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高颂也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他会第三次见到高中那个教会他“人间险恶”的学妹,以至于从那以后,他学会对任何性别、年龄的嫌疑犯报以同等重视。作为这种平等重视的回报,他抓捕到不少看似柔弱无害的犯人,收获不少嘉奖。

    在某种程度上,他倒应该感谢她。

    不像十五年前短发时那样情绪外放、鬼灵精怪,现在的她学会收敛,即使不高兴也会保持面上笑容。

    是了,她也是况老师的学生,所以会出现在这。

    ——一定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她才会那么倒霉!

    本来坐在冼昊琳旁边的两个同学秉持着“孔融让梨”的精神,非常好心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和老师热聊的两位学长——高颂和冯博。

    高颂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坐在了她旁边。

    冼昊琳很不自在地把右手支在桌面上,装作撩头发实际是想把高颂的存在隔离开。

    能想到吃完这顿饭后,她需要来几片健胃消食片。

    她和高颂之间的恩怨贯穿了她高一整个上学期。从被高颂记住后,冼昊琳每次“做生意”都像打游击。每次他值日,冼昊琳就要收起尾巴做人。

    “冼昊琳,升旗仪式没带团徽,扣一分。”

    “冼昊琳,大课间做操迟到,扣一分。”

    “冼昊琳,……”

    她愤怒,她不甘心!

    高颂打篮球,她偷偷在他的水壶里狂加盐;高颂生日同学送礼物,她特意买了加料的蛋糕送他当早餐;高颂放学,她尾随向他喷墨鱼汁……

    如果不是高颂高三下学期卸任纪律部部长,她又被况老师“改造”成功,用心读书去了,他们可能要斗到一方离开学校。

    也不能说是斗,在高颂眼里,他应该只是在教育一个顽劣的学妹。

    前两次碰上面她怎么就没有认出那是高颂呢?相反,高颂好像早就认出是她了。

    看他刚才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冼昊琳托腮想,他是什么时候认出她的?

    莫名有种打游戏打到一半被人偷家的挫败感。

    明明过了十来年,大家的样貌都不一样了,为什么输的还是她?

    余光那一抹黑色,让人郁闷。

    两人静坐般没有说话,但桌上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回忆完往事,大家渐渐聊到了家庭和事业。

    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学习委员疲惫地说:“我在现在的公司干了快十年,薪水只降不升,我媳妇今年又刚生了娃,压力甭大了!”

    “没办法,这几年经济不好,你没看我都快秃成地中海了吗?”另一个男同学指着自己头顶自嘲。

    “说起孩子,是真让人头痛!”早婚早育的女同学也加入谈话,“学委,我跟你说,你那还只是开始。我大儿子刚上小学,每次给他辅导作业都给我气得,快要进医院了!”

    桌上有孩子的老同学纷纷大吐苦水起来。

    “现在的孩子可卷了,我婆婆非要找关系进贵族幼儿园,学费一年几万不说,还要小小年纪提前学英语、数学,暑假搞出国夏令营。我们教她也是鸡同鸭讲,我都怕自己生了个蠢娃娃!”言谈之间也秀了一下自己嫁得不错。

    “我更惨。我们没买到学区房,想要小孩上好的小学还要面试,周周去面,现在都还没收到好消息,我噩梦都做了好几个!”

    七八个已婚已育人士越说越激烈,冼昊琳听得也忘了身旁坐着高颂和心中的疑问,不由得想起了远在霉国的张涛,不知那小子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记得她的话。

    “现在养孩子这么麻烦的……”未婚但有女朋友的男士不可置信道。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现在很多人不敢生孩子,生了就要负责他前十八年,甚至大学毕业前的人生!”

    “不仅是养孩子,结婚也很难。”刚才没有出声的文静女学委开口,“我明年年初结婚,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各种杂事,光是我的嫁妆聘礼就讨论了好久,之后的酒席更要花一大笔钱,我都不想搞传统婚礼了。”

    大家听到前半段话本是惊喜,后面就变得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又开始说起自己的婚礼有多累、多麻烦。

    真是变成吐槽大会了,他们这边的四个人反而成了最安静的一角。

    况老师是个懂得聆听的人,不到时候不会随意发表看法,一直慈祥地笑着;冯博看着对食物更感兴趣,两眼发光,不知多久没吃过好菜好肉,但夹菜很是克制;高颂,高冷的样子看着就不会加入群聊的样子。

    而身为单身狗的冼昊琳,更没有婚育经验来分享。

    这个安静的角落很快被注意到,向来爱主动出击的方洁青对着冼昊琳说:“昊琳,你别顾着吃菜呀,也说说你的恋爱经历,还是说你也准备结婚了。”

    她和方洁青一直有保持联系,但更多是节假日互相祝福那一挂,不会聊太多隐私,而且她不像方洁青那般,酷爱把日常发在朋友圈里。

    幸好冼昊琳已经吞下嘴里的花生,不然又得呛一次。

    老同学们其实都很好奇,但碍于她一直给人一种淡漠的距离感,除了方洁青没人敢主动去问。

    怎么回答好呢?冼昊琳心中闪过好几个回答,舌头顶在后槽牙,没有立刻回答。

    几秒后,她选择实话实说:“我不谈恋爱,不结婚,没什么好说的。”

    好几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欲言又止。

    方清洁也惊讶,不过又很快说:“那你就好了,一个人不用有那么多烦恼。”

    其他老同学纷纷附和:“单身贵族也挺好的。”

    高颂瞟了她几秒,没有说话。

    “学妹你也是单身啊!”冯博说话嗓门大,瞬间吸引了所有注意,“我和高颂也是,都是单身狗,哈哈哈!”

    很好,一桌子唯三的单身狗都坐在一块儿了。

    况老师也适时开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看到你们活得各有各的精彩,老师我也很高兴。”

    “老师以茶代酒,祝你们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也祝况老师您退休后,生活美满,健康快乐。”

    微热气息擦过,一阵酥麻掠过右耳,冼昊琳转头,看到高颂侧过身第二个举起了茶杯。

    实际来的人比原计划多了不少,十八人坐在十二人的桌子,两人之间靠得很近。

    好奇怪的感觉。大家干杯后,她喝着后来倒的果汁想。

    这次聚会唯一的优点,就是况老师他们这些老师在,男同学们都不敢大肆喝酒和敬酒。

    除了和好友小聚时喝几杯,冼昊琳不喜欢喝酒,特别是在一些饭局上遇到有人喜欢逼酒。

    走出饭店,初秋的晚上终于吹起风,让人不闷热,很舒服。

    况老师的先生开车来接她,所有人都在和她道别。

    “况老师拜拜,师公拜拜!”

    况风铃眼角的皱纹都带上了浓浓的笑意,在车上挥手对大家道别,嘱咐这些旧生回家路上要小心。

    送完所有老师后,冼昊琳抬起左手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十点了。

    没想到聊到这么晚,饭店离公交站还有点距离,她还是打车回家吧。

    “需要车送你吗?”

    高颂坐在一辆黑色越野车的驾驶位上,靠近她的一边车窗全打下来,这个男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脸微偏着,能欣赏到他优越的侧脸。

    是高颂在问她?冼昊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冼昊琳?”

    高颂悠悠地叫出她的名字后,她才确定。

    条件反射地,当被他叫全名,冼昊琳想当场掉头跑走。

    出于对自己住址的保密想法,比起找不熟的同学,她更倾向找陌生的网约司机。至于高颂开车送她,更是她没想过的选择。

    要拒绝吗?

    不过,在她余光扫到副驾驶位上的警帽和警服,她改变了主意。

    就当给警察叔叔一个面子。

    她开门上车,坐在后座,“谢谢学长,送我到春熹路锦和花园门口就行。”她刚好有问题想问高颂。

    高颂是冼昊琳最喜欢的那类司机,安静,不多话。

    他的车上也很整洁,没什么异味,只有真皮沙发散发的淡淡皮革味。

    “学长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冼昊琳看着窗外的夜景,把盘旋在她心中一晚的疑惑问出。

    既然今晚有机会解谜,她就不会把问题烂在肚子里。

    高颂也没有卖关子,“酒吧那次之后。”

    真是早啊,那次她根本没有看出来,商场那次也是。

    “学长的记性真厉害,果然是公安大学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在她高三时,高颂还作为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回校演讲过。

    正好遇上一个红绿灯,高颂把车停下,望着斜上方的红色信号灯,他想起了高中那段短暂的“职业滑铁卢”。

    “如果你被人多次整蛊,你也一定会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墨鱼汁的味道。

    冼昊琳脸色一僵,高颂这男人不是这样记仇吧,记仇到十几年后立刻认出了她这个“仇人”。那他为什么主动送她回家?

    如果不是看着窗外快到家的熟悉道路和高颂的身份,她一定发个共享定位给好友罗乔思。

    车里的两人骤然无话可讲。

    幸而从酒店到小区的路只需要十五分钟车程,夜深路少车,高颂在紧守交规情况下开快了,只用了十二分钟。

    “谢了学长,再见。”再也不见。

    冼昊琳拉开车门迅速下车。

    高颂也放下车窗,对她说:“再见,还有…谢谢。”让我学到挺多。

    冼昊琳:“???”

    说完,高颂三秒起步,开车走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