儿。”
卫琛看程锦衣微皱着眉一脸认真的样子，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关心我？”
“自然是关心，您可是我以后的夫君，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程锦衣的语气染上几分俏皮。
“这是怕我不在了没人护着你了？”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程锦衣的眉毛皱的更紧。
卫琛可不能有什么事儿，就冲着他这么招人妒恨万一有事儿她必然会收到牵扯。
卫琛默了片刻，抬手按到程锦衣的眉上，把她紧皱的眉抚平：“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把程锦衣安全送回府，卫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小七，最近又有人不安分了，去给他们些提醒。我与锦衣的婚事将近，别让他们坏了好日子。”
旁边一个瘦弱的侍卫领命离开了。
另一个微胖的侍卫犹豫着开口：“王爷，程姑娘看起来对您倒是有心的。”
先前他们还疑惑，王爷怎么选了个素未谋面而且对他毫无帮助的女子为妃，虽说这女子容貌上确实可人，但他们王爷可不是什么好色之徒，现在看来这女子不仅懂得审时度势，甚至还能舍身救王爷。
果然是他们多虑了，王爷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出错过。
卫琛哑然：“她有什么心，她现在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挡刀是怕拖累程家，好言好语与我，关心本王的安慰是为了试探本王的态度，希望在嫁入王府后日子过得妥帖些。”
程锦衣的这些小心思他怎会看不出。
小六有些傻眼：“那您……”
卫琛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可本王就是看着她就欢喜，哪怕她刷些小心思也好，”
卫琛没在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走在回府的路上，这时才发现，他竟然没把顾锦衣的手炉子还给她。
许是因为太温暖了他不舍得还了吧……
程锦衣回屋前先去看了一眼程锦绣，小姑娘正坐在床前和姨娘柳如梅说话，眉飞色舞的样子，一副小女孩的憨态。
程锦衣有些出神，也有些羡慕，她这么大的时候父亲不疼，母亲被欺负的尚且保障不了自己，更顾不上她这个小丫头。
刚退出院子准备回屋休息，柳如梅追了出来：“锦、锦衣。”
程锦衣回头。
“谢谢你啊，锦绣都和我说了。”
程锦衣摇摇头：“姨娘若是能记住我的几分好，往后我不在王府也希望您念在这件事上不要为难我娘。”
“虽然我也不想忘记那件事，但是人总不能一直带着恨生活，我也想明白了，小泽的死不是你有意的。”柳如梅宽慰。
程锦衣抿抿嘴……那件事她就是故意为之。
“算了，我先回屋歇息了，夜深露重，您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转身离开。
“……”柳如梅看着程锦衣的背影越来越远，笑脸终于落下，取而代之的眼中尽是毒辣，垂下的手慢慢捏起，嗤笑一声。
“失子之痛又怎会轻易忘记……想清清白白地进王府当王妃，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