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发现您在微信上与被害人有两次语音聊天，分别是去年八月中旬和九月初，被害人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女警摸了摸右耳后又问。
冼昊琳垂眸回想了下，缓缓开口：“八月份时我刚确定了新工作，离上一次，也就是我负责的最后一次嘉嘉住院检查，差不多有一个月了，那段时间我忙着辞职交接工作和面试新的活，无论网络还是现实都没有找她，所以我打语音给她，想问问她最近的身体情况。”
“九月初那次……倒是嘉嘉主动打给我的，她很高兴地说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要给我，可是我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低垂的眼帘完全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只有声音中的淡淡忧伤出卖了她。
女警低头看了一眼桌上资料，冼昊琳的生日是——10月16日。
“您还有什么想到的吗？比如当时被害人的行为举止，有什么不一样的？”
冼昊琳双手环胸，脊背向后微微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沉默良久，睁开那瞬说：“如果实在让我说有什么异常，我觉得嘉嘉回海市的次数增多了不少。”
“她家有给她安排司机，回海市都是坐自己家的车，你们可以向那个司机确认。”
问询的两个警察都双眼一亮，女警追问道：“您为什么觉得是异常呢？被害人回家次数具体增多的时间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您从哪里发现的？”
佟嘉嘉父母经商，经常要外出做生意，所以即使是海市的家也不会常常在。
“嘉嘉说过，她最讨厌呆在冷冰冰的大房子里，没有家人只有佣人，太安静。”
而且佟嘉嘉是独生女，至少在她母亲那边是。加上自她患病之后，更不喜欢在大房子里见到那些佣人的眼神，如果不是父母强硬要求她回家，她宁愿在容城住。
但在七月底开始，冼昊琳发现佟嘉嘉的朋友圈里，定位在海市的次数增多了。
“如果以前是打死不愿回家，从那后，基本每个星期，嘉嘉都会回去一趟。”
每次都会发图片和定位，像是在赴什么约。那时的她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心理治疗后，佟嘉嘉愿意接触回以前的环境，毕竟电话里的她依旧那么有活力……
虽然已经看过太多死亡，但在那天，她似乎又感受到第一次抢救失败后，手掌按在那个死亡病人的皮肤上，那种冰冷又滑腻的触感。
“嘀————————”
耳朵还出现了心电图机的幻听。
“冼小姐，请核对一下内容，然后在空格这里签个名。”
漫长的询问后，冼昊琳终于完成了笔录，签名确认，男警察帮她打开房门，对她说：“感谢您的配合。”
冼昊琳站起身轻轻摇头，微抿唇，“请问如果捉到犯人，能通知我一声吗？”
问询警察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可以。”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旁边走来，看到他的样子让冼昊琳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居然是他负责这案子。
侦查一组最近的工作重心就是佟嘉嘉一案，容城里极少发生谋杀命案，所以一确认案情属实，他们整个组就连轴转，不到一星期，就将报案人的线索核实，并把作案犯人捉捕归案。
可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一遇就遇到大案，这对平常一般只负责抢劫、盗窃、诈骗等犯罪的侦查组来说，是个大挑战。不是每个刑侦警察都能像柯南一样遇到那么多人命案件的。
佟嘉嘉案件已经发生太久，现在的破案时间每分每秒都很重要。所以七人小组分为两个小分队，轮流睡觉休息。
高颂作为组长，更是以身作则，总睡眠时间是所有人中最少的，日夜研究案情。他刚才就在隔壁的监视室里指导队员问问题，也把冼昊琳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
昨天排查医院信息时，他就知道冼昊琳是佟嘉嘉私人关系较好的医生。
今天后他更能确定，她们的关系确实不错。
“高……”冼昊琳瞬间转口，“警官好。”
高颂在局里向来是冷着脸，一脸严肃，但现在他的眼神至少是柔和的，“谢谢冼医生协助我们的调查，有结果我们会反馈给你。”
冼昊琳的视线在高颂脸上逡巡几秒，然后微微弯腰，说：“谢谢，辛苦你们了。”
胡子都冒出来了，黑眼圈也明显不少，虽然着装整齐干净，精神不萎靡，但一看就比之前沧桑。
高中时她讨厌高颂做事一板一眼，但现在，她却觉得他办事会很让人放心。
高颂还是第一次被冼昊琳感谢，这个学妹对他的态度一直不怎样。
唇角很轻微地往上挑，没被任何人发现，他回道：“这是我该做的。”
询问室的女警，胡扉兰抱着纪录在后方看着，女人的敏感让她发现有点不对劲：队长的心情好像莫名不错呀。
“老严、小胡，你们先去吃饭，到十点我们再开小会讨论一下。”
胡扉兰听到队长的声音迅速回过神，应了个“是”，她这才发现刚才还在门口的冼昊琳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而且高颂站在她身旁，队长似乎要送她出去。
胡扉兰站在问询室门口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心想：背影还挺般配的。
冼昊琳饭都没吃就出门赶来公安局，从莫名的难受情绪脱离后，她才觉得自己的胃部有些许抽痛。看了看手表，原来已经快晚上九点半了。
得赶紧找个地方吃饭才行！
以前在医院经常遇到如手术那样的紧急状况，她总是不能按时进食，长久下来，医人不自医，她的胃不是很好。
这一年她规律锻炼，定时吃饭，身体才养回来一部分，又差点忘了自己的老毛病。
“咕噜~咕噜~”，她的肚子开始发表抗议宣言了。
冼昊琳从来没有觉得此刻和高颂之间的安静那么让她丢脸。捂着肚子，她侧过脸咬牙。
高颂蹙了一下眉头，问：“你没吃晚饭？”
冼昊琳回看他一眼，无力地点点头。
“这里附近有一间小店做的鸡腿饭不错，也有粥面，你想吃吗？”高颂心里叹了口气，语气还是温和的。
容城公安局建在老城区里，周围的建筑都没有拆迁过，围墙老旧小路多。跟在高颂身后左转右转，走了大约五分钟，冼昊琳就看到了那家小饭店。
“高警官，来吃晚饭还是宵夜阿！”一个围着围裙的五十多岁大叔一看到高颂就打招呼，十分热情。
他一定经常来这里吃饭。
大叔余光看到了冼昊琳，很是惊讶地问：“这是新来的女警官吗？还是小胡变了造型？”
高颂和组员都是这家店的常客，大叔惯性地以为冼昊琳也是女警。她和胡扉兰的身高差不多，属于是容城里的高妹。
冼昊琳的嘴角抽了抽，这大叔是不是有点脸盲，如果小胡是刚才高颂叫的那个女警，那她们长得可贼不一样了，最明显的就是她们一个长发，一个短发。
高颂和她一起走进店里，简单地向老板大叔介绍了她的身份，“她不是警察，只是想来尝尝孔叔你手艺的食客。”
他又转头和冼昊琳说：“你在这慢慢吃，我先回局里工作。”
冼昊琳笑着答应，开始低头看菜单选菜式。
高颂本来已经往外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脚步，转身走回冼昊琳面前，说：“我们加一下微信。”
冼昊琳一愣，仰起脖子。
容城晚上十点后，除了少数的商业街，大部分街道上都没几个人。
高颂认为，今晚比起上一次聚会，他更要负起学妹安全回家的责任。可是职责在身，他无法走开，更不能公器私用。
“你回到家给我发条信息。”抛下这句话后，高颂才迈开步子走了。
冼昊琳吃着刚送上来热腾腾的鸡腿面，好奇之下点进了高颂的朋友圈。
一片荒芜。
比她还高冷，她好歹会隔一段时间发几张布丁的照片。
没有东西看，冼昊琳只好放下手机专心吃面。高颂的介绍确实不错，如果下次顺路，她还可以试试其他搭配。
被香味激起了食欲，她很快调整完心态。做医生的心不够宽，会很容易抑郁的。
“小姑娘，送你一碟小菜。”孔叔神出鬼没地出现，放完东西后坐在她隔壁桌子，笑眯眯地问道：“你和高警官很熟？”
过了饭点，又还没到宵夜时间，小饭店里只有她在吃饭。
冼昊琳对能做出美食的人一直很宽和，而且大叔又送她小吃，所以也愿意和他聊聊，“高警官他是我高中学长，今天我刚好有事来找他帮忙。”
孔叔很有深意地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似乎有订单要忙。
冼昊琳失笑，这是她接到警察通知后第一个自发的笑容。
孔老板这种神情自毕业工作后她看过太多了，当然知道他的不错是什么意思。
她和高颂？
她一想到那种情景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根本不可能，不可能！
救命，她还是专心吃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